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茶就不必了……”
寿明说着话,眼神有些闪躲,然而下一瞬,还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样由红布包着的物件儿,朝着阿葵递了过去。
“初一上门不好空手,这就算是我给阿葵姑娘的新年礼吧。”
给她的?
阿葵很是意外地接了过来。
因那红布只是简单包在外面,此时她接过便散开了一半,露出其内蓝色的书皮儿来。
“是书啊。”她笑着道:“寿明小哥怎知我喜欢看书?”
莫非是她博学上进的气质过分外露了吗?
“猜得。”寿明笑着道:“这不是寻常书籍,而是一些新鲜稀罕事,是我拿京中的一些新事旧事为例,改了名字身份瞎胡编着写下来的,你就当是话本子拿来解闷儿!”
“这竟是你写的?”阿葵瞪大了眼睛:“你还会写话本子啊!”
天呐,在京城下人圈子里,比她更加博学上进有追求的人出现了吗?
寿明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阿葵很是宝贝地把那本册子抱在身前。
寿明小哥写的话本子,定是外面买不到的独一份儿,且还是真人真事呢!
不过……
“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新年礼呢。”阿葵有些赧然,下意识地在腰间的荷包里摸了摸——也没带什么压岁银子。
于是认真地道:“你等几日,我也好好准备准备!”
寿明笑着挠了挠头:“这怎么好意思……”
而众所周知的是,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一贯是——我口头客气一下也就收下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直到见家丁带着人折返。
寿明看过去,见只一个丫鬟跟过来,正觉得纳闷儿呢,然而仔细一瞧,待看清那丫鬟的长相——噢,原来是许姑娘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那没事了。
阿珠一个人走了过来,也不让阿葵帮着抬,轻轻松松将箱子扛在了肩上,转身便走。
阿葵朝寿明挥了挥手,赶忙小跑着跟上。
熹园内,许明意看着这只箱子,也惊讶了一瞬。
“姑娘,这是钥匙。”
阿葵将钥匙递给自家姑娘后,便拉着阿珠出去了。
这可是吴世孙送姑娘的东西,万一她们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可就不好了。
许明意蹲身下来,将箱子打开了看,眼底不禁浮现惊喜之色。
竟是一把极精巧的长弓!
应当是为了防止磕碰,箱底特意做成了嵌合弓身的凹槽。
女孩子将那把系着一块儿红布的弓拿了出来打量着,又试着站起身来,拉了拉弓弦——如此稍用力一拉,便可知掺有捶打的极熟的上好兽筋,缠线也十分讲究,必是请了极擅制弓的高人经的手。
不过……吴恙是怎么知道她喜欢用弓的?
她从未同他提起过,也从未在他面前使过弓弩等物。
莫不是——紫薇
许明意看了一眼自己手指指腹与虎口处的薄茧。
可是,这至多只能证明她经常练箭而已,她自幼习武,对射艺必有涉猎——他又怎能断定她就会真的喜欢呢?
而若说这把弓只是他随意选的一份礼物,可偏偏处处可见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且弓臂之上,似乎还刻了字——
许明意定睛看去,只见其上所篆一行四字:明意安顺。
安顺……
是安定顺遂之意吗?
她不免想到在宁阳时,他曾问她喜欢怎样的生活,她便答了他安定二字。
指腹在那行藏锋逆入、结体匀称的篆字之上摩挲过,女孩子腮边笑意愈浓。
她很喜欢这把弓。
不过,她突然想再多刻上一行字……!
念头一出,许明意忙在房中兴致勃勃地翻找起来。
可她放在匣子里的刻刀没找见,连阿葵平日里收在针线筐里的剪刀也不知所踪。
“阿葵!”
“欸,婢子在呢。”阿葵快步走了进来。
“我的刻刀呢?”
“啊,姑娘的刻刀……”阿葵把视线从自家姑娘手中握着的那把弓上收回,忙道:“姑娘您忘啦,今日是初一,婢子自是将这些东西早早地都收起来了呀。”
在大庆的风俗里,初一是很忌讳碰这些锋利之物的。
许明意这才反应过来,犹豫了一瞬,到底是点了头。
“那就等明日吧。”
“姑娘,这儿还有一封信呢。”阿葵指了指地上那大开的箱子,提醒道。
许明意便将弓随手挂在墙上,接过阿葵递来的信打开了看。
这一看信,再一回信,便是大半日过去了。
……
翌日初二,一大清早,许明意找去了自家二叔院中。
听得下人来通传,说是侄女来了,被窝里的许昀只觉得苦不堪言。
侄女怎么又来了?
昨日不是都已经拜过年了么!——难道说她还想再过一次假的初一?
还是说嫌他昨日给的压岁钱太少?
可侄女的小金库都富得流油了,又怎么可能会惦记他这仨瓜俩枣的?
“让人进来吧。”
许昀叹着气坐起身靠在床头,打着哈欠由小厮替他披上外衣。
“二叔?”
女孩子进得屋内,没急着走近,而是站在屏风外喊了一声。
许昀无奈道:“进来进来……”
许明意这才走了进来,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说明来意:“二叔,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帮忙?
许昀抬起干涩惺忪的眼睛看向侄女。
视线中,只见女孩子从背后拿出了一把弓来,朝着他晃了晃。
“……?”许昀看得瞳孔一紧。
怎么还带着家伙来的?
他也没说不答应啊!
第264章 远远超出了
面对突然就不困了的二叔,许明意又走近了两步,笑着道:“我想请二叔帮我在这弓臂之上刻几个字——”
原来是刻字……
许昀放松下来,吓醒了的脑袋已是不复浑噩,然而看一眼那把崭新的弓,还是下意识地道:“……行,等二叔睡够了便帮你刻。”
虽然说他的脑子已经清醒了,但他的身体暂时还不同意他起床。
“二叔,先刻了再睡吧?”许明意央求道。
“这么心急作甚?”看着突然撒娇的侄女,许昀有些不适应。
“就是心急啊,若不然也不会一大早便来找二叔了。”
许昀看她一眼——合着你也知道是一大早?
但这话到了嘴边他没敢说。
又听女孩子拿商议的语气说道:“您若是不愿下床,那就叫人取了东西来,在床上刻便是了。”
看着依旧笑眯眯的侄女,许昀总觉得这甜甜的笑容下藏着某种暗示。
——暗示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犹豫了一下,许昀到底是叹了口气,拿无奈而宠溺的语气道:“行吧,便给你刻。”
没办法,谁叫他骨子里就是个疼爱孩子的好长辈呢。
“多谢二叔!”
小厮很快从旁搬了张干净的炕桌在床上摆好,又按着许昀的吩咐去书房取了篆字所需之物。
许明意另叫人铺了张薄毯在那桌上,才将手中的弓放了上去,叮嘱道:“二叔,您可得仔细些。”
许昀不禁笑了一声:“瞧把你金贵的。”
不过是一把弓罢了,虽说看起来确实极精致讲究,但此类之物她向来也不缺啊。
“可不是金贵么,不然又怎会特意请二叔来篆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