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这般境地,她横竖是没有活路了。
与其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将夏曦供出来,倒不如给母亲留一条后路。
她是怨母亲没用,只会拖累她,但说到底,那终究是生她养她的母亲啊。
其实许明意有一句话倒是说的没错——
是她和父兄害了母亲。
她不能再继续害母亲了。
姑且就算是她替母亲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见她模样,纪栋便知当堂是问不出什么了。
但在没有确切证据和他人口供的情况下,就因主观认为对方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而当众用刑,也是不合规矩的。
不过,当众不能用,不代表暗下不能动用其它审讯手段。
“有无同谋,本官自会详查。现下,且将你如何谋划诓害许家姑娘的过程事无巨细地招来。”
占云娇这次没再逃避什么。
哑着声音将大致经过说了一遍。
百姓间议论声不断。
“小小年纪竟生得一副如此恶毒心肠……”
“俗话说得好,由奢入俭难啊……没过惯苦日子,这不就容易扭曲么?”
“关苦日子什么事?有大把的人从云端跌入泥中呢,也没见人家生歹念害人啊!”
“你这人怎么抬杠呢?我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行了行了,就你们有嘴是吧,吵什么呢,我都听不清里头讲话了……”
人群间七嘴八舌地争执着,一名刚挤上前的高瘦中年男人一脸好奇地道:“都是看热闹的,何必较真儿呢?话说回来,那个就是许家姑娘么?”
“可不就是许家姑娘。”
中年男人闻言看着堂内少女的侧颜,称叹道:“真不愧是京中第一美人儿,名不虚传啊……”
这样的称赞并不稀奇,然而却惹得一旁的少年投来了冷冷的注视。
中年男人佯装未觉,指了指跪在那里的占云娇:“听说就是这个小姑娘的谋划?还借了采花贼的名头?”
看热闹的人最喜欢新来的,两三人很是热情地同他说着前后经过。
中年男人摇着头:“小小年纪,手段心思倒是了得……”
他操着一口京音,衣着寻常普通,今日风大,外系着一件老旧披风,样貌亦是泯然众人,可谓半点不招人注意。
可不知为何,他总隐隐觉得身侧少年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就因为之前他夸了那许家姑娘一句?
中年男人暗暗纳闷,不着痕迹地要往后退去。
然而正当此时,只见堂内的少女缓缓转过了头来。
中年男人要离去的动作一顿,顷刻间连呼吸都屏住。
方才只是看着侧脸,已是叫他觉得确是绝色,现下甫一回过头,那姿容绝艳更是晃人眼,哪怕他自认所阅美人无数,此时亦是觉得面前这张脸称得上生平仅见。
这种美,乃是娇艳秾丽之色。
这世间的美人固然分为许多种,有人美的清丽傲然,有人美的清新干净,也有人美的软糯可爱,但若是真让这些美人站在一处,论起艳压群芳,还需这等娇艳如牡丹之色!
更何况,眼前这位样貌绝丽,周身气质却生得清冷,如此杂糅一处,更加人半点移不开视线。
然而便是这失神的瞬间,只见那美人儿眼中现出异样的冷,倏地朝着他的方向抬起手来——
一张金页子从女孩子白皙的指间飞出,闪着金芒向他飞射而来!
男人眼神一紧,下意识地就要躲闪,然而四下人群拥挤密集,且那女孩子动作极快,准头又惊人的好,不过转瞬间,那张金页子已然扫破他的衣袍,稳稳镶入了他右腿的血肉中!
男人身形一躬,咬着牙将那金页子拔出,转身便要逃。
而此时,一只手搭在了他后肩处。
这动作看似只是随意一搭,实则力气极大,男人皱皱眉,身形一转,朝对方攻去。
吴恙躲开这一攻,去擒对方要害。
这状况发生得太过突然,人群还来不及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就骚乱着惊呼躲避开来。
堂内的纪栋亦是惊了一惊,站起了身来。
怎么就打起来了!
且如果方才他没看错的话,竟然还是许姑娘先动的手?
如果他还是没有看错的话,许姑娘竟是拿金页子伤的人?
……这么多人,还能捡的回来吗!
第314章 刀的用法
现在的孩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纪大人暗暗心痛着,一边看着外面的情形,一边吩咐衙役:“还不快去拦住!莫要伤了百姓!”
堂外,小七已经上了前去,正同那男子缠斗着。
男子多是闪避,边躲避小七的攻击边急声问:“不知在下何处惹了阁下的眼?竟要突然对在下出手?”
小七没说话。
他怎么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家公子都出手了,他总不能在一边看热闹吧。
实则吴恙的想法也差不太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昭昭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他只管帮忙就是了。
更何况,此人先前盯着许明意看的眼神,早就让他觉得欠打了。
旁观的这间隙,他认真留意了对方的武功路数。
此人身手绝称不上顶尖,若是硬碰硬,根本不是小七的对手——
但胜在身法极快,闪避动作格外敏捷,叫人轻易拿不住他。
为防生变,想将人早些拿住,吴恙便也不去考虑两打一是否太欺负人,当即便要上前去。
然而此时,那人突然扬起披风遮挡,同时撒出大片白色粉末。
“当心!”
许明意此时由堂内而出,连忙提醒道。
也是那男子扬起披风的瞬间,叫她得以看清了那披风之下的一只衣袖空荡无比——果然是他!
吴恙和小七为躲避那迎面而来的不明粉末,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并屏住了呼吸。
便是这短短瞬间,那男人随手抓过了一个孩子抱在身前,向吴恙等人威胁道:“都闪开!”
“儿子,我的儿子!”
一名妇人惊慌失措地哭喊道。
别人也是抱孩子看热闹,她也是抱孩子看热闹,怎么偏偏叫她的孩子摊上了这种事!
看着那大声哭着的孩子,许明意向那独臂男人说道:“可以放你走,但绝不可伤孩子分毫——”
“我不伤人!只要我能离开,我自然会放了他!”男人保证道。
纪栋见状也吩咐了衙役暂时退下。
百姓被疏散安抚至两侧,独臂男人掐抱着那孩子在身前,缓缓后退着。
许明意和吴恙跟着对方一步步出了衙门。
“跟这么紧做什么?离我远些!”男人怒视着二人道。
现下他可再无半分心思去欣赏面前的美人儿了。
美则美矣,但也要太要命了!
许明意便将脚步又放缓了些。
吴恙则是不着痕迹地看着四下情形。
孩子当然要救。
但此人也绝不能放走。
从对方身手来看,不难发现此人轻功极佳,一旦逃走便如同鱼儿入海,如眼下这样的好机会必然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想,这也是昭昭方才察觉到对方刚有离去的迹象,便宁可引起混乱,也要立即先发制人的缘故所在。
吴恙的目光看向了男人身后的一条窄巷。
那巷子两侧的墙并不算高——
若是此人进了巷中,翻墙而去,再想将人抓住便不易了。
他动作如常地将双手负去身后。
察觉到他的动作,心知小七便在后面,他此举多半是要给小七手势暗示,落后他半步的许明意快一步伸出手去,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二人一前一后本就离得极近,除了彼此之外,无人能窥得见这个动作。
少女纤细的手温温凉凉,触到的仿佛不止是他的手指。
吴恙脚下微滞一瞬,旋即恢复如常。
少年面上虽看不出丝毫异样,然注意力已有些不大能够如方才那般集中。
十七八岁的少年,以往无论于何事之上皆不曾因自身能力而出过差池,故而几乎不觉得自己是个有明显弱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