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今日正好要去李家,来问蒋庆之可有话要带去。
“就说……”蒋庆之有些犹豫。
“奴懂。”媒人一脸暧昧,“小夫妻之间婚前通通气,不是坏事,伯爷只管说。”
“告诉她,许多事呢!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生硬,另外,这宅子要整修成什么模样……”
“我的伯爷哟!女家会来看卧室,量尺寸准备摆放嫁妆,到时候请他们顺道看就是了。”
“她们不是她!”
蒋庆之不知晓自己这番话能否安抚那个待嫁少女的心。
他总觉得,两个人组成一个家庭,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儿,而且也是两个人此生最重要的时刻。
前世他在国内四处转悠,在某个小巷子中歇息,和一个老人闲聊。
老人说:“那些人整日琢磨什么……人活着有啥意义。扯淡的意义,这人他活着啥意义都没有,就这么回事。
啥是婚姻?这人生来就是受罪的,活着没意思,许多人熬不住,便想寻个伴。两个人互相陪伴,总比一个人强是不?
你别把妻子当做是什么生儿育女的工具,那是你的伙伴。”
人生如地狱,我希望你能成为我横渡这个地狱的伙伴。
蒋庆之如是想。
他也曾想过孩子,前世时,他总觉得自己过的这般痛苦,那么,何必让自己的孩子也跟着遭罪呢?
所以,他打定主意不婚。
可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多一个妻子。
此刻蒋庆之的情绪很复杂。
有期待,也有忐忑,甚至还有一丝丝懊悔。
他胆怯了。
“伯爷。”
孙不同出现在外面,“时辰差不多了。”
蒋庆之起身,“走,去会会那些所谓的豪商。”
……
“那边要开始了。”
直庐,崔元得到了消息。
“赵文华怎么说?”
赵文华贪婪,开口就要三成半好处,崔元暗中嗤之以鼻,但当下却不得不给这位严嵩的义子面子。
“赵文华说,谁敢出高价,回头寻个由头破家。”
“这厮太过肆无忌惮了。”崔元叹息,但旋即轻笑道:“不过,陛下既要他们听话,又要他们一尘不染,那也不现实不是?
所以,许多事儿只要不谋反,陛下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否则去了个严嵩,一时间陛下可寻不到如此听话,又能厘清政事的狗了。”
崔元把随从叫进来,吩咐道:“盯着,让咱们的人出低价,必然无人敢跟。得手后,记住,要当众致谢,坐实了此事,让蒋庆之有苦难言。”
“是。”
随从走后,严嵩那边来人叫他过去。
“元辅。”
严嵩戴着玳瑁,正在看奏疏,而严世蕃不在。
“那件事,你等不要弄的太过火。”严嵩告诫道:“许多事可以撕破脸,但此事却不好太过。”
“元辅放心。”崔元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严嵩听了满意的点头,“生意的事儿,用生意的手段来应对,谁也说不出个道道来,妥。”
等崔元走后,严世蕃从屏风后走出来,“爹,崔元此人贪婪,大事上靠不住。”
“东楼,你要记住,陛下看似万事不管,可万事都在他的眼中……就算是他不知晓,咱们也得当他知情。”严嵩蹙眉,可却不忍呵斥儿子。
“爹,陛下这人孤傲,这些年他和臣子斗惯了,只要咱们不谋反,陛下定然会睁只眼闭只眼。”
“小心驶得万年船。”严嵩叹道。
“爹,这小心来那谨慎,如此手握权柄有何用?白来这世间走一遭。”严世蕃觉得老爹越老越胆小。
“陛下如今用蒋庆之来制衡咱们……”
“可蒋庆之如今身边就礼部郎中肖卓等人,不足为虑。”
“为父是担心陛下……”严嵩对嘉靖帝的惧意根深蒂固。
“当年夏言没少给陛下添堵,可陛下说什么了?直至夏言再无利用价值,这才被陛下抛弃。爹,陛下可不年轻了。咱们父子这般贴合他的心思,难道他舍得?就算是他舍得,可舍弃了咱们父子,何人能为首辅?”
严世蕃的独眼中闪过阴冷之色,“那人可会对他忠心不二?若是不能,难道陛下还能亲力亲为?别忘了,左顺门之事后,陛下与士大夫们势若水火。而执掌权柄的首辅,便是陛下和士大夫之间的一堵墙。
没有这堵墙,陛下便会与士大夫们径直对上,那会死人的,爹!”
严嵩叹道:“这堵墙,必须是陛下信任之人。”
“可朝中当下有这本事的,谁值得陛下信任?”严世蕃独眼中闪过得意之色,“爹,若是咱们不贪腐,你信不信,用不了几年,陛下便会毫不犹豫的把咱们处置了,就如同是夏言那样。”
严嵩幽幽的道:“只有主动将把柄递给陛下,咱们父子方能高枕无忧。否则,说不定某个夜里,陆炳便会带着锦衣卫冲进家中……”
“既然不贪不行,那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严世蕃笑道,“这做人,要畅快才不枉来世间走一遭不是。”
“为父就担心有朝一日……”
“爹。”严世蕃摇头,换个人,他能喷的对方体无完肤,“这人活着就是奔着死去的,既然不能流芳千古……”
严嵩一怔,问道:“那你要如何?”
“何妨,遗臭万年!”
……
酒楼里,此刻人声鼎沸。
数十自认为有资格的豪商聚在大堂里,三五成群在说话,恍若一大群蚊子在聚会。
郭峰和李思也在。
“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李思说。
“看热闹?”郭峰冷笑道:“你看那人……”
李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王夏,他不是崔驸马家的人吗?”
“王夏来了,还有那人,赵文华家中管着店铺之事的管事,潘恩。”郭峰放低声音,“他们来了,这事儿可就热闹了。”
“其一盯着咱们,看谁敢报高价。其次……”
“其次弄不好会出手,他们若是报个极低的价钱,咱们难道还敢高过他们不成?”
李思倒吸口凉气,“长威伯亲口说的价高者得,他们报个低价无人敢跟,众目睽睽之下,长威伯也只好认账,可这么一笔大生意,就这么落入对手的手中,长威伯回头能吐血!好狠的手段。”
“别忘了,这事儿一旦由他们经手,这里面可用的手段多了去。到时候他们挖个坑,长威伯连躲都没机会躲,就得跳进去。”
“果然是老谋深算,今日算是见识了。”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许多人都看出了这事儿背后的猫腻。
但事不关己,大伙儿都等着看热闹。
“长威伯来了。”
蒋庆之走进大堂,嗡嗡嗡的声音渐渐消失。
所有人都散乱站着,看着这位少年权贵。
蒋庆之走到最前方,回身看着众人。
“废话我也不多说,一句话,今日你等可都是诚心而来?”
“我等都是诚心前来。”
蒋庆之满意的点头,“既然都是诚心的,那么,我就这么认为……若是有人报价后不认账,他便是在欺骗本伯。”
欺骗一个受帝王信重的伯爵,后果很严重。
众人纷纷赔笑,各种拍胸口碎大石。
“那么,准备吧!”
人群中,王夏和潘恩聚在一起。
“按照咱们两家商议好的,我家六成半,到时候报上价钱,此后就按照这个分润。”
“我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位长威伯稍后的脸色了,想来会很精彩。”
这时进来几个护卫,每人手中按着一叠纸,纸张不大。
“每人一份。”
每人发了一张纸,一支炭笔。
这是要干啥?
众人不解。
蒋庆之说:“此次和俺答部沟通之后,虽说不能放开通商,可许多事……也不需要放开。”
只要官方睁只眼闭只眼,剩下的事儿豪商们自然会办的妥妥当当的。
就如同数十年后,西北那地儿的商人轻而易举的越过边墙,带去了蛮清急需的各种物资,而且还做起了带路党。
他看着这些豪商,仿佛看到了无数刀光剑影。
艹!
走神了!
蒋庆之缓缓说道:“我知晓,今日许多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而来。我也知晓,有几个蠢货在暗中准备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王夏冷笑,低声道“知晓又如何,他难道还能护着这些豪商一辈子不成?”
蒋庆之淡淡的道:“孙不同。”
“伯爷!”
孙不同历来最会鼓动气氛,单膝跪下,那头微微低着,左手按着刀柄,一股子犀利的气息令人心悸。
“拿人!”
蒋庆之拿出一支药烟。
孙不同起身,回身看着豪商们。
“王夏!”
王夏眸子一缩,急忙往后退去,“他真敢动手?”
孙不同冲进人群中,一把揪住王夏,一脚就把他踹的夹紧双腿,随后拖出人群。
“潘恩!”
潘恩举着手,“小人是正经商人,来报价的,正当生意,你等不能……嗷!”
孙不同一刀鞘把他的半边脸抽的高肿,狞笑道:“伯爷说你不正经,你特娘的敢正经一个给老子看看!”
两个内线被拖了出去,惨嚎声中,豪商们缩缩脖子,都怕了。
蒋庆之抖抖烟灰,“看着手中的纸笔。”
众人低头。
“你等的报价就写在上面,后面留下姓名,晚些价高者留下。就这样,谁有意见?”
这手段……郭峰眼睛发亮。
李思已经要喜翻了,“谁知晓老子报了什么价?妙啊!”
“长威伯,果然是个妙人啊!”
门外,被丢在街上的潘恩尖叫道:“老子还在这,我看谁敢报价,谁敢?”
“多谢伯爷!”
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欢呼。
“伯爷英明!”
随着欢呼声,蒋庆之被簇拥着出来。
他吸了一口药烟,看都不看二人一眼,淡淡的道:“这叫做暗标,记住了。”
“是。”蒋庆之身边是负责走私生意的贾潜,他抬着头,“伯爷若是去经商,小人敢打赌,定然能傲视群侪。”
“我也在经商。不过做的生意太大,你等掺合不起。”
蒋庆之笑了笑,看了一眼苍穹。
老子是和神灵做生意!
做的是,国祚买卖!
……
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