但在与许明意两次三番的接触下,现下他的想法已是不同了。
他觉得,自己定是个受不住美人计的。
当然,这仅仅只是针对此时握着他手指的这个女孩子而言——
见那独臂之人果然抱着孩子朝着那巷口而去,吴恙将自己的心不在焉尽数驱散。
独臂男人看了一眼身后的巷子,忽然将手中的孩子重重地抛了出去。
孩子受惊,哭得愈发撕心裂肺。
吴恙眼神一变,立即飞身上前,将孩子稳稳接住。
而后也顾不上去安抚,将孩子放在地上坐下,便立即带着小七往巷内追去。
许明意倒是不慌不忙,半蹲下身,轻拍了拍孩子的背:“别怕,没事了。”
她大致检查了一遍,见孩子没有受伤,便放下心来,看向巷子上方。
那独臂之人如壁虎一般灵活,已经迅速攀上了墙头。
但他很快发现,情况不太对。
一名藏身在一处屋顶后的大汉突然现身,从一旁的屋脊上跳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朝他举起了手里的大刀——
独臂男人嘴唇哆嗦了一下,瞳孔紧锁着。
总不能要砍了他?!
这一刀下来,他的头怕是要离开身体飞起八丈高!
不可能……!
这可是京衙外,岂有还没审问就持刀杀人的道理!
还有没有王法了!
万千思绪不过只在短短一瞬,那大刀来势汹汹,根本来不及躲,而大刀落下的瞬间,男人有了答案。
果然不敢砍他……
还不算太目无王法……
——沉重的大刀毫不留情地迎面落在头脸上,男人临被拍昏过去之前默默想道。
被一刀拍昏的男人从墙头跌落下来。
吴恙看着这一幕,又看一眼从墙头上跳下来的秦五手里提着的大刀,不禁沉默了一瞬。
原来刀还可以这么用,是他孤陋寡闻了。
小七也表示长了见识并学到了。
衙役很快围了过来,将那从额头到人中的位置皆是一片通红,仿佛被人拿鞋底狠狠抽过的独臂男人拖回了衙门。
见得此状,百姓们脸上的惊惶之色一扫而光,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这人只有一只胳膊啊……”
“什么来头?真没瞧出来竟然还有功夫在身呢!”
“该不会以前便得罪过许家姑娘吧?要么许姑娘怎会突然对他出手?”
“这谁知道呢,快跟去瞧瞧……”
在纪栋的吩咐下,占云娇一行人已经被带了下去。
一件案子还没了结,许姑娘就又给他无缝隙地现场硬造了一件新的出来,纪大人表示有点心累。
对了,许姑娘人呢?
纪栋往堂外看去,下一瞬,瞳孔不禁颤了颤。
第315章 小人冤枉
许姑娘在干什么?
视线中,那墨衣少女取出了几张金页子,递到那抱着孩子的妇人手中,正说道:“事出突然,惊扰到了孩子,且拿着替孩子去医馆瞧瞧吧,叫郎中看看可需抓些安神的药。”
妇人怔愣地看着手中之物,过度震惊之下,不由喃喃道:“这……这也太多了……”
真的太多了!
——纪大人在心中暗暗地道。
且这妇人嘴上说着太多,却还一面往自己袖子里塞是怎么回事?连客气都不知道客气一下吗?
见那妇人同许明意道谢后,转身抱着孩子快步离去的背影,纪大人在心底叹了口气。
说句不争气的话,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许明意和吴恙一同走进了堂中。
听着堂外聒噪的嗡嗡声,纪栋眼神沉肃地扫了过去,拍响了惊堂木。
“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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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立即安静下来。
纪栋的眼神却一时没有收回,目光一寸寸扫过拥挤的人群。
百姓们大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觉得大人的目光含着别样的审视呢?
纪栋确实有着审视的心思在。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里头,必然有一个人于混乱中捡到那片金页子了!
可显然没有交出来的打算!
甚至还有可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热闹!
枉费他先前一直教导提倡拾金不昧的道理,身为堂堂京城百姓,竟连这点考验都经不住?
真是太让他失望了。
以及……这样的好运气,他怎么就从来没有过呢?
还有许姑娘——
看她这浑不在意的模样,与其说是没有追究那片金页子下落的打算,竟更像是扔出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再拿回来。
这样的从容与随性,他这辈子怕是都不可能拥有了。
毕竟眼下单单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就已经觉得心态有些稳不住了——许贤弟这些年还好吗?
纪大人强自压下内心的翻涌,看向站在堂中的许明意,肃容问道:“不知许姑娘方才因何突然对此人出手?”
虽然他在见到此人乃是独臂的那一瞬间,心中已经大致有了判断。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还需给许姑娘一个开口解释的机会,以免到时再被人冠上随意出手伤人的恶名。
“回大人,我疑心此人正是近来于城中作恶的采花贼。”许明意直截了当地答道。
许姑娘的动机,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纪栋看向那被横放在地上,昏迷中鼻血横流的男人。
难道还真带审一送一的?
听得采花贼三字,四下顿时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得嘈杂。
“这人竟是采花贼?!”
“这怎么可能……”
“传闻中那采花贼生得俊美倜傥,怎会是这般贼眉鼠眼的模样?”
一名妇人闻言“呸”了一声,竖起眉头道:“你都说了是传闻了!且相由心生,能干得出这种事情来的人,也就只配长成这样了!”
一个杀千刀的采花贼而已,竟也被抬得这么高,且皆是被这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男人们给抬起来的,要她说,既然他们眼里采花贼百般好,那就该让他们也试试被采的滋味,叫他们互相祸害去!
她生得一幅彪悍模样,被她反驳的那个男人没敢吭声。
又有人道:“不对啊……许姑娘是怎么猜到对方就是采花贼的?不是说没人见过这采花贼的真容?”
这道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已听堂内的少女说道:“前几日,我曾偶然听闻这采花贼只有一只手臂,见此人符合此条件,且眼神闪躲举止鬼祟,于是便生出了试探之心。”
“原来许姑娘一早就知道这采花贼是独臂……”
“先前没听说啊……”
“你没听说就对了。”扛着孩子的男人嗤笑道:“为防打草惊蛇,这等重要的线索料想也不会轻易放出来,论起消息灵通,你能跟镇国公府比么?”
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都不懂,看热闹能看得明白才怪了。
纪栋当然知道许明意早已清楚这采花贼乃是独臂的事实——毕竟当时就是这位许姑娘带着表妹来了衙门,将这线索当面告知他的。
可是……
当时那个角度,此人身上又披着披风,许姑娘是如何断定对方就是独臂的?
纪栋心中正有疑问时,只听女孩子接着说道:“且从先前这采花贼的作风来看,可见其为人狂妄自大,似乎极享受被人议论关注的感觉。而今日这场堂审,恰巧又提到了同他有关的梅花印记,故而此人出现的可能本就极大,如此结合之下,我便对此人有了五成怀疑。”
这也是她昨夜没急着进城的缘故之一。
她原本就打算借此事来钓一钓这个采花贼,没想到还真就钓到了。
但五成怀疑,纯属是胡扯。
她既出手,便是有了十成把握。
在看到那张脸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有答案了——
前世她曾是见过此人的。
那是在扬州别院,有一回夜里,此人偷偷摸摸进了别院行窃,被她和阿珠逮了个正着。
本打算送去官府了事,但可能是她的阿珠问话的方式太有威慑力了,对方不仅交待了行窃之事,还承认了自己采花大盗的身份。
碍于彼时的扬州官府也不甚作为,她和裘神医一听这话,便也不急着将人送去官府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