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父母那辈的情感,林梦雅跟龙天昱都不由得一阵唏嘘。
不管是龙天昱的父母,还是她的父母,似乎一辈子都在跟宿命对抗。
只是有的人最终选择了顺从,接受那被披着命运之名的大手的摆布。
而有的,哪怕是身死,也仍旧没有屈服。
或许他们的下场是惨烈的,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甚至是只在时间的长河中留下了一声轻响,但那却是他们对于“命运”二字的最强有力的回击。
林梦雅从来不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弱者。
或许母亲没有像是一个寻常的母亲那样,选择陪在她跟哥哥的身边。
但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母亲用自己毕生的智慧铺就。
可以说她跟哥哥能走到现在的这一步,与母亲的付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接下来的路,她想,即便是没有母亲的扶持,她也仍旧能走得很稳,很远,直到自己能走到的极限的那天。
手中的刮胡刀稳稳当当地刮下了最后一点白色的膏体。
光滑整洁的下颌重新出现在林梦雅的面前。
“好了。”
她轻声道,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杰作”。
非常完美,是可以当做刮胡子范本的操作,绝对没有任何胡茬落下,或者是一个不小心,刮伤了任何一处的皮肤。
龙天昱像是一只被安抚舒服了的大猫。
假如这时候他要是可以的话,必定会出震天响的呼噜声。
该说不说的,还是自家夫人的技术好!
林梦雅清洁,收好了自己的刀具后,扔给了龙天昱一条温热的布巾。
见对方随意地擦了一把脸后,正巧外面的白苏也敲门进来,并且送上来了一碗热汤面,并着几样时兴的小菜。
出门在外,龙天昱却是不肯轻易地委屈自家夫人。
用他的话来说,虽然行军在外的吃些苦头没什么,但若是有条件的话,为何还要让他的夫人跟着受委屈呢?
也不是没有人暗戳戳地反映说,说什么“妇道人家跟着出门,还要弄这个弄那个的,实在是太过麻烦。”
“若夫人非得要跟随,那为何不可跟他们这些当兵的一样吃喝?”
对此,龙天昱都没客气,直接公开回怼。
“伤病的时候,求得着我夫人的时候怎不觉得麻烦?”
“再者说,我夫人也并未要求多精细的吃喝,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人受苦,为何偏偏要把罪名都网罗到我夫人的身上?”
“何况宫家一年要给军营里省多少银两?我夫人吃多少喝多少,都是走的本尊私账,且并未贻误军机,敢问在场诸位,若是能做到这一点,我一定也给他同等待遇,如何?”
这本就是有心人的故意挑刺,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龙天昱非但没有遮掩,反而差点把“吃媳妇软饭”五个大字贴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据说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针对林梦雅。
至于那个被人退出来当枪使唤的傻子,则是被连贬三级,最后只能当一个大头兵。
用龙天昱的话来说,这并非都是出于私怨,而是他身为军营里面的中层将领,却毫无头脑,乃至被人利用都不知。
这样的人要是放在战场上,那岂不是要贻误战机?
那些大大小小的将领们也是被驳得哑口无言,尤其是他们每每受伤之后,都体会到了宫家供给的药物的好处。
渐渐的,林梦雅就成为了飞龙卫中,一个特别的存在。
而今,大家更是默认了她在两军之中崇高无上的地位。
这一切都是在龙天昱刻意的推波助澜之下建立的。
是以他如今很是满意,至少出门在外,不能太委屈了他家夫人才是。
一碗热汤面下肚,抚慰了龙天昱饥肠辘辘的肠胃。
但常年的教养,让他不管做什么人,都显得十分赏心悦目。
至少刚刚林梦雅就觉得,比起这碗热汤面来,好像她家男人才更加地秀色可餐。
两个人的感情好,尤其是这种小别胜新婚的场面,眼神就免不了带着点绵绵的情意。
不过,龙天昱最终也只敢在夫人的嘴上香上两口,暂时解解瘾。
林梦雅的俏脸绯红,但却很诚实地接受了对方的亲昵。
两人如同交颈鸳鸯缠缠绵绵,可偏偏,总是有些事不长眼,非得要在这个时候撞上来。
白苏知道两位主子的性子,因此这次也是敲了敲门才进去。
此时林梦雅跟龙天昱已经分开坐在桌子的一边,气氛虽还有些暧昧,却并不出格。
一看白苏的样子,林梦雅就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
果然,白苏对着两位主子行礼,轻声道:“主子,殿下,一直跟着孙尚柏的那些人,顺着他们留下的痕迹找了过来。
清狐已经带人过去了,他临走之前说一定会抓几个活口回来。”
林梦雅的心思微微动了动,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清狐带去的人肯定都是好手,不然也没办法做到活捉孙尚柏的那些帮手们。
至于另外一件事,则是跟孙家、俞家有关系。
“孙家老爷子已经知道孙尚柏如今在咱们的手上,他想恳求咱们,再见对方一面。”
孙家生的事,林梦雅还没来得及跟龙天昱说。
当下只是简单地跟他说了两句,然后,林梦雅才问道:“你去问一下小箐。既然我已经答应把人送给她处置,那自然是要征求她的意见。”
不过,林梦雅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孙家老夫妻临了的时候犯糊涂,非得要给不孝儿孙求饶可怎么办?
但这也不关她的事。
就算是俞家拗不过两老答应了放过孙尚柏,她也不会答应。
反正那家伙难逃一死,只不过这样一来,孙家二老可就是彻底伤透了外孙女跟女婿的心了。
白苏得了她的吩咐,亲自找到了俞箐。
此时的俞箐是被父亲跟师兄强行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的。
她心里很清楚,外祖父跟外祖母现在不过就是强撑,只怕用不了多久,两位老人就会永世长眠了。
一想到从自己小的时候,就分外疼爱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即将逝去,俞箐的心就揪着疼。
可就连宫姐姐也说没救了,那就意味着真的没了法子。
她有些睡不着,只得借助旁边的扶手,翻了好几个身。
等到白苏敲响了她的房门,并且把老两口清醒过来,提出此等要求的事情一说,俞箐沉默了片刻,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同意。
“不管怎么说,外祖父跟外祖母对我疼爱至深。这只是他们临终之前的一点小要求而已,我没什么不能满足他们的。”
大概是人死账消,俞箐虽心中难忍伤痛,但她还是选择了成全那两位老人。
于是没过多久,两位老人就被抬到了那间关押着孙尚柏的房间内。
此时的孙尚柏已经被刺激得有些疯疯癫癫。
他的双腿已经断了,每日每夜只能拖在地上,勉强爬行。
这屋子里里面也散着一股子相当难闻的味道,只怕任谁也认不出来,那个趴在稻草堆上,浑身都沾满了污秽的废物,竟就是孙家那位前途无限的公子哥。
“你、你们是谁?快点放我出去!听到没有?我是孙家唯一的传人,若是我祖父祖母知道你们如此对我,他们肯定会替我报仇的!”
白苏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疯子,眸子里划过一丝不屑。
一个只会残害自己的亲人攀爬上去的废物而已,如今居然敢给她装疯卖傻!
白苏眉也不挑,直接说道:“孙尚柏,不如你仔细看看这二位你可认识?”
孙尚柏闪动着恐惧的眼珠子,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两位白苍苍的老人身上。
他们是瘫坐在一张大椅子上,被人抬过来的。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他并没有看到,可现在,他定睛一看,却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祖父!祖母!”
这两声一出来,所有人都知道这家伙真的是装的。
孙尚柏也自觉露出了马脚,他还要继续装作疯疯癫癫的样子,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看透了他那拙劣的表演。
“孙尚柏,你何必再装下去?你可知,就是因为你的无耻,整个孙家被你断送了个干净!你仔细瞧瞧外祖父跟外祖母,瞧瞧他们到底是如何被你坑害到重伤不治的!”
俞箐好整以暇地坐在轮椅上,再一次看向这个几乎毁了自己一生的畜生的时候,她的心中除了仇恨,再无半分惧怕。
因为她明白自己跟孙尚柏最大的不同,不是他无耻又势力,而是她始终不肯向苦难低头,而孙尚柏在遭遇了跟她一样的苦难后,只会把他自己蜷缩进泥土里,成为一只,只会在阴暗处爬行的蛆!
孙尚柏的脸上,真真实实地出现了扭曲的痛苦跟难以置信。
“不......你们是在骗我!他们不是我的祖父祖母,他们一定不是!”
孙尚柏俨然是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居然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
此时俞箐还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