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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年,关中大地风云变幻,民生多艰,治安更是每况愈下。在这动荡的局势里,离奇诡异的案件却接连不断,搅得人心惶惶。
槐花巷的梆子敲过三更,万籁俱寂,唯有檐角铜铃在微风中叮咚作响。周铁山蹲在房梁上,已然两个时辰,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下方那具扭曲的尸体。月光透过漏窗,斜斜地洒在青砖地上,勾勒出一个怪异的“囚”字。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起离奇命案了。死者王二癞,西街有名的无赖混混,平日里横行霸道、偷鸡摸狗,此刻却像被抽去脊梁的蛇,手脚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势反折到背后,嘴里还塞着半块发霉的馒头。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早已涣散,眼角却诡异地向上吊着,仿佛在死前目睹了世间最荒诞可笑之事。
周铁山摸出烟袋锅,用那粗糙的大手擦了三下火镰才将烟丝点燃。烟丝明灭之间,他回想起三天前城隍庙后巷发现的那具尸体。城南李拐子,也是个惯偷,被发现时跪在泥地里,十指深深抠进青石板,指甲缝里全是碎屑,仿佛在生前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抓住什么。再往前数七日,东市刘麻子死在自家炕上,枕边整整齐齐码着这些年偷来的玉佩银镯,最上面压着一张黄纸,朱砂画的符咒歪歪扭扭,形似“囚”字。
“囚……”老捕头吐出一个烟圈,看着那白雾在月光里缓缓散成丝丝缕缕。就在这时,瓦片忽然哗啦一响,他反应极快,闪电般甩出烟袋锅,铜锅擦着黑影的鬓角钉入梁柱,震落簌簌积灰。
“师父!”徒弟小六子扒着房梁,气喘吁吁,“青石镇来报,说昨夜又有贼人暴毙,这回……这回是在镇外土地庙供桌底下发现的。”
周铁山眯起眼,心中暗自思量。青石镇地处终南山脚,是入川的必经之地。三个月前开始,凡是途经此地的贼人,要么疯癫痴傻,要么七窍流血而亡。最奇特的是,镇上百姓都说自打来了个外乡人,各家各户再没丢过针头线脑,连野狗都不再去扒灶台了。
“备马。”老捕头果断跃下房梁,黑袍下摆扫过尸体痉挛的手指,“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在替天行道。”
青石镇外五里亭,残阳如血,将大地染成一片诡异的红色。周铁山勒住缰绳,官道旁歪着半截石碑,苔痕斑驳之间隐约可见“天下太平”四字。小六子指着镇口,惊呼道:“师父快看!”
暮色之中,家家户户的檐下都悬着木牌,红漆写就的“天下无贼”在风中晃晃悠悠,透着一股莫名的神秘。几个顽童拍手唱着童谣:“月牙弯,灯笼蓝,偷儿莫进青石板……”歌声撞在青砖墙上,激起层层回音,让人听着心里直发毛。
“老人家,”周铁山拦住一个挑水的老汉,“这木牌是何讲究?”
老汉的水桶“咚”地落地,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着周铁山:“客官打尖还是住店?若是住店,切记去镇东平安客栈。”说罢挑起水桶匆匆离去,扁担吱呀声里飘来半句,“太阳落山后……莫看蓝灯笼……”
平安客栈倒也气派,三进院子还带着马厩,只是冷清得有些蹊跷。掌柜的是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人,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客官见谅,本店只剩天字三号房。”他抬眼一笑,唇红齿白,“不过您放心,在我们这儿,就是敞着门睡觉也丢不了半文钱。”
二更梆响时,周铁山轻手轻脚地摸到了后院。月光将青砖地照得惨白,他突然顿住脚步——墙根暗处蹲着一个黑影,双手正在黄泥地上刨着什么。老捕头屏息靠近,却见那黑影猛地转头,竟是一只黑猫,绿莹莹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嘴里叼着半截老鼠尾巴。
正要转身离开,周铁山却感觉后颈突然一凉。那不是风,而是一种粘稠的寒意顺着脊梁往上爬。他缓缓回头,东墙外不知何时飘起一盏蓝灯笼,幽幽磷火映着巷口石碑,那上面分明刻着“宋氏义庄”。
灯笼晃晃悠悠地往山脚方向飘去,周铁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他拐过三道弯,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客栈。朱漆大门斑驳脱落,檐角铜铃锈成了青绿色,门楣上“幽冥客栈”四个字像是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周铁山深吸一口气,迈进了客栈大堂。大堂里坐着七个人,上首是个青衫文士,正在不紧不慢地斟茶;左边三个汉子围着火盆烤手,右边坐着一对母女,小姑娘扎着红头绳;最末位是个驼背老头,抱着个蓝布包袱打盹。奇怪的是,所有人脚下都没有影子,火盆里的炭火也是冷的。
“宋某等候多时了。”青衫文士抬手示意。周铁山这才看清他脖颈上一道紫痕,皮肉外翻却不见血迹,“周捕头可知,二十年前终南山脚有支镖队,押的是洞庭君山银针?”
老捕头瞳孔骤缩。他当然记得,那年腊月十三,大雪封山,总镖头宋青云带着三十六口棺材回长安——说是镖银,实则是给陕甘总督的寿礼。谁知在青石镇外遇伏,等官兵赶到时,雪地里只剩三十七具尸体,宋青云的判官笔插在自己心口。
“那日我妻女就在镇上。”宋青云的茶盏泛起涟漪,映出一个梳妇人髻的女子,“贼人逼问镖银下落不得,竟将她们……”话音戛然而止,小姑娘的红头绳突然渗出血来,一滴一滴落在青砖上,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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