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许姑娘开了口,那他就有理由安排下去了,虽然这么干也是在违背主子的交待,但众所周知,在公子面前,许姑娘就是最好用的护身符。
临下坡前,许明意最后又看了一眼行宫的方向。
或许是发现的足够及时,火势似乎并没有继续扩大不可控制的迹象。
饶是如此,也足以引起一阵骚乱了。
这场火起得突然,起初宫人们是乱了手脚的,只顾着护着庆明帝往外躲,耽误了扑灭火源的最好时机,才让火势蔓延了开来。
救火的动静不小,行宫中大半的人都被惊动了。
镇国公赶到时,正见庆明帝已在一行官员太监们的陪同下出了阅明阁的院门。
镇国公肃容抬手行礼:“臣护驾来迟——”
“朕无碍,国公言重了。”
“陛下无碍就好。”镇国公正色问道:“不知阁内因何会突然起了火?”
李吉无奈讲道:“应是茶房中的宫人行事不周,偷懒打瞌睡时,炉火过旺燎着了烧料……好在有惊无险。”
只是这阅明阁,陛下是住不得了。
方才已临时叫宫人将一旁最近的临福堂收拾了出来,虽是比不得阅明阁宽敞,然这般时辰,亦只能让陛下暂时移至此处歇息上一晚了。
镇国公便与众人一同陪着庆明帝往临福堂走去。
“山中可有发现什么线索没有?”路上,庆明帝向镇国公关切地问道。
看了一眼皇帝的鞋履与外披,显然是此前已经睡下了,镇国公垂下眼睛道:“回陛下,尚无进展。”
庆明帝安慰道:“令孙尚且年幼,许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在何处躲藏了起来……国公放心,天亮之前,人必然是能找得回来的。”
听着这叫人毫无逻辑的屁话,镇国公只应了声“是”,紧接着直言道:“臣有一事,想要单独请示陛下。”
庆明帝眼神动了动,看向就在眼前的临福堂,道:“国公随朕入内说话吧。”
其余的官员相互交换了一记眼神,便皆放慢了脚步。
李吉带着两名太监陪着庆明帝走进堂内,镇国公跟在后面上了石阶。
然而下一瞬,却忽听得堂内有异动声响起——
庆明帝还未来得及坐下,便觉一道冷意由头顶传来。
下意识地抬头往上方看去,竟见一道黑影自梁上直冲而下,比那黑影更叫人心惊的是那闪着寒光正向他刺来的利剑!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庆明帝瞳孔紧缩,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撞在身后的梳背椅上,反应还算快的李吉颤声道:“有……有刺客!”
话音落时,那利剑已经紧追着来到了庆明帝眼前!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玉佩飞来,稳稳地打在了黑衣人的手腕之上,一声闷哼声自蒙面布巾下溢出,剑落玉碎。
庆明帝看着那碎裂飞溅的黄玉,一面怔怔地想着,这块玉,他记得是先皇赠予镇国公的……一面在李吉的搀扶下急急往后退着。
那刺客将剑捡起,欲再刺向庆明帝,然而此时镇国公已经闪身上前,拔剑将其拦下。
“……没想到这这假仁假义的狗皇帝身边竟还有如此忠心护主的走狗!”黑衣人边骂边阻挡着面前之人的进攻。
镇国公全然不理会对方的废话,他欲擒活口,便也未用伤及性命的招式。
然而此时,暗处突然又窜出了几名黑衣人,朝着逃至石阶下的庆明帝围去。
“护驾!”
缉事卫统领韩岩已经赶到,带人迅速上前将庆明帝围护在中间。
纪修见状,遂也上了前去。
几名文官则是心惊胆战地站在一旁喊着“护驾”、“陛下当心”。
吴恙站在众人间,看着这缠斗混乱的一幕,回想着方才镇国公出手救下皇帝的情形,眼底有着思索。
此时,忽有一道轻微的响动传入他的耳中。
吴恙立即警惕地抬眼看去。
一道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踩着墙沿跃上了屋顶。
看着那道黑影于黑暗中拉开了手中的弓,吴恙微微眯了眯眼睛。
说句实话,他对这位皇帝陛下也并无好感,且他吴家与许家不同——他自幼所接受的教导,都在不着痕迹地告诉他,他们吴氏一族,乃百年士族,骨子里并非屈于皇权之下的存在。
他肩上,亦没有如镇国公那样需要护主的职责在。
且此时也并不需要他来多事。
皇帝在缉事卫的团团围护下称得上密不透风,那支箭即便由上至下想要刺入皇帝身体内,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无意借此出什么风头,只要许将军没有危险,他只管旁观便可。
然而,此时忽有一道人影从他身侧闪过——
第350章 莫要中计
“陛下当心!”
那人影急声提醒道,说话间,人已经闪身上前。
利箭飞向庆明帝的方向,缉事卫统领韩岩提刀去破,然而那道人影抢先他一步,竟是以自身为盾,直冲那支冷箭而去!
锋利冰冷的箭头没入年轻男子肩头血肉之中。
一旁的纪修眼神微震。
男子因痛皱紧了眉,抬手要去拔箭,然而还未来得及有动作,便倒在了地上。
吴恙看向那倒地的年轻男子。
情形混乱,旁人或许只觉得此人在冒险救驾,但若细细分析方才的局势,对方这种行为,根本是毫无意义。
而若不是在做戏的话,那就只能说明对方的脑子和眼神均存在一定的问题了。
不过,这年轻人是谁?
此时,那躲身于屋顶上的黑衣人一箭未中,已经暴露,见缉事卫追来,纵身跃下逃去。
禁军也已赶到,局面很快便被控制住。
这十来名黑衣人皆杀意极强,招招皆在以命相搏,如此之下,在双方打斗的过程中,大多皆当场断命或重伤倒地生死不明。
只有一个清醒的活口在——
“说,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镇国公一只手制住那名黑衣人的双臂牢牢扣于对方身后,一手持剑横于对方脖颈前,此时沉声发问道。
黑衣人被他擒住,半点动弹不得,面上布巾也被扯落,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此时只是紧紧咬着牙不说话。
这时,一名检查刺客尸身的缉事卫道:“陛下,是紫星教!”
庆明帝眼神骤冷。
四下众人亦是色变。
尤其是几名年长些的文官——
紫星教乃是前朝余孽所建,近几年来愈发猖獗,据说还找到了前朝皇室正统血脉,在民间暗中宣扬要光复前朝,于民心极有妨碍……因此为当今陛下所忌讳。
可往常只是于民间制造些事端谣言且罢了,今次竟是混进了行宫中要刺杀圣驾!
见身份暴露? 那为镇国公所擒的黑衣人反倒开了口,抬起通红的眼睛盯向庆明帝的方向,咬牙切齿地道:“今日? 本该是你这昏君的死期!”
庆明帝缓缓攥紧了手指? 看向一旁的韩岩。
韩岩以飞云刀指向对方? 冷声道:“你们是如何混进了行宫内,可有同党内应,速速如实招来!”
“什么同党?还需什么内应!天意罢了!是天要亡这伪君子? 狗皇帝!”黑衣人满眼鄙夷与恨意:“如今天下民不聊生? 皆是拜这昏君所赐!如此恶行,天必诛之!”
听着这些辱骂诅咒之言,庆明帝的眼神一点点沉下来。
四下众人亦是神情各异。
这也就是人多了。
若非是大家一起听了这些要命的话? 恐怕今日是没办法带着舌头离开此处了……
“我孙儿是不是也被你们抓了去?!”镇国公无暇理会太多? 声音定定地问道。
明时突然不见? 越是找下去便越是觉得人为的痕迹极重? 而行宫之内突然又出现了这群刺客? 这两件事情发生在一天之内? 若说没有干系他断然不信!
“是又如何?”
黑衣人眼底现出讥讽笑意:“本教从不杀无辜之人!若镇国公今晚不曾从我手中救下这狗皇帝,令孙尚有一线生机……可镇国公既管了这闲事,那便只有拿令孙的人头来抵这狗皇帝的命了!”
镇国公脸色一沉,手下猛然用力,折断了对方一只手臂:“说!人在何处!”
黑衣人的声音因疼痛而带上了颤意:“已经死了!”
吴恙的眼神动了动。
不对……
对方一面说“原本尚有一线生机”? 一面又笃定地称“已经死了”? 分明是自相矛盾。
比起是语无伦次的胡言乱语? 他更偏向于对方是想借此从镇国公手下保命? 甚至是以明时的性命来同镇国公做交易——
然在皇帝面前,只有以言辞暗示诱导,而无法明言。
但国公现下恐怕已被担心冲昏了头脑? 未必见得能及时领会。
此时,一名随从打扮模样的人来到了吴恙身侧。
“公子……”
随从低声说了一句话。
吴恙微一颔首。
“老夫再问你最后一遍,我孙儿到底在哪儿——”镇国公已是一字一顿。
“但凡是与昏君为伍者,皆不会有好下场!狗皇帝自作孽不可活……看来光复我君朝之期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