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
明月躲在浓云里,天地漆黑不见五指。时闻夜莺啼鸣,走兽捕食的声响,还有昆虫的叫声。去西江岸五里处,金人瑞与莫别的扎营地,忽有探子回报:
“报,上游现官船。”
“兄弟们,准备作战。”金人瑞道。
几百人迅速集结,前往岸边埋伏。不到一刻钟,一行官船顺流而下。夜色中,但见官船甲板黑影晃晃,又见船身吃水较深,众人以为这便是运兵船无疑。待官船走至,一声令下,两岸伏兵尽皆点火射箭。沿岸上百米,几百上千支火箭射向官船。
官船遇火则燃,火光照亮了整条西江,原来甲板上扎满了稻草人,并非官兵。官船突然转变航向,朝两岸靠来。火箭愈猛烈,射在船板上如下起雨来。火船离岸越来越近,金人瑞心感不安,暗道:“这船恐怕有诈!”
“全员后退!”金人瑞叫道。
话音未落,官船尽数生了爆炸,剧烈的冲击波炸飞了上百人。众人倒地呻吟,双目刺痛,却不敢用手去触碰。官船炸得四分五裂,上百米的江面都熊熊燃烧。
“是石油,这东西粘稠似水,却漆黑如墨,遇火则燃,极易生大爆炸。”莫别道。
“果然有诈。撤退!全员撤退!”金人瑞叫道。
完好的去挽起重伤者,轻伤的自己跑,全线数百名伏兵准备撤退。可四周突然想起喊杀声,密密麻麻地亮起一大片火把,他们被包围了。数百骑兵,步兵更是不计其数,黑压压的都是人头。
“投降不杀!”军使喊道。
“狗贼!拿命来!”金人瑞举枪出战,气势汹汹地冲向敌人。其余人见头领独自杀出,也纷纷出战。
莫别跺脚道:“唉!真糊涂!如果全死光了,谁给何公子报信?”
官兵从西岸后方杀至,可见西樵峰据点已被攻陷;右岸突现重兵,又以空船计诱敌,恐怕何公子的计谋走了风声。如果何公子南海事毕,那时将会进击广州,可就是自投罗网了!所以必须有人活着突出重围,给何公子报信。
“放箭。”军使一声令下,上千人拉弦放箭,一张大网般的箭头从天而降,如暴雨般消灭了他们。
……
广州城。
“三更天,小心火烛。”更夫敲锣喊道。
城门两侧置有大量货仓,临时存放着待检验货品。明日一早,便会有专人来检查,合格者才可流入城里。仓库大门都有大锁锁牢,上面还贴有封条,非官府人员不能撕毁。而此时一个黑影逐一经过大门,拨弄着大锁,片刻之间就开了锁,然后转下一间仓库。
大锁打开,仓库门却悠悠拉开,一颗脑袋伸了出来。脑袋东张西望,四周黑洞洞的,鬼影都没一只,只有远处传来更夫的喊声。于是他溜了出来,在仓库门敲了数下,只见脑袋一颗接一颗地出来。而其他仓库也有人影遛出,空地上聚集了数百人。
“分头行事!”为的低喝道。他转身准备行动,突然身躯一震,便倒地不起。
“孙族长!”旁人急忙走近俯身,不知族长出了什么情况。
“伏低不杀!”懒洋洋的声音落下,自仓库顶。众人抬头看去,忽然亮起火光,不知何时仓库顶上站了一排人,左手火把右手弓弩。有人看向倒地的孙族长,一支利箭穿膛而过,后背露出血淋淋的箭头。
“就凭你们?”有人道。
“你是孔琏吧。”仓库顶问道。
“便是老子。”孔琏道。
“你转身看看四周,看我凭什么。”仓库顶冷笑道。
“伏低不杀!”四周传来声音。话音刚落,也亮起火光,只见密密麻麻的火把,空地顿时亮如白昼。
“我们把火把扔过去都能活埋你们,你说凭什么?”仓库顶道,“识相的,扔下武器,否则灭了你们石门镇!”
“石门镇”三字出口,众人才骇然。他们不怕身死异地,却怕连累家中老小。
“我知道你们为贼人所胁迫,并无造反谋逆之心。现在给你们最后悔改机会,投降者不杀,也不秋后算账,更不连累亲属。”仓库顶又道。
“啪啪啪……”众人连连丢下武器。
“孔琏,你不投降是吧。”仓库顶道。
“狗贼!不杀你……”孔琏尚未说完,一支利箭已穿喉。
其他人跪倒在地,脑袋贴在地面上。突然,头顶传来声音:“全杀了。”众人大惊,刚抬头,便遭遇了密密麻麻的利箭。
“不杀你们全家,到阎王那感恩去吧。”仓库顶道。
……
广州府衙,内院。五更天。
“报与知府大人,城内石门镇反贼已尽数剿灭。三水镇的反贼在路上被剿灭。西樵峰、西江岸的反贼也尽数剿灭。”
“下去吧。”
“是,大人。”
知府大人转身回到厅堂,一位方巾羽扇清癯男子正坐主席。知府大人恭敬道:“能有天网协助,真是三生有幸啊!”
“情报能得金主赏识,是它无上荣光。”男子道。
“总堂主大可放心,情报的钱以及您的报酬,某早已备好。”知府大人道。
“大人,咱们的约定可不要忘了。”总堂主道。
“我不杀何炎,您给我准备替代品,且保证真品五年内不再出现。我杀了替代品以示天下,到时何炎再现,在他人眼里只是一种反叛旗号而已。总堂主一诺千金,爱惜信誉与爱惜羽毛一样,保证五年就绝对是五年,某放心的很。”知府大人道。
“很好,承蒙大人谬赞。为了答谢大人,在下还准备了一份贺礼:一个月之内,皇上的赏赐便会传来,到时升官财不过是水到渠成。”总堂主道。
……
“公子,前方是昱岭关。”
何炎立在马背眺望,昱岭关林木葱郁,两边是连绵丘陵,至昱岭关突然低陷,成双龙戏珠之地貌。
“去探。”何炎道。
探子策马前行,走到半途时翻身下马,钻入道旁林子,极速跑向昱岭关。过了约莫半柱香时间,探子又从林子里钻出来,上马返回。
“报,昱岭关无人把守,却插有一旗。”
“旗子什么案头?”
“红色,镰刀,还有龙。”
“是陈不语。看来他们打了胜仗!弟兄们,过了昱岭关就是西樵峰,咱们在那里稍作歇脚。”何炎喊道。如今他有一千多人马,加上西樵峰和西江两处人马,接近两千。若石门镇与三水镇得手,伤了广州府衙的元气,他们的胜算就大多了。
何炎等人继续前行,经过昱岭关时,果然见有红旗飘扬。过了昱岭关,他们沿着官道前行,不过十里路,西樵峰便在眼前。真是好山!云遮峰顶,日转山腰;钟声悠扬,仿似荒古;林木参天,怪石盘踞;山泉叮咚,翠鸟嘤嘤。
来到山脚,已有门客通报。通信兵以旗号传递,倏忽之间便通知山里,而山里的号令也传至山脚。门客道:
“拜过何公子。陈头领因今晨战事受伤,不能亲迎,还请海涵。陈头领适才传来旨意,要小人延请公子与众位兄弟上山歇脚。”
何炎迟疑,这一上山恐怕误了战机。
“何公子,金头领与莫头领也在山上。”门客见何炎迟疑,忙道。
“既然如此,我们上山吧。”何炎道。
门客引领何炎诸等人上山。山道不宽,只能容五人同时通过。一千多人沿着山道,如一条长蛇蜿蜒前行。何炎走在前头,穿过了林荫山道后,峭崖陡壁忽现眼前。上千米的山崖裸露,不曾见一颗树木,只有一长段栈道修筑其间,连接山脚与山腰。
何炎走完了栈道,回头望去,只见栈道上满是人。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了心头,使他感到焦虑。
“门客何在?”他回身时却不见了门客,心中的不安愈强烈。
“大胆反贼!投降免死!”忽然,前方窜出一支官兵。军使扔来几个包裹,滚至何炎脚下。包裹也随之散开,里面竟是人头。定睛看去,原来是陈不语、金人瑞和莫别!
“陈兄,金兄,莫兄!”何炎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