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姑嫂二人边闲聊边点评桌上几道菜。
庄娘子道:“嫂嫂,听闻真真与她表哥好事将近,我打算绣一对荷包赠与她。”
她嫂嫂点点头:“吃晚饭后我们再去御街上逛逛,瞧瞧有没有合适的绣线。”
庄娘子又指点桌上的菜:“今儿的菜可真有意思,茭白拌柔鱼丝里的茭白丝脆爽滑嫩、黄焖鸡块里的茭白肥厚流油、辣炒梅干菜里头的茭白又脆又辣好下饭。是同一个茭白,滋味却大大不同。”
嫂嫂笑:“的确是恒娘子巧手。就如你和柴真真,马娘子三人,一同玩的小娘子,如今每人的归宿也不相同。”
又喟叹:“真真已经有了知根知底的表哥做夫婿,马娘子死活不嫁人,也不知道你的姻缘落在何处?”
庄娘子脸一红,垂首不语。
这当口店小二将一道蜜渍樱桃茶放在她们跟前:“这是那位小哥送的,说是谢过指点。”
酒楼里的饭菜定式,茶酒饮品却没限定,没想到适才门口那位小哥还有心谢谢她们指点。
嫂嫂便道了谢。
庄娘子则有些好奇,小声同嗓子咬耳朵:“嫂嫂,那人适才听我们说三十文就能吃饱时一脸激动,不是个穷人么?怎的又有钱买蜜渍樱桃?”
嫂嫂摇摇头:“那人身着青布直裰,看似质朴却是上好的江阴青布,一匹比一匹绢价格差不多,腰间挂着的荷包虽然样式朴素,可下面缀着的一串玉珠温润绵厚,是上好的蓝田玉,只怕他并不是穷人。”
“不是穷人为何到处打听着寻着吃三十文的饭菜?”庄娘子不信。
嫂嫂笑:“你啊好小,不知道居家过日子须得节俭精打细算,越是有钱的人越会量入为出,这样才能攒下家业呢。”
“哦,反正我不是这种人。”庄娘子大咧咧道,她才瞧不上那等明明有钱却处处精打细算的人呢。
第六十章 赌局
“哎哎你们知道吗?西湖边上新开了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啊, 只要三十文就能吃饱!”
“你可莫要胡说,临安城里的寻常小食铺要进去吃一顿都不够三十文。”
“哪里有假?不信你自己去瞧瞧?”
百姓们一来二去便都传说起了这家奇妙的八珍楼。
特别是说书先生温为世,他的魔音贯耳传奇系列又加了新的故事:
某家公子墙头马上偶遇一位佳人, 佳人约他上巳节正午相见西湖畔。
谁知他义正言辞断然拒绝:“不,每日正午我都要去西湖边上的八珍楼用膳。”
结尾嘛,当然是佳人公子上巳节正午一同前往八珍楼吃饭再泛舟西湖。
于是许多百姓便都来八珍楼吃饭。
从前还有许多自带点心茶水游湖的人也不忍着了, 都直接往八珍楼去吃。
谁不知道现做的美食热乎乎好吃呢?还不是因为穷。
可如今在八珍楼只用三十文就能吃一顿热乎的,何乐而不为呢?
何况八珍楼掌勺的那是恒娘子, 谁不知道恒娘子进宫给太后娘娘做的膳食获得了太后娘娘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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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里熙熙攘攘, 酒楼外邓行老双手环绕瞧着内里的景象。
他不服气哼了一声, 走进了酒楼。
“邓行老!”福冬正在擦桌子, 看见他过来欣喜喊了一声。
“好小子!”邓行老看他脸庞红润眼神明亮, 便知他日子过得不错。
“您怎得来了 ?”
邓行老道:“我自然是来瞧瞧这家酒楼经营得如何,可莫要最后连我的租金都付不起。”
“您放心吧, 酒楼如今经营得甚好。”福冬扬扬下颚示意他看外头排队的人群,“每日里都是这么多人, 过了饭点都比别人家饭点人好多。”
“哼哼。”邓行老不服,“你个半大小子懂什么生意。我自去寻你们少东家。”
福冬摸摸脑壳:“少东家在后厨做菜呢。”
邓行老绕到后厨, 闻见一股浓郁的高汤香气:“好鲜!”
“这汤是用鱼骨、虾壳炒制后熬制, 里头有虾油香气,自然香味四溢。”曼娘将高汤勺子放下, 看见他也笑眯眯,“邓行老, 您可是不放心酒楼来瞧瞧的?”
邓行老被他说中了心思,嘴上却不承认:“我就是怕你交不起赁金!”
“那么多食客呢,您怕什么!”曼娘放下护袖,略有些诧异。
“如今瞧着生意红火, 唬得住外行,还能蒙得了我这内行人不成?现在都是虚假繁荣!三十文你能赚什么钱?前期赔钱赚吆喝罢了,等后期你自然要好好儿抬高菜价赚钱呢!”
曼娘不以为然:“我敢跟您打赌,我定然不会抬高菜价 !”
“什么?!”邓行老颇有些不服气,他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道,“大娘子,我是为你好,如今太平坊的地下赌坊有了个赌局,都在赌你一个月后定然会铩羽而归!”
“哦?还有曼娘的赌局?”白歌阑在旁边听见,立即凑了过来。
曼娘也笑眯眯道:“原来还有人为我设局呢?”
“啊呀都什么时候了恒娘子你还玩心这么重!”邓行老道,“我今儿就是来劝说你的,千万别一意孤行,低价招揽客人固然门庭繁荣,可见天儿的赔着钱做买卖岂是长久生意?”
曼娘笑道福了一福:“多谢您好心告知,只不过我这低价的法子是不会改的。”
邓行老叹了口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曼娘灵机一动:“要不,我与您也打个赌可好?我这一个月定然不会亏损,倘若亏损我便退出您这酒楼,倘若盈利您便三年不涨我的赁金。”
邓行老迟疑了一瞬:“你这小娘子,莫非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么?”
他不死心,又找了好心的翁行老来劝曼娘:“恒娘子是你们坊的厨子,她应当更听你的话,你劝劝她莫要竭泽而渔。”
翁行老劝曼娘,曼娘也笑而摇摇头,反而道:“正好翁行老在此,便为我与邓行老做个见证。”于是两人便立下了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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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太平坊最大的富贵赌场里。
富贵赌场为了吸引赌客,时常设置了临安城里热门事项作为赌项:
好比“今年花魁是苏圆圆还是陈青青”、“立夏第一笼放生船放生的是龟还是鳖①”、“五月左宰相右宰相哪个最先被官家训斥”这类议题。
每每都格外火爆。
这几天他们最火热的赌项变成了“西湖边的八珍楼一个月后会不会铩羽而归。”
三十文吃得饱的酒楼在临安城里引起了热议,自然也就有了争执:
“这样亏本的生意到底能支撑多久?”
有人说恒娘子有太后赏赐自然能支撑许久,有人说恒娘子只为博人眼球压根儿无以为继。
争执的久了,富贵赌场索性抓住了这商机,开设了赌局。
这天来了个不速之客,对方是一位老妇人,裹着头巾包得严严实实。
“您要赌什么?”赌坊里的小哥不以貌取人,客气礼貌招呼她。
老妇人谨慎环顾四周:“我要赌恒娘子输!”
“好嘞!”小哥热切帮她下注,“您可真有眼光,到目前为止都是下注恒娘子输的,已经下了三千两银子了!”
老妇人拿了代表赌注的竹签子:“我要下五百两银子!”
“好嘞!”来了单大生意,小哥高兴不已。殷勤将竹签子给她:“您保管好,这里凭证处写上您的姓氏,到时候来领便是。只不过如果输了,您这银子可就打了水漂了!”
老妇人“嗯”了一声,写下了自己的姓氏——石。
她出去没多久又来了位少年,摇着扇子,一身的珠光宝气。
他后头紧跟着进来一位少妇。
少年来下注:“我要押恒娘子赢。伍佰两!”
少妇瞥了少年一眼:“我也押恒娘子赢,伍佰两!”
“您两位……当真?”
少年不耐烦:“那是当然!你们还做生意不做了?”
“做做做!”小哥点头哈腰,又忍不住提示他,“公子,这一下便输个伍佰两啊……”
少年摇摇头:“我这是为我大哥助威!说了你也不懂!”
他又忍不住瞥了少妇一眼:“我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您可要谨慎,莫要跟我胡闹。”
“谁胡闹了?”少妇不以为然,“曼娘就算输了也要输得有牌面!”
小哥瞥了眼两人写下的姓氏,一个是“谢”,一个是“白”。
等这两位出去,不多时又进来一位丫鬟模样的,她怀里揣着银票,一脸的警惕:“我要押恒娘子赢!”
别看是位丫鬟,出手却比前头那几位都阔绰:“一千两!”
小哥吓得有些哆嗦。
这么一来,赌局里头恒娘子不就两千两了么?
不过赌局嘛,有赢有赚太正常。
他便下了单。
到赌局封包时,最后又来了一位:“你看前头赌恒娘子输的有多少,我便翻倍将那缺口都填上。”
小哥瞪大了眼睛。
很快便统计出个数字:“目前押恒娘子输的共四千两银子,押恒娘赢的共两千两银子,缺口两千两。”
那位黑衣公子点点头:“那我便出六千两,我们这一方一共是八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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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封包这议题传出去的时候整个临安城里都震惊了。
居然有两倍的人赌恒娘子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