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 梅衡忽然惊醒过来。
“这一批入宫的太监也太多了些……你瞧瞧都什么时候了,人都还没结束呢。”
“嗨,有几个吓晕了过去, 正好省得疼了, 直接一刀子下去, 也算是他们的福气了。”
梅衡听着这些对话, 只觉冷汗不断。
他慢慢扶着墙面起来,趁着那些人没注意的时候, 从另一扇门里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等等……”
门外一个太监忽然将他拦住。
梅衡后退半步, 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那太监打量了一眼他裤子上的血迹,咋舌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流这么多血……”
他又看了梅衡一眼, 指了指外边, 说:“回去把衣服换好, 哪个带你进来的,日后你就跟在对方身后做事就行了。”
梅衡慢慢松开手指,低声道了句“谢谢”, 便逃一般离开了这个地方。
梅衡跌跌撞撞跑出了那个可怕的地方,他惊慌失措地发现这里竟然真的是皇宫……
他的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后她老人家。
她是他母亲的表姐,也算是他的姑姑,她应当不会对自己见死不救的……
等他回去以后, 他一定、一定要梅襄付出代价!
他怀揣着一股恨意, 竟生生又多出几分意志力来,渗着冷汗, 摇摇晃晃地往外前走去。
眼看着他便要坚持不住摔倒在地上, 前面的路上却有人提着灯笼过来,声音尖细道:“大胆的东西,竟敢挡了陛下的道……”
梅衡抬头, 看见了深夜往寝宫去的少帝。
慕容虞打了个呵欠,他批奏折批到了半夜,这会儿正该回去休息了。
梅衡认出了他来,连忙跪在地上求救,“陛下,我是宣国公府的大公子,求陛下救我!”
慕容虞听了这话,忽然来了几分兴趣。
他拨开前面挡视线的太监,走到梅衡面前打量了一眼,“真的是你?我记得你……”
梅衡赶忙将梅襄的恶行交代出去,他最后咬牙切齿道:“这一切都是我弟弟害我,他竟买通关系,将我安排进宫,想要……想要陷害我。”
少帝听了他说的那些事情,颇是同情的模样,“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可怜,那你现在的身体还好吗,那物件坏了没有?”
他问得这般直白,叫梅衡颇是难堪。
这……
“陛下问你话呢?”福总管困得不行,见这人还支支吾吾的,赶忙催了一句。
梅衡难以启齿的模样,低声道:“虽……虽然也伤到了,但我自己略通医理,可以回去调养调养看看……”
言下之意,应当是有救的,至于以后好使不好使就一说了。
慕容虞笑,“其实宫里也有治愈这方面的神『药』,你想试试吗?”
梅衡甚是受宠若惊,“怎敢受陛下恩惠……”
“再怎么说你母亲也是朕母亲的妹妹,与朕其实也算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就没什么好客气的。”
他吩咐人去拿『药』,又将梅衡带去了暖阁。
梅衡被人搀扶着,又到了一间温暖舒适的房间里,整个人都好似又活了过来。
“陛下,我那二弟所为简直是天理难容,陛下有所不知,便是我这条腿,也都是被他所残害……”
他赤红了眼睛,咬牙恨到了极致。
可惜老天都帮着他,让他遇到了慕容虞。
慕容虞道:“原来如此啊……”
这时外边有一宫人端来了『药』。
慕容虞让对方服侍梅衡将『药』喝了。
梅衡喝完『药』后,慕容虞又问,“如何了?”
梅衡舒了口气,“身体发了些汗,好很多了。”
“亏得陛下搭救……”
他说着又要跪谢,慕容虞只叫人将他扶起,便交代人明日送他出宫,这才回去。
精疲力竭的梅衡好不容易安全了下来,晚上正想休息时,身上却愈发的怪异起来。
他起初喝了『药』时,当场就发了身热汗,他只当这是『药』效……
可过了这么久之后,身上的热度不曾减退过半分。
直到下身忽然一阵剧痛,痛得他毫无防备地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梅衡滚到地上,忍痛爬到门边想要开门找人求救。
但他推开了门之后,门外却空无一人。
他抚着门框爬起来,身上的『药』『性』此刻全部发挥出来,让他渴望和痛苦都达到了极致。
他跌跌撞撞跑到外边,就瞧见庭院里不知怎么就路过了一个年轻的宫人。
他顾不上太多,上前就将对方扑倒在地上。
那宫人被他撕开上衫,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恰好引来了巡逻的宫廷侍卫……
隔天早上,元氏才发现自己似乎没怎么见到梅衡。
她随意问了问柳氏,柳氏只低头道:“夫君他时常要出府去收购『药』材,从没与我交代过行踪。”
元氏扫了她一眼,知道她没那么本事管住梅衡,便也没再过问。
偏偏这时候宫里急急来人,宣她和宣国公二人火速进宫去。
元氏虽是吃惊,但也没敢耽搁,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就同宣国公进了宫中。
慕容虞在偏殿里召见了宣国公夫『妇』。
元氏在看见地上昏『迷』不醒脸『色』晦暗的大儿子之后,下意识地一阵眩晕。
她儿的裤子上全部都是血……
“看在是亲戚一场的份上,朕才叫他进宫来玩玩,没想到他竟然会强迫宫人,真是畜生不如……”
慕容虞叹气,似乎后悔极了。
“不……不可能。”元氏下意识想要为儿子辩护。
慕容虞笑说:“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朕撒谎了?”
宣国公狠狠地瞪元氏一眼,元氏才连忙低头告罪,又哭泣了起来,“陛下,看在衡儿他不是有意的份上,看在他与你也有些亲缘,饶了他这回吧,大不了让衡儿给这宫女一个名分就是了。”
慕容虞似笑非笑道:“国公夫人这么说,叫朕想轻判都不能行了,毕竟朕也怕旁人说闲话,说朕为亲人徇私……”
元氏听了这话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
宣国公赶忙跪道:“陛下,这孽子有罪,是我夫妻二人教子无方,还请陛下重责吧。”
慕容虞瞥了梅衡一眼,语气轻飘飘道:“他一定是好日子过太久了,就判他流放去崖州吧。”
他说着垂眸看向宣国公与元氏,脸上的笑容也好像消失不见了,“叫他永世不得回京。”
出了大殿,元氏几乎忍不住厮打起宣国公,“你竟让陛下重判……”
宣国公怒极,将她甩开,“蠢『妇』,你已经触怒了圣上,不顺着他的意思说,他难道就能饶过梅衡了吗?”
元氏也知晓这个道理,她见旁的宫人朝这里看来,才稍稍收敛。
“不行,我要去找太后。”
宣国公头疼道:“你不如先回府去……”
元氏甩开他的手臂,咬牙道:“我一定要弄清楚,是谁在害我儿!”
元氏丢下了宣国公,风风火火地往了朱太后的栖宁宫去,一刻都不敢耽搁下来。
朱太后听完她说的那些事情,只悠缓道:“也是太久没听过这么复杂的事情了,真真是绕得哀家头疼不堪。”
她说着,嬷嬷忙上前去给她『揉』捏太阳『穴』。
元氏红着眼睛跪在她的面前,见她分明高高挂起,不想管闲事的模样,忍着辛酸道:“太后娘娘,民『妇』也不想令您为难,只是我与我儿从前便一直为您办事,您不能……”
朱太后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她,“不能怎样?”
元氏低声道:“不能过河拆桥啊。”
朱太后抬了抬手,嬷嬷便自觉退到一旁。
朱太后起身,走到了帘子外,『露』出了一张并不年轻却妆容精致的面容。
“妹妹呀,哀家从没有忘记过你为哀家做过的事情,快些起来吧。”
朱太后亲自将元氏扶起。
元氏道:“太后娘娘,臣『妇』也不想令您为难……”
朱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不为难,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圣意难改,不过哀家令人将你儿子半路上偷出来就是了,日后虽然会见不得光一些,不过好歹还是能衣食无忧的。”
元氏连忙点头,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她已经满足了。
连过了几日,宝婳都不曾听见府里传来半分有关梅衡的流言。
似乎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到这么个人,又似乎被谁刻意压制下去。
总之风平浪静的模样,让宝婳都忍不住渐渐安心下来。
她这一安心,难免便想到了柳氏。
这日下午,宝婳便拽着梅襄的袖子,愁眉苦脸地说了这件事情。
“二爷,你怎么会订过亲呢,你这样,叫婳婳心口好疼。”
她恹恹地作出难过的模样,生怕他看不出来,也怕他说出曾经喜欢过柳氏之类的话。
梅襄乜了一眼她那做作的模样,“你还被梅三看了身子,我说什么了吗?”
要不是他冲进去把她抢出来,她指不定已经天天『迷』醉在了梅衾怀里,哪里还记得她的二爷在哪里?
宝婳脸微热。
虽然她也喜欢过三爷……
但,但她觉得二爷还是她一个人的比较好。
“二爷……”
她见他看着书,分明不想理她,便像个小虫子一样往他怀里窜。
窜得他书都拿不稳,只能掐着她的腰,恶狠狠地瞪着她。
“白日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却偏偏要来惹人生出火气来……宝婳,你真当二爷是个好脾气不成?”
宝婳却管不得那么多,手臂紧紧揽住他的腰,语气甚是不安,“二爷快告诉我,你和大嫂的事情……”
梅襄挑起唇角,眼中掠过一丝满意之『色』。
还真不怕她不吃醋……
“二爷为什么要说她是个可怜人,婳婳不可怜么,二爷都没有这样说过婳婳……”
她蹭着他的胸口不依不饶恨不得走这儿辟个口子出来,叫自己一头钻进去。
梅襄扯开她,发觉自己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衣服都被她蹭得像个咸菜干一样。
他想到了柳氏,笑意亦是收敛几分,丢开手里的书,将宝婳往怀里带了带。
“她从前确实是我的未婚妻……”
只是那时梅襄的病还未好。
在他病情最重的时候,她就上门来主动向他提了退亲。
柳氏姓柳,和梅襄的母亲那边也是有些干系。
只是分支不同,他母亲那一支辉煌过又没落了,而柳氏那一支却一直稳当得很。
定了亲,自然也是看上了宣国公府这块牌匾。
早些时候,元氏与梅衡便没少与梅襄作对,梅衡看上了柳氏,一半是为她的姿容,一半也是为了从梅襄手里抢夺东西。
起初柳氏被家里人打了一顿,也并没有松口答应与梅襄退婚,后来为了她哥哥能多分些家业,她才松了口。
然而她的哥哥在分家之后,却拒绝认她这个妹妹,因她换婚,爱慕虚荣的名声传了出去,多少会损坏他家名声。
这让柳氏的一番付出,分文不值。
后来她嫁给了梅衡,得过一段时日的宠爱,很快便被梅衡抛到了脑后,甚至要为梅衡牵线,引其他女子来伺候梅衡。
她来解除婚约的时候,梅襄提出过要帮她,却被她拒绝了,他若『插』手,她的大哥就很难再多得一份家业了。
梅襄那时并不讨厌她,虽迟疑过,但最终仍是成全了她。
他那时还年纪不大,远不及如今,心思虽冷漠,但被自己的未婚妻子抛下,也不是真的一丝情绪都没有。
“她是有些可怜……”宝婳嘀咕着,若她后来没有那样对宝婳的话,宝婳兴许会更加同情于她。
明明是为了自己的亲大哥付出一切,却被兄长用完之后,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了。
梅襄未接这话。
他只知道,从那柳氏开始帮梅衡开始害宝婳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不值得叫人同情了。
“二爷……”
宝婳回过神来,颇是『迷』『惑』道:“可是你这么喜欢强抢民女,怎就甘愿让步?”
梅襄蹙起眉心,“满嘴胡言。”
宝婳见他还不高兴了,拧着帕子道:“那我是怎么来的?”
不是被他强抢来的么?
梅襄挑了挑唇角,语气颇是得意道:“自然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得旁人。”
宝婳不想他过去有人,更不想他以后会有别人,只颦眉央求着他,“二爷以后也千万不要哪天给婳婳带个妾回来,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婳婳也会像那泣血的杜鹃一般,慢慢抑郁而终了。”
她这是现学现用,把梅襄当初哄她的话记了下来,转头又拿来哄他了。
他捏了捏她颊肉,“有那么严重?”
宝婳认真的点了点头,“婳婳的心会为了二爷碎成星星一样,掉的哪哪都是,捡都捡不起来,眼泪也会像下雨一般,下成一条小河,就把自己生生给溺死在里面了。”
她越说越是矫情,越叫人牙酸……
梅襄忍笑,绷着嘴角回她道:“用笤帚扫扫就是了,便是碎成了面粉也是能扫起来的。”
宝婳噎了噎,矫情不下去了。
她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他一个问题,“那婳婳对二爷是最特别的么?”
“非要这么说也行……”
梅襄漫不经心地搅弄着她的衣带,“毕竟除了婳婳,没有人能有本事气死二爷了。”
“还叫二爷好几回都差点死在了婳婳身上……”
宝婳发觉他说完了正经便又要开始不正经了。
她颇是自觉地退开,却被他臂膀勾紧,哪里是她想跑就能跑得了的。
她这样磨人,叫他哪里有心思看书了……
他亲了亲她的耳朵,含糊道:“真该换个地方了,天天在屋里真没意思。”
宝婳颤了颤,没有答他。
他最近总说这样的话,可也没见他真停下那些没意思的事儿啊。
她总觉得,现在是天冷他才没坚持,要是哪天热起来了……
宝婳止不住脸热地想,不、不管怎么说,至少屋顶肯定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