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方办事还算雷厉风行,不消两三日,从范道程下手,一直查到金贵人的父亲金崇山暗中替顾秦牧做事。
“云世子,您说这……莫非这个假币案,当真有顾秦牧在其中……?”
云起未把话说满,“袁大人,事实如何,还是要讲究证据,如今只查到金崇山与顾秦牧来往,但是具体的,是不是再往里深入查查?”
袁方深以为然,“本官晓得,只不过这案子本官怎么瞧着越查越不见底呢。”
“袁大人别是怕了吧?”
“云世子您说什么风凉话,反正好歹你都要同本官一起担着。”
云起笑着道:“对对对,袁大人能者多劳,所以邓信那边不知道查得怎么样了?”
“本官已经派人……咦?”袁方反应过来,“好像都是本官在跑,云世子你就躲府里头听个信?”
云起摆出正经脸,“没有,本世子今日还去和陆仵作探讨了金贵人的死因。”
袁方狐疑道:“结果是?”
“暂时还未有新发现。”
袁方嘴角一抽,“……”我信了你个鬼。
不过云起找陆安然是真,因为秋蝉来传话,他带过去那个人醒了。
这人醒了之后有床照睡,饭和药照吃,但是问他什么,却全然不答。
“是不是哑巴?”春苗端着空药碗回来,忍不住猜测道:“跟他说话也不理睬,正眼都不看你一眼,看着脑子不像有问题,那只能是又聋又哑。”
正说着,鹿陶陶神秘兮兮地跑过来,一只手背在身后,看到陆安然后猛然刹住脚步,打算转往另一个方向。
“拦住她。”陆安然一发话,无方闪身出来,挡在鹿陶陶面前。
鹿陶陶撇嘴,“干嘛,我这正常走路还不行啊?”
陆安然看着她道:“拿出来。”
鹿陶陶装傻,“什么什么?听不懂。”
不等无方动手,那个男人追出来,二话不说朝着鹿陶陶动起手,哑着声音低喝:“东西拿来!”
鹿陶陶自然不会原地不动的挨打,边接招边挑衅道:“让你白吃白住,借你个东西玩玩怎么了,你还不是个哑巴啊,那你装什么可怜,是不是就是想来蹭吃喝?哼,我瞧着你就长得贼眉鼠眼的,就不是个好东西,这把剑肯定也是你从外头偷来的吧?”
男人话不多,出手却狠辣,直接将鹿陶陶拍得后退七八步。
鹿陶陶捂住肩膀的位置,一下子就来气了,俏脸变色,冷笑道:“好哇,你真的敢伤我,我要你死。”
话虽然说得大,不过连陆安然都看得出来,鹿陶陶不是男人的对手,暗中对无方使了个眼色。
再有一次鹿陶陶要被男人的脚踢到时,无方伸手拽了一把,随后自己接替鹿陶陶和男人对打起来。
春苗看着两人在半空里飞来跃去,忍不住直呼:“小姐,好厉害啊,跟会飞一样。”
“嘁。”鹿陶陶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雕虫小技而已。”
春苗:“你都让人家打下来了。”
鹿陶陶被说中痛脚,把手里的剑往地上一砸,“什么破铜烂铁,当我稀罕呢,回头拿了扔到粪坑里填洞!”
最终男人因病势未愈落于下风,捂着胸口半跪在地吐出一口血,抬头看向鹿陶陶,眼神固执而发狠,“我的剑,还给我。”
陆安然按住鹿陶陶,对无方道:“进去再说。”
剑回到男人手上,握着剑柄抽出半截剑刃,寒光映射在他的眉宇间,平添一股子凛冽锐气。
“鹿陶陶爱玩,不是存心偷盗你的剑。”陆安然先开口说道。
男人推着剑柄扣上,并没有接话。
陆安然又说道:“此前有人利用你手上的画卷骗人,说九凤冠出世在他手上,因此而谋取不少银两。”
男人还是不说话。
“最早九凤冠乃盛世皇朝开国皇后之物,后来辗转流落至舞阳公主手上,并且随着舞阳公主下葬,你画卷上的人物是谁?”
男人终于抬起头,却是回的前面一句,“我不认识那个人,他做什么,和我无关。”
陆安然点头,“我知道,但是我们遇到一个案子,与九凤冠有些关系,你可否告知我,你携带这个画卷,有没有什么用意?”
“没有,只是一幅画卷。”说完又沉默下来。
再问的多了,男人反问一句,“我是否犯罪?”
言外之意,他既然没有犯罪,就没有必须回答的道理。
陆安然见过不少人,但只有这个男人最难应对,无论是她还是云起,就连颇有点审讯手段的观月也莫可奈何。
鹿陶陶被男人打了一下,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就这样白白受了,晚上趁着男人睡觉的时候偷袭,谁知男人警觉性格外高,差点被‘反杀’。
无方告诉陆安然,“此人受过专门训练。”
陆安然疑惑道:“杀手?”
无方摇头,“杀手学功夫完全以杀人为首要,并不讲究招式本身,然而他的功夫大开大合,行动举止更像是受过正统训练。”
陆安然微微思量,“难道是军人出身?”
男人伤好后要离开,陆安然没道理拦着他,不过云起暗中安排暗卫偷偷盯着,不知道男人是否察觉,他出了吉庆坊直接奔向糖坊廊玉娘的酒肆。
云起和袁方忙着案子的事情,陆逊一直没有回来,陆安然找子桑瑾帮忙打听,王且那边放了点消息给子桑瑾——
“皇上因着柳相的事迁怒呢,不过殿下请放心,人没怎么受罪,只是暂时得在宫里待一段时间了。”
再深入点比如帮着传句话之类,陆安然知道不大可能,也就没有为难子桑瑾,谢过他之后在家等着。
正如云起说的那样,事情只能一件一件来,越急越容易出乱子。
皇帝的身体虽恢复不少,但还是没有上朝,一切都交由太子来处理,让陆安然有些看不懂,莫非皇帝真的有意日后传位给太子。
还是,难道所有那些全都是广白先入为主的揣测,舞阳公主和皇帝之间究竟如何,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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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陆安然陪同孟时照送孟夫人回隶城,马车送到城门口,孟夫人依依不舍地抱了下女儿,“你性子倔强,记住凡事别逞强,多听下你舅舅他们的意见,我不指望你多有学问,总之平平安安就好,切莫与人生怨。”
孟时照平静道:“母亲多注意身体。”
离别在即,孟夫人明明提前交代过,又总唯恐有遗漏地方,再三嘱咐道:“孟芝那边你能劝就劝,不能劝也别着急上火,我回去再同你父亲商量一下,让他来拿主意。”
孟夫人帮着孟时照重新系了斗篷的带子,语重心长道:“女儿啊,过刚易折,偶尔也软着点。”
孟时照挑起眉梢,“过柔则靡。”
“你看看你……”孟夫人无奈叹口气,“我说不过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随后孟夫人对着陆安然笑了笑,“是个好孩子,还特意跑来我送我一程,日后你们同在王都,记得要互相帮衬啊。”
孟夫人的马车在扬起的尘土里渐渐远去,陆安然和孟时照转身打算往回走,看到不远处孟芝站在城门墙角下。
孟时照冷眼扫过去,直接离开了。
陆安然刚迈步子,没想到叫孟芝喊住,“陆姑娘。”
“孟小姐。”陆安然回过身,“你叫我?”
孟芝扯起嘴角一笑,“陆姑娘有心了,专程起早送人。”
“不过是几步路而已。”
“是么?连我都不知道母亲今日要回隶城,反而陆姑娘倒是先得到消息。”
陆安然淡道:“兴许孟夫人以为你还没有记起事来,不知道自己是孟家小姐的身份。”
孟芝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我近日好转不少,零零碎碎想起不少。”
陆安然看着她,眼睛里凝聚着少有的锋芒,“孟小姐一定也记起了平阳侯府世子了?”
“那是谁?”孟芝装傻,“王都城的侯爷世子太多了,一时间竟想不起。”
陆安然从前觉得孟芝这个人自私了些,耍点小心眼,现在却觉得这人简直自私自利到极点,还相当厚颜无耻。
“对了,陆姑娘一定好奇我今天怎么恰好来这里,我刚才就在对面的玲珑坊裁制衣服呢,或许隔两个月苏府的喜事,也会请陆姑娘来做客。”
自从孟芝闹过国公府使得苏执被苏国公打了一顿之后,陆安然没有特别打听过,孟夫人母女更不会提起家丑,所以也不知道苏府最后和孟家怎么约定,现在听孟芝的意思,莫非苏执当真要娶孟芝了。
孟芝满脸春风喜色地笑着道:“陆姑娘一定会来的吧?”
陆安然淡淡睨她一眼,“如果到时候有喜事的话。”
孟芝微笑不变,“一定。”
目送陆安然的背影,孟芝笑容不改,甚至愉悦到眼睛里都透出无尽的得意,心道:你们现在看不起我,但终有日会让你们明白,是你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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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惠酒楼
一人步履匆匆朝里走,店小二连忙迎客,“客官,您几位,堂坐还是楼上……”
那人停也不停地走上楼梯,“与人有约,不用跟来。”
店小二目送他进了东二间厢房,转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客人一口气走到门前,虽着急但没有做出直接推门的举动,站定后伸手敲了三下门,片刻门从里头打开。
进去后,他恭敬地抱拳道:“顾大人。”
里头已坐着一中年男子,样貌端方颇有威仪,看到来人后往前随便一指,“金大人,坐。”
金崇山暗暗抹掉一路急走出来的汗水,坐立不安道:“顾大人,小女死得不明不白,这个邓信真的不是您派去……?”
“金大人。”顾秦牧放重了音量,面色带着几分不悦,“难道你以为我为了打压柳相而谋害你女?你不用脑子想一想,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可……下官实在不懂。”
顾秦牧表情冷峻道:“金大人不妨先考虑另一个问题,为何邓信的手臂上会出现一枚神狐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