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恙就不一样了。
他且还停留在第一层——要如何才能见到自家祖父的面……
以及若祖父实在不愿见他,不知强行翻进院中是否可行?——这么做,被打断腿的可能几何?
第十层都已经想罢了的女孩子继而向他问道:“对了,乔先生那边近日如何?可有异样发生?”
乔必应‘失踪’后,皇帝便派人暗中盯着乔添母子的一举一动,出于保证母子二人的安危,吴恙提早就已经安排了人手守在凤鸣县。
吴恙道:“暂时没有动作,一时半刻想来也不会有。”
若乔必应已死,乔家母子生的可能随之也会微乎其微。
可乔必应现下还活着,且不知所踪,守株待兔用来引乔必应出面上钩尚是次要,到底这登自投罗网的可能本也极小——但对付一个身上有自己把柄丑事的人,手中握有可用以威慑对方慎言的人质便十分重要了。
而既是人质,便只能是活的。
许明意微一点头:“还是要看紧些。”
毒药作祟之下,如今皇帝的脑子怕也不是一直那么理智,万一哪天发起疯来不管不顾便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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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留下的人手足够,断不会有差池的。”
二人遂又谈起六日后的那个计划。
直至窗外雨停,少女素手搁下茶盏,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先回去同祖父商议着。”
吴恙点头,劝服难度更高的他,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午后虽未再落雨,天幕却一直阴沉不展。
秋风卷着凉意,催得天色都更早些暗了下来。
夜色初上,还未全然晕染开,一片混沌中,一辆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青帷马车,在城南巷同样不起眼的一间茶楼后门处停了下来。
阿珠跳下马车,上前轻叩两声院门。
不多时便有伙计来看门,将马车里一老一少祖孙二人迎了进去,请去了后院一间茶室中。
“吴竣人呢?”
看着提着茶进来的伙计,镇国公皱了皱眉问。
“……”亏得这是寿明,才能做到在听到这般不客气的话时仍旧满脸笑意:“国公稍等等,想来我家王爷很快便能到了。”
想来?
很快?
这竟是还没来!
镇国公的脸色登时更黑了几分——他出门前分明还特意拖了拖时间,在家里多喝了一盏茶,又骂了大儿子两刻钟,怎么竟还是赶在前头了!
这岂不是上来便输了阵势!
但责备孙女是不可能责备的,只能想着待会儿见了面必要将这颜面扳回来才行。
好在倒也没多等。
祖孙二人在茶室没坐上片刻,就听门外有声音传来——
“这般时辰来此,究竟是为了何事?”一道冷肃平静的声音问。
许明意一听便知是定南王到了,作为小辈下意识地自椅中起身,一转头却见自家祖父整个人周身的气场都变了,这神态,这模样,怎么说呢……反正她是想到了临上场前的斗鸡,那架势浑然是已经摆开了,就等着一顿猛啄了。
这时,房门被寿明缓缓打开了来。
镇国公直直地望着门外,门外的定南王也看了进来,一瞬间,四目相接,定南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也变黑了。
片刻后,冷声质问:“阿渊,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明意听得一怔——这是还不知道此番干什么来了?
她遂也看向吴恙。
少年露出复杂却又叫人觉得他实在也是尽力了的表情。
劝不动,只能骗了。
镇国公冷笑一声,满眼不屑。
装什么呢,他不信这满身长满了心眼儿的老东西就真的没有察觉,拿孩子当个屁的幌子。
——果然不管多久没见,讨人嫌的东西都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嫌!
“晚辈见过吴老太爷。”少女悦耳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定南王遂看向那行礼的小姑娘。
吴老太爷……
这小姑娘是如何得知他并不喜被人称所谓王爷的?
“想来这便是许姑娘了——”老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正是晚辈。”女孩子语气很恭敬,迎着他的视线,却并无丝毫畏惧退缩之色,反而主动开口道:“今晚之事实是晚辈的主意,擅作主张、唐突冒昧之处还望吴老太爷见谅——晚辈同您保证,您此番入京之事,除晚辈与家中祖父之外,再不会有第三个外人知晓。”
定南王微一点头,没有说话。
说来说去,消息的泄露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孙子不争气,又哪里还有脸去怪旁人。
此时又听那小姑娘笑着讲道:“如今这般局势之下,正是诸事关键之时,吴老太爷亦是看重大局的人物,想来根本无需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小辈们多嘴提醒,也是愿意将那些不值一提的陈年过节暂时放一侧的——”
“……”这顶重大局的帽子突然扣下来,定南王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有些异样。
这是那老匹夫的孙女?
还真是半点都不像。
第566章 陈年旧事
值此间隙,那小姑娘又行一礼,已是从房中退了出来。
吴恙也抬手施礼:“祖父,国公,孙儿也先告退了。”
定南王皱了一下眉:……一并对几人自称的孙儿?
定南王心中发堵,但还是极有风度地走进了房中。
镇国公瞥他一眼,讽刺着道:“胡子够稀的啊。”
看来平日里没少捋啊。
定南王扫了一眼他手边的两颗大核桃,亦是冷笑一声:“这核桃瞧着倒是新鲜,怕也没在手里转上几个来回罢。”
看来平日里是没少捏碎吧。
正关门的寿明听得神色复杂,心道是好一个“你嘴臭我也不赖”,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开场白……
“那是,老夫可是特意备着的新的——毕竟谁知这回过来听到的是鬼话还是人话?”
万一尽是鬼话,一个暴脾气上来,赔了他盘了许久的宝贝进去岂不糟心?
且这会子握着核桃的手已经开始使劲儿了。
定南王冷声道:“那也比你张口便是尽是无用的废话来得好——”
这是要同他谈正事该有的模样?
跟这等人根本就没有所谓正事能谈!
话是这么说,但人还是在椅中坐下了……
“我尽是废话?我倒还要问一问你,分明是你吴家请我过来,却叫我贵客等在前头,莫非这就是你们宁阳吴氏的待客之道?”
“贵客?何人请你过来了?”
镇国公怒从中来:“若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你当老子想来你这破地方!”
破地方?
提到这个定南王就来气——阿渊这小子竟什么人都往此处带,他以往竟不知自己养了个碰见了个喜欢的姑娘,便恨不能将自己给卖了的傻小子!
而刚走出后堂的傻小子听着身后茶室隐隐传来的声音,不禁有些担忧:“昭昭,这能行吗……”
“应该行吧。”许明意想了想,道:“我祖父上来不是还关心了你祖父的胡子吗?”
吴恙:……是他见识少了,竟还能这样理解吗?
许明意又补道:“吴老太爷这性子,有些冲突是好事,如此方能敞开心扉……”
就如同两方交战,被人赋予了杀戮的战争是罪恶的,同时也是另一种激烈野蛮的想法碰撞。残酷碰撞的过程中,会强行迫使人前行。
有些冲突是好事,如此方能敞开心扉……
吴恙细品了品这句话——这当真不是‘你祖父这种人我是知道的,骂一顿就好了的’另一种说法吗?
但……他也的确有些赞同就是了。
而这时,女孩子握住他一只手腕,带着他往一侧廊下而去。
吴恙由她抓着,见她脚步越来越轻,直到鬼鬼祟祟地绕到了那间茶室的后墙处,按着他蹲了下去,方才确定了这是要偷听……
“……”守在暗处的几名吴家暗卫不禁觉得这情况多少有点叫人摸不着头脑。
以及感到为难。
要上前将人赶走,或是告诉王爷吗?
但没眼色的同伴们竟然没人动弹。
那就都不动好了。
事后再告诉王爷也是一样的,反正自家世孙,事后跑也跑不了。
至于许家姑娘么……
人家的祖父也在里头,人家听自家祖父谈话,细想想也轮不到他们来管不是?
于是,二人就这么公然干起了偷听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