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陆安然提出去白杨林看一下,匙水考虑过后让马车等候在山脚下。
白杨成林,微风摇摆树叶,树干笔直仿佛入云端。
由匙水领路,很快找到暗卫被杀害的位置,地上落叶犹可见血迹。
“没有激烈打斗的痕迹。”匙水显然已经探摸过周围情形,拍着树身道:“我手下八人都经过严格训练,一切以太子安危为先,绝不轻易私自行动。”
陆安然听明白言下之意,“除非有不得已的特殊情况发生。”
“是,但就算是那样,他们身上带着内部联络响箭,可是昨晚我并无收到任何讯号,而后今晨发现,他身上的响箭不见了,照理说一定发生过打斗才对。”
无方跃至树上方观察,又跳下来,走到旁边绕一圈,回来后摇头,“没有痕迹。”
匙水无奈道:“我早上带人搜查过,凶手好像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一丝一毫的踪迹留下。”
陆安然点头蹲下,翻动地上的几片落叶,“从出血量以及血迹喷射范围来看,这里确实是第一行凶现场。”
匙水皱拢眉头,“这么说,这个人的功夫高到我们无法想象。”
“不一定。”陆安然在这里找不到有用的东西,起身望向周围,道:“或许只是我们一叶障目,再往前走走。”
直到快走出白杨林,无方忽然开口道:“这里。”
匙水跑过去,见她从树上扯下一片树叶,不过树叶并不完整,只剩下一半,“莫非这是被剑气所劈。”
无方不答,顺着树叶被劈走势找到旁边另一棵树,其他两人跟着走到面前一看,发现树枝上有一道很细很细的划线,露出里面浅白色内皮。
匙水佩服道:“姑娘好眼力。”他们一群人可是找了大半天都没有任何发现。
无方冷冰冰道:“他们在这里交手过。”
以此为中心,不久后匙水在几丈外找到了死者遗落的响箭,但是并没有因为这个发现而高兴,相反更加为未知的闯入者心忧。
不知对方目的,欲寻太子不利,还是目标在这披军马身上。
换句话来说,如今太子负责军马,若是出了问题,最后仍旧是太子被问责。
比起匙水忧心忡忡,无方和陆安然少了这些负担,见这里不能找到更多线索便打算打道回府。
“那里是什么地方?”陆安然在树和树的间隙,看到一座建筑物,干脆绕出去,指着远处问道。
无方不清楚,幸好匙水自小在王都长大,对各地都很熟,一眼就认出来,“原是灵光寺,如今应是荒废了。”
陆安然意外,“这就是灵光寺。”
“陆小姐也听过灵光寺啊。”匙水想到某些传闻,瞬间了然,既然云王府世子身任提刑司司丞,想来陆安然从他那处听来,他道:“灵光寺智灯被抓后,整个寺庙名声就臭了,剩余的僧人很快散了个干净。”
陆安然提议,“既然离案发地不远,不如前去看看。”
匙水没有意见,“正有此意。”
陆安然想起一面之缘见过的安静祥和的大和尚,又念及三四日前承恩小和尚思念师父而哭哭啼啼,再与大家口中奸杀妇人的恶徒放一起,总觉得不是一个人。
自匙水从其他护卫军耳中听说陆安然如何如何于裘霸手中救下太子,加上如今又帮着太子查凶,心里对陆安然有几分感激,听到她有疑惑,便解释道:“当日那位妇人刚死了丈夫,在灵光寺请了长明灯,原本像她这样单身的女子不适合独自留宿在寺中,不知怎的,智灯和她说过几句话后,当夜就留下了。”
说了什么自然无人知道,后来智灯被前任提刑司司丞审问,他却闭口不谈,一句话也不为自己辩解。
“妇人死在智灯禅房内,身下全是血,官兵破门的时候,智灯站在房间中央,直接当场抓获。”匙水顿了一下,含蓄的说道:“后来仵作验尸,妇人下体破裂的厉害。”
陆安然点出其中问题,“此处离城少说三十里,官兵怎么来得这么快。”
匙水手指一方,“灵光寺五里附近有个驿站,当晚盗贼在那处出没,官兵一路追踪到了灵光寺,误打误撞给撞破了。”
说到这里,三人靠近灵光寺,却同时停下脚步。
灵光寺不大,杏黄色的院墙,一半掩映在参天古木之下。
初秋山中落叶多,青灰色瓦片几乎被枯叶覆盖,杂草肆意疯长,即便上锁的两扇门缝都不放过,拼了命的往外挤。
整座寺庙衰败寥落,充满着垂垂朽已的暮气。
这些陆安然用眼神一扫而过,最后把目光放在台阶下另两位不速来客身上。
女子年轻秀丽,模样标致,皮肤呈小麦色,看上去健康充满活力。她的双手搀扶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一双眼睛正正看过来,不知是否因为眼眶凹陷,显得眼神尤其阴鸷。
“陆姑娘。”女子看到陆安然露出一丝欢快笑容,“又见到你了。”
陆安然颔首示意:“禾禾姑娘。”
“没想到你也来这里。”禾禾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想到什么赶忙介绍道:“这是我父亲,我们来王都看……探访故友。”本想说看病,但想到父亲介意,话到舌头临时转了个弯。
禾禾的父亲双手拄着拐杖,陆安然粗粗看了眼,就算裤腿空旷,依旧能看出双腿已经有些畸形。
陆安然对着他微点头算作招呼,“你们的故交是灵光寺的人?”
禾禾懊恼道:“是啊,没想到寺庙都关了,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上次都来过一次,父亲非要亲自过来看一眼。”
她父亲平时都靠轮椅代步,可灵光寺在山当中,木制的轮椅不好推行,只好拄拐前来,相当不方便。
“走了。”中年男子催促女儿,一点也没有和陆安然他们招呼一声的打算。
“父亲……”禾禾还想说什么,但她父亲已经撑着拐杖迈步,因怕他摔倒,只好小跑跟上,不忘转头喊话:“陆姑娘实在抱歉,我们先走了。”
父女俩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艰难。
匙水试着提议道:“既然是陆小姐的朋友,不如我们用马车送他们一程。”
“不用。”陆安然心思清明,一眼就看出禾禾父亲绝不会接受别人突如其来的好意,“他们能来就一定能走出去。”
无方已经在灵光寺周围转了一圈,此刻回来道:“没有人。”
既然凶手不曾到过这里,他们三人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用处,转身朝马车停留的地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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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然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药房内,一天一夜,中间只让春苗送了两趟吃食,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开门出来。
春苗赶忙放下手里摘的菜,“小姐可要休息会,奴婢去给您打水洗漱,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也不能吃太多,要不然晚饭该吃不下了。”
“打水吧。”陆安然往房间走,“洗一下我要出门。”
春苗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如没要紧事,小姐还是睡一觉吧,不然身体撑不住啊。再说了小姐的腿才好两天,总不能再让它发作一次,小姐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去就是。”
“我缺一味药材,需得去药堂。”
“奴婢帮小姐买回来。”
“不行,那药材少见而且有毒,只能我亲自去。”
春苗劝说无法,在陆安然换好衣服后,给她梳头的时候帮着按揉缓解少许,嘴里讨乖道:“无方回来后,小姐出门都只带她,奴婢和秋蝉失宠了。”
陆安然顺着道:“是啊,无方能文能武。”
头发半干,春苗灵巧的手将长发挽成发髻,笑着道:“不过无方肯定不会梳妆挽发,小姐上哪里去找发髻梳的这么好的丫鬟呀,是不是小姐?”
陆安然看着铜镜,嘴角刚扯起一丝淡笑,右脸皮肤跟着被拉扯,半边在笑,半边似哭泣,原来的笑也就跟着消失了。
从前也对镜自照,陆安然并不觉得如何,美丑好像对她来说一向不重要,但行前路,莫顾风雨,世间种种表象,不过过眼云烟。
只是,最近午夜梦回,总有各种妖娆妩媚的女子脸庞频频闪现,如同符咒,萦绕不去。
春苗见陆安然忽然低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安静地插上发髻,手足无措道:“奴婢不是真的嫉妒无方,奴婢知道小姐不会抛下奴婢,奴婢……”
“春苗,帮我把蒙面的布子拿来。”陆安然打断她。
春苗替陆安然小心地挂在耳后,抬眸看到陆安然一双黑眸幽远沉静,此时里面多了些耐心和温柔,“好好看家,今天晚上想吃冰糖绿豆粥。”
春苗马上笑开,“诶,好,奴婢记下了。”
收拾浴桶到一半,春苗想到什么忽然停下手,心里想着,比起在蒙都的时候,小姐现在人情味更浓了,但她最近好像不快乐。
被春苗看透本质的陆安然连着去了几家药堂,终于在其中一家找到她所需药材,虽然这种药材晒成干成效会降低许多,但她没有更好选择。
刚要穿过马路到对面坐马车,头上一样东西砸下来,多亏这回身边的人是无方,她左手一抬抓在掌中,居然是一只酒杯。
同时,激烈的争执声从上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