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道前后受堵,一千多人全困在上面。
“有什么话留到黄泉之下说吧。”军使冷道。他见何炎起身,右手按剑,随时拔剑攻上来,笑道:“别说我没告诉你,栈道下装有火药,我一声令下便可把上面的人炸成火灰。”
何炎一震,恨声道:“放了他们,我跟你们回去。”
“哈哈,你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你没资格谈条件。”军使道。
“你到底想怎样?”何炎喝道。
“嘿,嘿,注意你说话的语气。我这人不经吓,要是吓得一哆嗦,把栈道给炸了,可怨不得我哦。”军使道。
“你到底想怎样?”何炎压低声音道。
“哟,有这么求人的么?”军使问旁人。
“这是在恐吓你呢!”副军使道。
“你可别乱说,人家何公子重情重义,怎么会置兄弟们生死不顾呢?”军使道。
“求你放了他们。”何炎忍声道。但声音因为愤怒而变扭曲,像丝竹乐器的变音。
“啥?”军使歪着脑袋,一手放在耳旁,阴阳怪气地问道。
“求求你,放过他们吧!放过他们吧!求求你们了!”何炎突然双膝跪地,嘶声裂肺地喊道。
“何公子!”有人喊道。
“我便是死也不愿让何公子受辱!”
“弟兄们,杀出去!”
“杀了那些狗娘养的!”
……
栈道上声浪如潮,此起彼伏。栈道也因为群情汹涌而摇摇晃晃。前后两端的士卒不听何炎命令,直接冲向官兵,双方随时开战。军使见反贼开始失控,急忙道:“放箭!火攻!炸死他们!”
“住手!”何炎喝道。
但军使一声令下,外突站台上的官兵扣下机关,弓弩上的火箭便射向栈道底座。束缚在那里的火药逐一爆破,栈道与人均炸毁。一些侥幸逃离栈道的人,也没法逃脱官兵的弓弩。一千多人转眼间灰飞烟灭,只剩崖壁上的焦黑与栈道的残骸。
“杀死何炎者,赏金万两!”军使叫道。
“很好,不能拉些人给弟兄们陪葬,我会死不瞑目的。”何炎站起来,拔出利剑,冷冷地看着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官兵。
栈道爆炸冲击波影响了此处的岩层结构,空地边缘变得松动,根本不能站人。官兵试图逼迫何炎后退,以至于摔下悬崖。弓弩手上膛技术娴熟,箭头蜂至。何炎剑法精妙无比,来回一扫便是一地箭头,同时一个侧身翻转,落地时脚尖点地,整个人往前跃去,便来到了官兵跟前。
剑光一闪,两人倒地。他趁势跳上了山道,与官兵厮杀。从左路杀前十余步,由往右杀去,斜坡上尽是官兵的尸体。道旁花草林木染上了血迹,斑斑点点,地面则积聚成细流。一条血流沿着山道流淌。
“杀死何炎者,赏金万两!”
“杀死何炎者,赏金万两!”
军使远远躲在后面,但他的声音却在山间回响,更多的官兵杀来。
纵使何炎剑术精妙,也经不起长时间厮杀,渐感吃力。身上的血痕多起来,呼吸愈急促。
“去死!”一根长矛刺来,他终于躲闪不及,刺入了肚子。
“喝!”何炎挥剑削断长矛,却不敢贸然去拔出矛头。而左右官兵如河水般奔来,连绵不断,似乎永远杀不完。
他又举剑杀死两人,却不再继续进击,而是转身一跳,纵身飞下了悬崖。
远处的军使见他跳崖,不禁大喜,叫道:“找到何炎尸体者,赏金万两!”
“嗷呜——”
是虎啸!
充满威压的吼声在山间回荡,惊起大片鸟雀。
众官兵面面相觑,不敢贸然下山找人。忽然有人叫道:“咱们还斗不过一个畜生?为了金子,死一百次也值得!”
“说得对!”有人应和。
于是官兵们涌向山脚。
山涧,一只华南虎跳进水里。它朝着水中央的浮尸淌去,一口咬住浮尸衣物,将它拖到岸边。它敏捷地跳上岸,伸爪去抓起浮尸,驮在背上,一摇一摆地离开。
由于栈道炸毁,他们不得不绕道下山。待他们终于来到山脚,却怎么也找不到尸体。
……
广州府衙,内院。
“大人,军使求见。”院公道。
“快请。”
很快,院公引领军使入内。
“如何?”知府问道。
“贼军全部剿灭,何炎跳崖身亡。”军使道。
“他的尸呢?”知府又问。
“尸却不见了踪影。怕是卷入了暗流,失踪了。他跳崖前已受了重伤!”军使道。
“再派人去找找。”知府显然不安心。
“是。”军使退下。
“大人……银库有故!”通判匆匆走来,面带苦色,颤道。
自天网找上门来,知府心头就萦绕着不安。这次能一举摧毁何炎的叛乱,天网的情报起到关键作用。但天网的开价不低,以至于成事后,知府心生悔意,不愿给报酬了。除了价钱不菲,天网的总堂主还附加一项条件:不准杀何炎。这不是与知府心意对着来么?所以,知府明面上与他合作,暗地里却想用官府力量与之对抗。这时通判说银库有故,难不成心里的不祥应验了?
知府大人急忙离开内院,走向银库,一边走一边嘀咕:“我可是派了几倍侍卫把守那里了,怎么还会出事?”
他一进银库,顿时欲哭无泪,偌大的银库竟然空空如也。
“大人,银库找到的。”通判赶至,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递给知府。
打开折子一看,里面写着:
“我的知府大人,你也够大胆的。看在何炎没有死去的份上,这次只拿你点银子,留下你狗命。好好准备吧,未来某日何炎会亲自找上门,向你讨几千兄弟的血债!!”
“他没死,他没死……”知府大人脸色惨白,喃声道。
……
一辆马车晃悠悠地走在田野上,经过一块块金黄色的稻田,一条人力挖出的沟渠,以及三两草屋。
一颗脑袋百无聊赖地靠在车窗,看着乡村风光,连连打着哈欠。
“张官人,怎么还没到?”脑袋缩回车内,对他的同游道。
“快了。”张官人闭目休息,随意答道。
“快了!快了!一个月之前你就说快了!”他显然很不满意张官人的回答。
张官人睁开眼看他一下,又闭上,慢悠悠地说:“高俅啊,你这性子是做不了情报的。”
“谁……谁说我要加入你们的?”高俅努嘴道。
张官人不再理他,继续睡觉。高俅觉得无趣,又伸脑袋出去,看着千遍一律的风光。
马车又继续走了一个月,突然某一天停下了。张官人用手肘怼醒熟睡的高俅,两人掀起车帘布,但见黛瓦白墙的房屋错落于竹林之间;一条瀑布从山间泄下,撞击水车,溪水沿着竹筒流入水田;又见水牛懒洋洋地泡在水里,不时喷出水花;老汉坐在一个奇怪的木头人胸膛里,双手摇着它的肋骨,木头人双手一上一下,竟然像人一般在插秧!
一辆木板车徐徐驶来,车上少年道:“欢迎来到机关城!”
说着,他掰动扶手上的摇杆,木板车缓缓转弯。少年回头对他们说:“你们跟我来吧。”
张官人一脸微笑,似乎很享受这个地方。至于高俅,他满脸惊讶之色,完全没有适应过来。他捅捅张官人,低声问:“机关城是什么地方?”
“天网的总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