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酒肆中默默的看着,大概过了一刻钟,且见府衙的差役忽的上前,将跪在堂中的原告直接按在堂上,抡起手里的水火棍就打。
就算在街对岸,已然能依稀听见对面传来的惨叫。
“李大人又打人了?乖乖,这打的是刘员外家的人吧。”
“听说是递状子的文生,肯定是刘员外请的。”
“要说这刘员外也不晓事,谁不知道咱们李大人铁面无私,他家儿子夜闯民宅让人宰了,那不是自己找死吗?还告什么?”
“毕竟是条人命,死的如果是你家儿子,你不心疼?”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外面传来几声嘈杂,公孙智听了个满耳,大概对这固阳的知府李以行有了初步的了解。
他虽不是吏部官员,但之前在朝堂蹉跎时,也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识人明事的本事,就凭这些百姓的旁敲侧击,这固阳的知府就错不了。
他又看了一眼府衙内部,将最后一口茶水喝干,缓缓起身道:“常大人,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着,您慢用。”
“侯爷不等着看完了?”
常静德问道:“这还没宣判呢。”
“不用看了。”公孙智笑了笑,道:“那刘家如果还不服,状子就要递去京师了。”
“现在京师刑部忙成什么样子,常大人也不是不知道。”
“这案子如果递上去,不知要压多久。”
“现在那杀伤人命的百姓都违背收押,结果已经知道了。”
说完,公孙智朝常静德点了点头,转身缓步离去。
常静德此时单手托腮,看着公孙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常静德这次需要考察的官员不少,但公孙智好似只是冲着李以行来的。
也就是说,公孙智出京,陛下应是给了明确的旨意,而且一定给了他名册。
这本名册上的人,只要考核通过,之后都会被调入京师,一步登天。
那现在,是不是笼络这些人的好时机?
思绪飞扬,常静德再次转头看向对面。
夜色已至,堂审即将结束了,原告文生被打了二十棍,已是奄奄一息,而那杀伤人命的百姓一直站着,官差始终没碰他分毫。
公孙智说的没错,的确不用再看了。
常静德此时也缓缓起身,盘算着是不是去一趟固阳府,和这李以行见上一面。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少走关系,不然撞在陛下的逆鳞上,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是这机会,实在是难得啊。
常静德在桌上扔下一块碎银,摇头起身,将心底的想法按住,快步离开酒肆。
他和公孙智此次出巡都是暗查,并未对外表明身份,身边也都只有几个随从和下属,很是低调。
常静德返回客栈,坐在房中想了半晌,随即再次起身,铺纸研磨,书写奏章。
他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全部写了上去,事无巨细,甚至包括公孙智说话的神态都写了。
当然,他也着重提了李以行这人,写清了他断案的经过。
京师的官场就是个圈子,如果此人之后能飞黄腾达,就一定会知道他今天奏折里写的东西。
如此既不受人诟病,又能结下善缘,一举两得。
……
京师凤鸣府,皇城。
“老国公说的朕大概明白了,可还是不得甚解。”
箫承嗣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泗国公欧阳靖和,微微皱眉道:“一个矿山,为何要用这么多人?”
“二叔也没明说。”
箫尘的奏章已经送上来了,不光要工部的工匠,还要箫承嗣增加派遣的矿工数量。
箫承嗣早就看过几处矿山贪腐的奏章,觉得甚是恶心,但他的做事效率极快,还是在第一时间下旨选配工匠和工人,尽快把几处矿山再次运转起来。
可他看到箫尘的奏折之后,还是有些不明白,不知道箫尘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正好泗国公入宫,他便开口问了。
“陛下可见了殿下改良的手弩?”
欧阳靖和并未直接回答箫承嗣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这句话问的箫承嗣一怔。
箫尘改良的手弩在大夏高层中已不是秘密了,箫承嗣当然知道,但具体的实物他还没见过。
“还没来得及看,老国公为何有此一问?”
“老臣看过那手弩了。”欧阳靖和笑道:“真乃神兵利器,摧枯拉朽,三十步之内,可瞬间夺人性命。”
“老臣征战一生,也未曾见过如此利器。”
“老国公是想说什么?”
箫承嗣微微皱眉,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抓不住。
“盐场的细盐,陛下此次出去也吃过了吧?”
欧阳靖和又笑道:“老臣家里也买到了,吃了一辈子盐,还不知道这东西居然是这种味。”
听到这话,箫承嗣明白欧阳靖和的意思了,随即道:“老国公意思是,二叔他又有奇思妙想?”
他立刻联想到了箫尘制作的那些农具,箫承嗣刻意问了工部和户部的官员,他们都说那东西不是凡物,超出想象。
“正是。”
欧阳靖和道:“殿下想法天马行空,有时连老夫都会吓一跳。”
“陛下您想,矿山的事刑部和麒麟卫都已经办了,可殿下还执意要去,又是为何?”
“二叔肯定是想在那边盖什么东西了。”
箫承嗣也笑道:“没准过段时间,他又命人拉几车银子入京了。”
“殿下此次出京,就是为了陛下的私库,也是为了大夏的军旅。”
欧阳靖和道:“至于查贪之事,只是顺便发现了,随手做了而已。”
“陛下细想,您此去盐场,殿下和您说的那些话,那一条不是针对国朝痹症的。”
“若都能做好,我大夏必定中兴。”
“老臣的意思是,如果工部没什么困难,那就听殿下的。”
“殿下要什么,您就给什么。”
箫承嗣闻言点头,心中忽的升起极致的好奇来,他转头看向欧阳靖和,咧嘴笑道:“老国公,听你这么一说,朕又想去矿场了。”
“想看看二叔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