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元氏终于按捺不住, 又跟宣国公要提起爵位承袭的事情。
“如今二房要多体面就多体面,可是老爷忘了吗?他只是个庶子。”
宣国公嘴里含糊道:“那又怎么……”
元氏情绪微微激动,“所以老爷要将爵位传给谁?便是论嫡论长, 那也该是由衡儿来, 他如今回府里来, 那么大个人, 老爷看不见吗?”
宣国公连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皱眉道:“老大他没有资格继承……”
这时候门被人“吱呀”推开。
宣国公和元氏抬头, 就瞧见了梅衡从门外走进来。
“父亲母亲, 你们莫要再为我的事情争议了。”
梅衡的那一条腿,至今都没有好全, 仍是一瘸一拐的模样。
宣国公错愕道:“衡儿……”
他显然也没有忘记, 大儿子的这条腿是被二儿子打断的。
梅衡含着泪, 声音微微颤抖,“我能回家里来住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我不敢奢想。”
宣国公叹了口气, 实在不忍心再说什么。
任谁看见自己的儿子身体残弱,都会心疼。
“唉,你们当初真是不该……”
宣国公离开。
元氏又叫人搬来凳子给梅衡坐下。
“衡儿,你方才那番话说得极为漂亮, 母亲思忖过了, 这国公之位最好传给你三弟,想来这样他才能庇佑你这个大哥一辈子。”
梅衡心里冷笑, 嘴里说偏袒他的母亲还不是十年如一日偏袒梅三?
他心里恨归恨, 可面上却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和先前不甘让位的模样截然不同。
元氏想,他这是吃得苦头多了, 自己终于也想明白了。
梅衡从元氏那里离开,便遇到了梅衾。
梅衾见到他这个大哥仍是恭恭敬敬的模样,在梅衾的身上,实在是叫人找不到一点令人讨厌的嚣张。
就是因为这样,梅衡打心眼里也嫉恨这个弟弟。
梅衡对梅衾轻声道:“三弟,你我毕竟才是亲兄弟,大哥还是希望你能继承我们梅家的爵位,而不是那个孽子……”
“大哥……”
梅衾冷不丁地将他的话打断。
梅衡抬眸看他。
梅衾对他淡声道:“我不想继承爵位。”
梅衡微微诧异。
“三弟……”
“我还以为大哥这么多年已经悔改了,就是因为我们才是亲兄弟,所以我在二哥面前,一直都直不起腰来。”
梅衾对大哥和母亲的事情,多少都是知道一些,他叹了口气,道:“倘若二哥能接受了这个爵位,那才正是我所期待的事情,这样就叫我觉得,当初大哥和母亲对他造成的伤害,可以用一个爵位轻易就弥补了。”
可惜,梅襄并不会接受,而这些事情也不会轻易就这么一笔带过。
“梅二行事心狠手辣,他也值当你叫他一声二哥?”
梅衡对这个弟弟隐隐失望。
梅衾敛眸道:“二哥他很少会发难于人,为什么总是会和你与母亲生出矛盾,我还以为……大哥和母亲心中有数。”
他并不是个耳目闭塞之人。
母亲和大哥从未停止过去针对梅襄。
他做为母亲的儿子,大哥的弟弟,即便可以看着他们欺负二哥,却没办法按住二哥的手,不准许他还击……
他看着梅衡诧异的表情,缓缓对他说道:“大哥不必在我身上多费心机,我已经同朝廷申请了外调,不日便要去外地了。大哥,你不配得到这个爵位,也没有这个能力得到……”
“我这一生只当自己光明磊落,却从不敢肆意张扬过,这并非我生来便『性』情柔惠,而是我时常想着,兴许有朝一日,我便要背负起母亲与大哥犯下的罪业……”
梅衡听完他这些话,脸『色』涨红又气得发白。
他真没想到,母亲竟能生出这么个反骨的东西,气得他头也不回地一瘸一拐离开。
梅衾看着他的身影,似有喟叹。
他的小厮同他说道:“三爷,二『奶』『奶』似乎要从那边路过,咱们要不要避开她走?”
梅衾犹豫了一瞬,避开她么?
他摇了摇头。
只是这迟疑的一瞬间,宝婳便已经迎面走来。
见到梅衾的时候,宝婳的神情亦是有几分错愕。
大概是有种物是人非的心情……
宝婳颇是迟疑地叫了他一声“三弟”。
这声“三弟”如一泼冷水一样,叫梅衾微微清醒几分。
梅衾神『色』坦然地与她提及了自己要离开京城的事情。
“宝婳,你能叫我一声三爷吗?”
就像从前那样,他想再听一遍。
宝婳有些迟疑,但还是唤了他一声“三爷”。
梅襄笑了笑,低声道:“果然,已经失去了从前那样的感觉了。”
宝婳见他坦然的模样,心下微松了口气。
“二嫂,愿你与二哥夫妻二人和睦甜美。”
梅衾温柔地注视着她,他的表情仍是那般地无可挑剔,那种恰到好处的温柔,既不会失礼也不会逾越。
他看着宝婳时,心中却暗想到了另一个没有同梅衡说出来的理由。
除了不想继承爵位之外……他还觉得自己接受这个事实的速度太慢了。
慢到他有些无法接受同宝婳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他需要离开一段时日,将这件事情好好理理清楚。
他向来都是个理智的人,不会犯糊涂的想法,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晚上宝婳歇下时,忽然对梅襄道:“三爷他就要离开京城了……”
她的语气微微遗憾,让梅襄下意识地挑起眉心。
“你叫他什么?”
“呃……”
宝婳微微窘迫,她实在是叫顺口了。
她虽及时收了口,却也提醒了梅襄。
这梅府里可不止他一个和宝婳有过纠缠。
要不是有他在,她要么就早早投进了梅衾的怀里,要么就落到了梅衡的手里。
“倘若叫你自己选,你自己要选哪个好?”
他忽然问她。
宝婳见他分明是醋了的模样,心底偷着乐,嘴里却冠冕堂皇道:“说起来,三公子人很好,『性』情也很好……大公子虽然不是好人,但却没能比二爷更坏呢。”
“那你就是选谁都不选二爷了是么?”
他将她拖到怀里来,语气愈发不满。
宝婳羞地抬脚蹬住他的胸口,轻笑道,“二爷这么坏,哪里给婳婳选过……”
他那会儿只爱吃强扭的瓜,现在又成天回过头来问她甜不甜。
他这样黏黏糊糊地都不像他那霸道的做派了。
他见她披着乌发仰倒在枕上,明明自己都弱得不堪磋磨,偏偏莹眸里还掺着坏心眼想看他笑话。
他轻笑了一声,直接握住她的脚,将她拖到身下。
宝婳惊呼了一声,才发觉自己光是嘴巴上讨着便宜。
他将她捉住,宝婳忙讨饶道:“二爷……婳婳的腰就要断了。”
他现在最盼的就是天黑,可宝婳却吃不消。
也不知他从哪里寻来一本那么厚的书,天天要手把手教着宝婳。
梅襄笑着磨了磨她的耳朵,“今天用不着腰……”
这些日子除了些没羞没臊,倒也算是宁静。
宝婳既不用伺候婆母,又没什么妯娌的烦恼,小日子竟也过得十分舒心。
直到最近,宝婳发觉自己频频遇见柳氏。
说起来这柳氏虽然是梅衡的妻子。
可她一直都好像没什么坏心。
宝婳同梅襄提过一嘴,梅襄却微微出神,道了句“一个可怜人”罢了。
能得他这样评价,宝婳心中颇有些讶异。
毕竟二爷那般冷心冷肺的人,连宝婳可怜起来的时候他都只会落井下石掐着她的细腰占便宜,他哪里舍得施舍他那半分的同情心。
遇到柳氏次数多了,宝婳自然也不好回回当做没有看见。
譬如这次,柳氏说带了生子的偏方给她,宝婳吃不吃是另一方面,可总不好直接拒绝了她,便令丫鬟随着她的丫鬟去取。
“其实我从前都没有机会进这府里来,亏得这回沾了弟妹的光,这次才得以回来。”
她说着忽然抚着额一阵眩晕。
宝婳扶着她,问她哪儿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指着前面一栋朱楼道:“便扶我去前面歇歇吧。”
宝婳迟疑,想着丫鬟也该回来了,柳氏却忽然对她说道:“弟妹,其实……”
“有个事情,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宝婳看向她,“嫂子当讲则讲,不必忌讳。”
柳氏轻轻地笑了笑,“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我嫁进梅府之前,曾是二弟的未婚妻。”
宝婳愣住。
她这才细细地打量了柳氏一眼。
柳氏虽没有美貌出众,可她却给人一种弱柳扶风之感。
她的肌肤白皙,就像一朵素雅的兰花,是一副无需艳丽也一样不俗的模样。
柳氏曾经竟然是二爷有名有份的未婚妻么?
宝婳心下生出了几分别扭,心口也好似被一只小手不轻不重地攥了一下。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让她又想起了二爷那日说柳氏是个可怜人的模样。
柳氏搀着她的手进了那朱楼里,见她心不在焉,只轻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的婚约订得也很早,那时你大概都还没进府来呢吧……”
她的每一个字都叫宝婳生出了无数好奇心来。
依二爷的『性』子……他便是不喜欢自己的未婚妻,又怎么会容许自己的未婚妻嫁给旁人呢?
他明明是那样的霸道……
她甚至想,他和柳氏是不是曾经也有过一段花前月下的光景。
他那么同情柳氏……他是不是喜欢过柳氏……
她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却发觉柳氏一直看着她,又好似看着她的身后。
宝婳迟疑地回过头去,却蓦地被人扑倒。
宝婳毫无防备地摔在了地上,她的视线可及之处,却只瞧见一双快速离开的青缎绣鞋……
压在她背上的人喘息极重。
他按着她,浑身的血『液』竟又兴奋了起来。
“我的好弟妹,你是不是没有想到……”
宝婳听到这声音,骤然睁大了眼睛。
这……
这竟然是……
梅衡笑着,捂住她嘴巴的手掌却激动得微微颤抖。
“为了你这个女人,当初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我真是太不甘心了。”
“这回我说什么也一定要……”
宝婳急忙挣扎起来,可他这回却半点都没有松懈下来。
他的手劲极大,要制服宝婳,绰绰有余。
宝婳做梦都想不到,在上一次的事情之后,甚至她成了他的弟妹之后,他竟然还会这般疯狂。
宝婳更想不到的是,柳氏是梅衡的妻子。
可身为他的妻子,她却会为他去诱来其他的女人给他。
宝婳眼中掠过一抹惶恐,只张嘴狠狠地咬住梅衡的手指。
可梅衡却好像早就料到她会做什么。
她就算要将他手掌咬断,他都没有松开半分。
“你知道吗?你从前是丫鬟的时候,我兴许还要忌惮几分呢……”
“不过你现在成了我的弟妹,我反而就不用那么忌惮了。”
他笑了笑,“那些大宅院里,其实没有几个人是干净的,扒灰的扒灰,叔嫂伯媳也没干净到哪里去,但你知道为什么很少人会知道吗?”
他的声音异常渗人。
“因为这些女子都很清楚,一旦暴『露』了自己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事情之后,甭管她们的夫婿之前再怎么疼她爱她,在那儿之后……都会觉得她是一件二手的脏东西,一个破鞋而已。”
梅襄那样的人,连鞋子都沾不得灰,他又怎么肯穿别人穿过的破鞋呢?
他抚了抚她柔滑的脸颊,低低地笑了起来,“我的好弟妹,你猜猜被你家二爷知道你不贞了之后,他是会护着你,还是会捏死你呢?”
宝婳身躯微微颤抖,眼中『露』出一丝惶然。
他料定了她这卑贱的丫鬟好不容易成了梅二『奶』『奶』,根本就不敢告诉梅襄,所以才有恃无恐吗?
梅衡按住她,几乎要兴奋到了精神所能承受的顶峰。
他憋屈太久了……
他想要得到的女人得不到,想要得到的爵位得不到,想要弄死梅二,却也永远没有那个本事……
可现在,这个女人,可以叫他满足大部分的愿望。
至少他可以得到了她,完成上一次的遗憾,他还能借此羞辱到梅襄。
实在是令人高兴得很!
天黑了下来。
梅襄回来的晚了一些,本要直接先去浴房,却发现宝婳并不在屋里。
他叫来下人问话,下人却只说宝婳同柳氏在花园里分开之后,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梅襄蹙了蹙眉,正要转身出去,却瞧见宝婳慌张地从外面回来。
她心神不宁的模样手指拢着衣襟,因为没有看着前面,反而一头撞见了梅襄的怀里。
梅襄扶着她的肩,发觉她身上单薄得很。
“你去了哪里,出门怎连件披衣都不知道穿上?”
他的语气微微责怪,却仍是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想要将她冰凉的身子捂暖几分。
“二『奶』『奶』出门的时候,身上是有披衣的呀……”
小丫鬟嘀咕了一句,宝婳立马推开了梅襄,语气磕巴道:“我……我在外面犯瞌睡的时候,给弄丢了。”
梅襄诧异地瞥了她一眼,发觉她的神情很是奇怪。
“二爷,我有些累了……”
宝婳恹恹得,一点精神都没有。
晚上上了榻之后,梅襄莫要说碰她了,便是想将她揽在怀里,她都背朝着他不肯。
“是不是二爷哪里做得不好,惹得你生气了?”
他凑近她几分,到底存了几分好耐心想哄着她。
“二爷……”
宝婳犹豫了好久,才抬眸心虚问他:“我想问二爷一个问题,嗯……是个假设的问题。”
“你问就是了。”
他想他还不至于连问问题都不准她问了。
却没想到她憋了半天,忽然小声问道:“如果婳婳不贞洁了……二爷还会要婳婳么?”
梅襄愣了愣,“好端端的,说这种话做什么?”
宝婳心虚地垂眸,“我就是随便问问。”
梅襄眸『色』不明,“是不是二爷对你太好了,好到叫你连这种问题都敢想了?”
他的手指在她细细的脖子上轻轻摩挲了几下,缓缓说道:“婳婳忘了么,二爷要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所以你可千万不要有红杏的念头。”
“不然被二爷知晓了……”
他的眉眼平和得很,话却很是吓人。
“我会先叫你看看你的『奸』夫是怎么死在你面前的,然后再叫我的婳婳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
宝婳听着,更想哭了。
“二爷,我……”
“嗯?”
宝婳憋了憋,低声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梅襄轻笑了一声,“我也就是随便说说罢了,你怎这么不禁吓,我说说你都吓成了这样,真要发生了,你可不得吓死了。”
“二爷别吓我。”
宝婳攥紧被子嘀咕了一句,便立马阖上了眼睛,生怕他追问自己什么。
她今晚自打从外面回来之后,便从头到脚都是漏洞。
便是梅襄想要相信她什么事儿都没有,都不能把自己当傻子骗。
等宝婳呼吸平缓下来时,他便捉起她一截细腕,瞧见上面有着一抹红痕……细看,竟愈发得像是指痕。
隔天早上,梅襄早起来,神『色』也没叫宝婳瞧出一丝端倪,他对宝婳说今日还要出门,可能会回来得很晚,让宝婳在家等他回来。
宝婳乖乖地点了点头,令人很是放心的模样。
梅襄便离开了深春院。
只是他并没有出府去,而是面无表情地去了书房里。
他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午膳之后,管卢终于进来对他道:“二爷,二『奶』『奶』她出了深春院去,神神秘秘的,连个下人也都没带……”
最奇怪的是,她专挑小路走,那些能看见人影子的大路,她是路过都不肯路过的。
简直就把“心里有鬼”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梅襄心神不宁地“嗯”了一声,便要起身过去。
宝婳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
他又不是个蠢人,所以即便还什么都没有亲眼看见,他甚至已经猜到了什么。
只是那样的答案,他并不太想要去触碰。
这是梅襄生平第一次去回避一件事情的结果。
他迈出书房的那一刻,甚至还在想,如果他再给宝婳一次机会,是不是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了。
管卢领着梅襄顺着宝婳的脚步过去。
他们到了一处朱楼下。
这朱楼平日里都是锁着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被人打开来。
平日里根本也不会有人过来。
管卢正迟疑要不要自己先去探探路,梅襄却径直越过了他往门口靠去。
他推开那朱红大门,那大门一点吱呀声儿都没有,倒是隐蔽得很。
再往里去,里面却还分了房间。
唯独只有其中一扇门内传来轻微的动静。
“求求你了……你不要告诉二爷好么?”
宝婳的声音微微啜泣,像是受人胁迫一般。
要单单是这样也就罢了。
偏偏她下一句还对那人道:“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多来几次,我绝不会叫旁人知道这个秘密的。”
所以如果先前还能为她找借口当她是被人『逼』迫,那么她现在这是要主动“和『奸』”了不成?
管卢听了都感到微微窒息,就更不要说很可能已经戴上了绿帽子的正主了。
“那你动静轻些,我现在就来帮帮你好么?”
她说着,里面便窸窣一阵,接着里面便传来了一个男人的低『吟』声,似快慰又似痛苦,却又无法大声地叫出来。
梅襄脸『色』煞白,简直要疯了。
门被人一脚踹开。
宝婳吓了一跳,转身就瞧见了梅襄赤着眼睛像个恶鬼一样站在门口。
宝婳赶忙反手将身后的帐子掩了掩,看见他时,竟心口狂跳。
“二……二爷……”
“人呢,人藏哪里了?”
梅襄胸口起伏不定,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困难得要紧,只觉得自己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宝婳惊慌失措,忙遮遮掩掩的,梅襄直接将她推开,便瞧见了她身后的榻上果然躺着一个男人……
只是那个男人被人绑住了双手双脚,连嘴巴都被巾帕给勒了起来,想要说话就更是不能了。
这人不是梅衡又是哪个?
只是他当下满头的冷汗,面如土『色』。
疼得快要死过去了……
“二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逼』的。”
宝婳眼见着东窗事发,再也止不住眼泪。
她是被『逼』的?
梅襄连呼吸都微微颤抖,“你把他绑成这样,倒是要怎么把这口锅扣到他头上去啊?”
宝婳抽噎,“我……”
“宝婳,二爷哪里做得不好,二爷改就是了……”
他的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颓然,“可是你为什么要背叛二爷?”
他一把攥过她的手臂,昨儿晚上的对话叫宝婳愈发觉得惶恐。
宝婳被他那般幽黑深冷的眸子盯住,只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求生意志让她的嘴巴下意识磕磕绊绊地说道:“不然……在大家发现事情,二爷休、休了我吧,这样二爷好歹也能保住自己的名声了。”
“好呀,等我死的时候我就给你一封休书,还是说……你现在就想我死?”
他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宝婳见他脸『色』异常煞白,赶忙摇头道:“二爷不要胡说,二爷会长命百岁的……”
他却不想听她啰嗦这些没用的话,将她用力地抱在怀里,恨不得将她勒死。
“告诉二爷,你碰他哪里了?”
宝婳哭着承认了自己的罪责,“我……我碰了他那里……”
梅襄阖了阖眼,道:“婳婳,二爷想弄死你,真的想弄死你,你怎敢……”
“我也不想打坏他的命根子,我不是故意的……”
宝婳越想越是伤心,想想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做什么活生生地要把二爷成这样……
“你说什么?”
梅襄问她。
宝婳抽噎道:“我……我打坏了大哥的命根子,我碰过大哥那里,大哥说了,二爷再怎么喜欢我也不会再要我了,所以……”
她说着自己都要说不下去了。
她变坏了。
她怕二爷知道,就把梅衡给绑了起来,不许他说出去。
“我不想离开二爷,二爷要弄死我就弄死我吧,这样婳婳死了也是二爷的鬼了……”
“那你……你没有和他做什么吗?”
梅襄的语气分外无力。
宝婳摇头,只抚着他的心口,噙着泪珠问他,“二爷好些了吗?”
“你果真没有骗我?”
梅襄握住她的小手,又问她一遍。
宝婳摇头,“婳婳为了和你在一起,命都不要了呢。”
被官府逮去也好,被二爷弄死也罢了……
她说着,自己都要被自己给感动坏了。
她怎么会这么爱二爷呢。
梅襄脸『色』苍白,只觉得自己差一步就要生出心疾来,“二爷何尝不是,和婳婳在一起,二爷至少得减寿好几年了……”
就这样的误会多来几次,他可能也活不了太久了吧。
“那……那二爷要报官吗?”
宝婳颤着手指举起了手里的作案工具。
上面还沾着梅衡的血呢……
一直扎在他大腿上,她今天才拔了下来。
梅襄一把扯了她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终于看向了梅衡。
梅衡凄惨得很,疼得半条命都快没有了,更是一口食儿一口水都没有吃过。
宝婳今个儿便过来把那根簪子拔了下来,叫他又重新疼了一遍。
他甚至怀疑宝婳只是在装傻,她是在故意折磨自己,叫他痛苦到恨不得立马死去。
“二弟,求求你放了我吧……”
他看到梅襄,都觉得看到了救星一样。
只要不把他和宝婳单独留在一起,怎样都行……
梅襄那张脸受过了刺激,实在做不出什么表情来,他让宝婳回去。
管卢便二话不说把宝婳请出了屋去。
梅襄看着梅衡,语气淡淡,“婳婳她不懂事,叫大哥受苦了……”
梅衡牵强地笑了笑,“没……没关系。”
梅襄捏了捏额角,过了会儿才发出一声冷笑。
“当初宝婳还是个丫鬟的时候,大哥就想要碰她,是不是已经忘了后果?”
梅衡脸『色』又是难堪。
“当年我在宫中为少帝侍读,是大哥你在我的马上动得手脚,致使我摔下马背去的是不是?”
“二弟……”
梅衡连声打断了他。
梅襄道:“别急,我是不会亲手杀死你的。”
“还记得你和母亲当年做下的那件事儿么?”
梅衡瞳仁骤然一缩。
梅襄道:“既然大哥喜欢做个太监,那么我现在就让人把大哥送进宫里去吧。”
“你疯了!”梅衡想要挣扎,却也只能滚到地上,重重地碾到自己的伤口,疼到彻底昏死过去。
宝婳在屋里等了梅襄很久。
一直等到天黑,梅襄才回来。
宝婳忐忑不安地问他:“二爷,你……你杀了大哥吗?”
梅襄没有回答,默认一般,宝婳的小脸霎时惨白。
“你晚上好好休息,我今晚上要去书房……”
宝婳忙抱住他,低声央求着,“二爷,你不要去……”
梅襄揭开她黏在自己身上细细的臂膀,蹙着眉道:“只是今晚事多罢了。”
他说着便起身离开,更没有回头看宝婳一眼。
宝婳缩在榻上,啜泣了一声,到底没敢将他叫住。
三更后,书房里仍亮着灯火。
一直等到下属将梅衡已经送进净身房的消息传来,梅襄才松懈下来。
管卢走到梅襄跟前,低声道:“二爷,天『色』不早了,里面的床榻铺好了,烧了些银丝碳,现下正是暖和。”
梅襄往窗外扫了一眼,低声道:“回了。”
他说着便起身离开了案前,出了书房去。
管卢瞥了一眼,便瞧见他今晚竟还要往深春院去。
他只好转头交代了屋里人将碳灭了,而后才又跟了上去。
梅襄回到寝屋里时,宝婳早已陷入梦境。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床榻前,却听见宝婳在被子底下低声嘤嘤的哭声。
他蹙起眉心,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揭开,却发觉宝婳阖着眼,分明是被个什么可怕的梦境给魇住了。
“婳婳……”
他抚拍着宝婳的后背,将她轻轻拍醒。
也不知唤了第几声,宝婳才睁开泪莹莹的眼睛,看见了梅襄。
她委屈地抱住他的脖子。
“二爷……我、我梦见大哥了,大哥说要带我走,我害怕……”
“二爷不要丢下婳婳好么,婳婳知道错了。”
梅襄轻抚着她颤抖的身体,“二爷怎么会丢下你?”
宝婳抽噎道:“我也就要死了么,不然大哥的鬼魂怎么会缠着我不放……”
“尽说胡话……”
梅襄将她抱到怀里来,给她擦去那些怎么也流不干的泪珠子。
“他没有死,哪里来的鬼魂缠着你?”
分明是她胆小得很,一点吓就经不住。
“没死?”
宝婳微微茫然。
“往后不许提死,你若再这样,二爷便要同你翻脸了……”
他的手掌暖了暖她被泪水浸湿的脸蛋,又对她道。
“可二爷不是已经嫌弃了我,生气了么?”
她碰了别的男人的那里,她还弄伤了别人的命根子。
她好像怎么看都已经没救了。
梅襄的唇轻轻抵了抵她的额,叹道:“你这个傻子,二爷就算生气也只会气自己,气旁人,疼你都疼不过来,怎么会气你?”
他握住她的小手,搓热几分,又柔声问她:“他吓到了婳婳么?”
宝婳点了点头,只往他怀里缩去。
“是二爷疏忽,二爷往后都不会让你这么怕了。”
他的语气甚为内疚。
他是不会再让梅衡的事情发生第二次了。
宝婳摇头,垂首自责道:“我往后也不会让二爷失望的,如果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就……”
“就怎样?”
宝婳咬了咬柔嫩的唇,下定了决心道:“我就自戕,绝不给二爷丢脸。”
“胡说八道——”
梅襄被她这话激得心口发疼。
“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也不可以。”
他将宝婳拢在怀里,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二爷不在意这个。”
听到最后一句,宝婳蓦地睁大了杏眸。
真的……可以不在意么?
她慢慢抬手抱住了梅襄。
她知道二爷疼惜她。
却不知道他会这样的疼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