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这话一说出来,白敬那边却直接出声,毫不客气地揭开真相。
“严令,我记得当初那酒方可是大人下令追回来的。虽然你的确是受了重伤,但那也是因为你不听军令,自作主张惹下的祸端。为了救你,我们还有几位兄弟差点就折在那里头了。”
严令被这声音一惊,登时落下了一身的冷汗。
或许是因为谎言说了太多次,以至于他竟然都觉得自己说的才是真相。
可是今天,就在所有人的面前,白敬却还不留情地撕开他极力隐藏,甚至已经被他遗忘了的龌龊。
他就像是一只始终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突然被人强行扔在了阳光下暴晒。
严令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令他无处可逃。
“不,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是我,是我找回来的......”
严令低垂着头,不停地喃喃低语,看那样子是要在自我催眠。
白敬看着他的这个状态,明显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严令,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受伤的几位兄弟都能为我的话做个见证。我虽不知你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但你如此颠倒黑白,实在不是男儿所为。”
白敬的振振有词,更显得严令无耻龌龊。
林梦雅冷冷地看了一眼严令,讽刺地说道:“看来你还真是不了解我姐姐。”
严令咬紧了牙关,心中却涌起了几分暴虐。
不是这样的!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在意十娘的人。
可这些人,却偏偏要阻拦自己。
他抬起头阴鸷地看向了那几个碍事的人,心中却有了一个极为骇人的想法。
如果,这些知情的人都不见了呢?
那他的秘密,是不是就永远都会被埋藏起来?他就永远可以守在十娘的身边了?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再次变得偏执而狂热。
而作为当事人的程十娘,还有林梦雅则是第一时间,觉察到了严令的这一倾向。
十娘实在是不喜欢严令那仿佛钉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因此下意识地躲在了林梦雅他们的身后。
林梦雅冷淡地与对方对峙,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恐怕这回得一击命中,彻底解决这个严令。
否则,十娘肯定会有危险!
一旁的杜子良见话题越扯越远,马上就跳出来嚷嚷道:“你们也听到了!严令跟程十娘的确是纠缠不清多年,而且,他们这样做还愧对了我叔父的信任。这样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我叔父!”
这一次,林梦雅也不待其他人有什么反应,直接反驳道:“这可真是造谣全凭你这一张嘴!明明是严令阳奉阴违,假借参军大人的名义,行觊觎之实。到你嘴里,就成了有私情。好,你不是看重证据么?那你倒是拿出来他二人私通的证据!”
林梦雅这样一说,杜子良反而心虚了。
实在是他本人只拿到了胎毛结这一个证据。
他本是想着将第一个证据抛出来证明程十娘就是个放荡的女人。
那么之后,她跟严令的“私情”,也就顺理成章。
毕竟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程十娘背叛过他叔父,那又有谁会真的相信她跟严令是清白的呢?
但没想到是,居然杀出一
个该死的家伙!
而且这家伙还极其难缠,竟然生生将主动权夺了过去。
林梦雅见他迟疑了,就知道这货是打得什么主意。
恐怕当初严令那一手混淆视听,也是跟他学的。
“没有证据了?杜子良,俗话说的好,捉贼要拿赃,捉奸要捉双。你先是拿着一个无辜婴孩的陪葬品来刺一个母亲的心,又趁着她悲痛欲绝,心神大乱的时候逼迫她承认与人有私情的污名,你这手段可真是既无耻又狠毒,要是论手段卑鄙,我可真是甘拜下风。”
林梦雅的一番话说得相当犀利。
几乎是当着大家伙的面,把杜子良的面子往地上踩了。
杜子良也不管不顾,指着程十娘。
“不管你说什么,她始终是生了个野种!”
“我不准你这样说我的孩子!”
一口淤血吐出来的程十娘,此刻双眼血红,死死地瞪着杜子良。
林梦雅默默地后退了一步,但却用肩膀,默默地撑住了十娘摇摇欲坠的身体。
“十娘......”
杜参军此刻也是气恨交加,不过却不是对着十娘。
“别叫我!”程十娘眼底的苦涩,几乎要将杜参军淹没。
他的心,就像是浸在了苦水里面,可却无力阻止十娘接下来的话。
“杜子良,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的孩子,是我背弃了他的证据吗?好,那我就告诉你,我的孩子,就是你叔父的亲生女儿!”
这话一出,其他人先不论如何,杜参军却是傻了。
他呆愣愣的看着面色惨白的心上人,心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剧震。
这......这怎么可能呢?
当年他们虽然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但他却从未做出过任何逾矩的事情。
除了那一次——
但是他醒过来以后,床上的人明明是他后来的正室妻子。
一时间,杜参军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
另外一边,程十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大约是因为回忆太冰冷痛苦,她需要汲取一点温暖与力量才有勇气。
所以,她紧紧地抓住了林梦雅的手。
林梦雅也有些不太忍心看到她这个样子。
其实她也有办法证明十娘的清白。
但有些事情,最好是当事人自己来解决,否则,终究会留下隐患。
“当年......”程十娘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但语气,却是越来越坚定。
“当年我与杜大哥因为一次意外而有了肌肤之亲,之后我因难以面对他而逃走。却不想三个月之后,我才知自己有了身孕。”
许多难以启齿的话,在开了一个头之后,剩下的就变得容易多了。
程十娘原本是想要把这些事情带到棺材里的,可天意难测,终究,她还是要当众挖出自己最痛的伤口。
“那时我本想去找杜大哥,结果,却被杜大哥的长嫂告知他即将迎娶别人的消息。”
“我听后心灰意冷,又不想太过难堪,所以就带着孩子离开了。”
“七个月之后,我历尽艰难生下了一个女儿。可是大夫说她先天
不足,一年之后我的女儿就去了。之后,我将她埋葬在我酒坊的后山上,每天只要醒过来就能够看到我的女儿。”
十娘的声音很缓慢,与她平时明快爽利的语速截然不同。
她是在如苦海一般的记忆里,苦苦搜寻那一点与女儿有关的线索。
即便是过去那么多年,但那个小小的婴孩带给她的感觉依旧明晰。
不管是痛苦还是快乐,她都会永远铭记在心里。
若是连她都不记得了,就好像她的女儿就会彻底地消失,她又怎么对得起那个小小的孩子呢?
“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杜参军的脸颤抖着,悔恨万分。
那是他的孩子啊!
可惜,他却根本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我想过去找你,但是你长嫂说了,你不想见我。”
时至今日,程十娘早就以为自己不恨了。
可现在她才明白,她不是不恨了,只是她太想忘记过去,所以才一再地自欺欺人。
“不!我没有!”
杜参军也顾不得继续装病,直接从床上蹦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地跪在了程十娘的面前。
“我从来不知道你来找过我!还有,当初我之所以娶惠珍,是因为、因为我误以为她是那晚与我......的人。”
程十娘此刻也被这消息震惊住了。
“不对,当年你中药了之后,明明是我。我还记得你当时抱着我,还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越说,程十娘就越觉得苦涩。
如果不是他失去理智的时候依旧还念着她,她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从了他。
没想到,那却是他们这一场噩梦的开端。
“可是,我......不对,我明明记得不是这样的!”多年的心结如今却是被全盘推翻。
这让杜参军一时也陷入了迷惘之中。
“难不成你觉得我是在说谎骗你?”
程十娘越羞愤,本来是苍白的脸,现下都被气红了。
“我敢对天誓,若是我说的有半句虚言,那就让我跟我的女儿,往后挫骨扬灰,永无宁日!”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杜参军忙解释,可这一次,程十娘却倔强地红着双眼瞪着他。
众人此时都听得云里雾里,唯独是林梦雅,眸中精光一闪。
呵!她好像是找到了点意料之外的东西。
程十娘跟杜参军此刻也是相顾无言。
这两人虽都不是傻子,但这事的冲击未免太大,所以俩人现在都很混乱。
但林梦雅跟龙天昱却都很清醒。
她看了看自己男人,后者也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出了营帐。
看着他的背影,林梦雅暗暗摩拳擦掌。
来了来了!
她就知道,每一对怨偶背后,总会有一段狗血故事。
那么就由她,来将这泼狗血淘换个干干净净,把事情也梳理得清清楚楚!
“咳咳,姐姐,参军大人。既然你们俩人所说的全然不同,那么我们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