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王怀池竟后退一步,再次朝何游之微微躬身,恭敬行礼。
何游之见状,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说什么,等对方行礼之后,才开口道。
“王大人,现在能进去说了吧?”
“您请。”
王怀池轻轻点头,跟在何游之身后进了房间,二人分别落座,何游之直接开口道。
“王大人有何事就请明说,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忙的实在抽不开身。”
“下官的确有要事,若非实在没了办法,也不会来麻烦何指挥使。”
王怀池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谦卑。
他是真正十年寒窗读出来的进士,脑子里全是君君臣臣的那些东西,很守规矩。
也不能说他这样的秉性不好,只能说他如此行事,就显得少了几分灵动,多了几分古板。
“陛下下旨,让下官在京畿地区推行新农具。”
“可现在各地都在查贪,又过了播种期,百姓对此根本没有兴趣,也不听下官说。”
“故此,下官想请何指挥使帮忙。”
“您不必出面,只需在衙门门口贴出此等德政的消息,剩下的事,还是下官来办。”
王怀池说话道是痛快,并未拐弯抹角。
何游之闻言,略微想了一下,开口道:“王大人不需要我下令,让麾下的弟兄们帮着说说?”
王怀池这人何游之当然知道了,就算皇帝不说,他一个麒麟卫的头子,怎会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情况。
如果他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清楚,这麒麟卫指挥使也就不用做了。
眼前这王怀池先被贬又被提,明显是入了陛下和殿下的眼了,以后前途远大。
现在人家有了难处,他帮上一把,也算结个善缘。
何游之是这么想的,可王怀池根本就不领情,直接开口道。
“不必了。”
王怀池语气有些生硬,沉声道:“这是陛下交代的差事,若下官让麒麟卫帮忙,有违君父所托。”
“何指挥使,要张贴的告示下官已经带来了,您看……”
何游之看着王怀池从怀中取出一张告示,在他面前展开,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苦笑。
麒麟卫内部对王怀池的评价是不近人情,不通官路,为人耿直,现在看可不光如此,这人还略微有点楞,而且这人的胆子是真大。
现在的麒麟卫在其他官员眼里是什么?那是真正的活阎王。
就这几个月的功夫,被麒麟卫查办的官员没有三千也有一千五了,所有官员都谈麒麟卫色变,躲都来不及,哪有敢直接网上凑的。
可王怀池却根本不怕,他不光往前凑了,而且还让他这个指挥使帮忙,而且连个谢都不说。
要不是知道王怀池的为人,也知道他的确清廉,何游之都会以为此人脑子少根弦了。
“我这就着人去……”
“不必劳烦,何指挥使只需首肯,剩下的下官自己来。”
王怀池轻声道:“给下官弄点浆糊就行了。”
何游之苦笑更深,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王怀池就提着浆糊桶出了府衙,当真一个人站在大门边上,将手里的告示认认真真的贴好。
告示吸引了周围的百姓,王怀池就站在一边高声解释,逐字逐句的,很有耐心。
府衙门口,一个麒麟卫始终看着王怀池的方向,看着他不断耐心的和周围百姓解释新农具的用法,解释这些工具的好处,传扬朝廷的政策,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样子之后,立刻转头回了府衙,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何游之。
何游之闻言双目微眯,轻声道:“如实写上吧,和这次的奏报一起送京师去。”
“咱们在这的活也快完了。”
……
“此人的履历不错,官声也还可以,只是不知道具体如何。”
傍晚,京畿之外,固阳府,某酒肆。
常静德坐在二楼的雅间,透过窗户看向街对岸的府衙。
这个雅间的位置很好,能一眼看到府衙内的情况。
“这次是个夜闯民宅杀伤人命的案子,不知这州府要这么判。”
常静德轻声开口,随即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白面年轻人,笑道:“侯爷,您也是够辛苦的,才来固阳就来寻下官,也不休息一下。”
公孙智闻言,抿嘴轻笑,并未搭话,而是将目光看向对面的府衙。
他才从京师出来不久,第一站就来了固阳,是追着常静德的脚步来的。
常静德奉旨清查户部衙门,公孙智则负责遴选官员,两人的差事虽是平行,但可以相互借鉴。
箫承嗣自然不是派公孙智一人下来,吏部还有三个侍郎也在同步进行,效率要比公孙智快了很多。
皇帝如此做,自是要给公孙智一条上升的阶梯,说白了就是给他镀金的。
这点常静德当然知道,故此在和公孙智交往的过程中,对他很是恭敬。
远处的府衙大堂正在审案,现在已临近浅夜,正常的府衙早就不升堂了,可固阳知府却还在升堂审案,这起码证明他不懒政。
此处听不见堂上的话,但看府衙内部的情况,也能猜出一二。
“这案子不难审。”
常静德见公孙智不说话,心中也不气,又将目光挪向对面,轻声道:“但下官探查了一番,强闯民宅的歹人是固阳乡绅家的庶子,而杀伤人命的却是寻常百姓。”
“就不知固阳知府会怎么判了。”
“大夏律,夜闯民宅滋扰百姓者,以歹徒论处,可当场镇杀。”
公孙智幽幽开口道:“镇杀歹徒之人,无需是官差,受害的本家就算弄死了他,也不违法。”
“话是这么说。”
常静德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可侯爷您也知道,现在这天下,还能按咱大夏律判罚的官已经不多了。”
“不然,陛下也不会下令查贪,肃清吏治了。”
“这些宵小,自是该杀。”
公孙智又轻声道:“但这天下也还是有清官的。”
“我看固阳知府李以行就可以。”
常静德闻言,笑而不语,目光微微闪动,想法似乎和公孙智不大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