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一处镇子外,追上了许明意一行人。
少年骑马越过这队人马,截在了前面。
骑着马在最前面开路的秦五看清来人,将披风后准备拔出来的刀按了回去,勒马皱着眉问道:“吴世孙为何要拦住我等去路?”
独自一人前来,倒不像是挑衅找事的,那——总不能是要跟着他家姑娘回京城过年吧?!
要是那样的话,这个年大家可都别想好好过了!
吴恙已经翻身下马,朝着秦五一拱手,道:“我来送许姑娘。”
说话间,看向秦五身后刚停稳的马车。
不待秦五说话,他就见那厚厚的马车帘被人从里面拨开,很快便有一张莹白精致的脸颊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见得这张脸,吴恙眼底立时浮现了笑意,大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那马车里的人,也很快跳了下来。
她一路都要乘坐马车,于是便干脆换回了舒适的女儿家常服,这也是她来宁阳之后,吴恙第一次见她作原本的打扮。
见她就这么下了马车,阿珠赶忙跟了出来,将一件雪青色镶狐狸毛的披风裹在了她身上。
许明意匆匆将系带系好,脚步未停地走向了吴恙。
“我还以为你要多睡会儿呢。”她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晶亮,语气随意却带着愉悦。
“怎么也不让人喊醒我?”想到昨夜醉酒,吴恙略有些不自在。
“见你睡得沉,便没特意叫你。”
见他睡得沉?
所以,她是今早去他房中看过他吗?
想到这个可能,少年轻咳一声——好在他的睡相一向也不算差。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子,道:“你来时我便未能相迎,如今要走,理应要相送——我方才在路上便想,即使是追到京城去,也是要送的。”
追到京城去?
许明意不禁笑了笑。
追到京城——也好啊。
“且你将天目落下了。”吴恙又道。
他知道,她兴许是本就没打算再带上这只大鸟——可若天目不随她一同回京,那他还能有合适的理由给她写信吗?
他说话间,下意识地看向身后。
却见马上空荡荡的,并不见大鸟的影子。
这时阿珠在一旁提醒道:“天目方才已经钻进马车里去了。”
“……”吴恙眉头动了动。
他发话了吗?它就知道可以跟许姑娘回京城了?
第250章 别让我等太久
罢了,反正他与这鸟之间,如今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在适当的时候选择无视彼此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确是将它给忘了。”许明意转头看向马车的方向,笑着道:“既然它还愿意跟着我回去,那便随它吧。”
她到了半路才记起忘记把鸟给带上了,但若特意回去取,倒也觉得没必要。
至于若不将鸟带回去,明时会不会伤心——这个她考虑过了,但还是觉得没太大必要。
“许姑娘——”
听得这句唤,许明意转回头来。
视线中,少年的神态认真至极:“待我将眼前之事处理妥当,便去京城找你。”
他喜欢她,很喜欢。
但他从一开始,便很明确这份喜欢是基于怎样的一种“意图”——他想要守着她,护着她,而非是要将她一同拽进未知的凶险与深渊之中。
四目相对间,许明意笑着点头:“好啊。”
她的语气轻松随意,眼底却也有着一份认真在:“那我等着你。”
她会等着他来京城找她。
“但也不要让我等太久啊。”她答完又补了一句,像是半开着玩笑那样。
她虽是头一遭喜欢上一个人,但这窍既是开了,说不定便收住了,万一转头又看别的哪个少年郎觉着顺眼了……那可不能怪她不够专情啊。
“必不叫你久等。”
吴恙看着她,神情郑重,很有几分一诺千金的模样。
对上这样一双满是赤诚与勇气的眼睛,许明意心底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在翻涌着,甚至突然叫她莫名觉得鼻子都想要发酸,但分明更多的是欢喜与感动——
有个少年,为了能够同她走在一起,保持理智之余,却又似乎是下了排除万难的决心。
相较之下,竟显得她要坐享其成了。
但是,既是相互喜欢,又岂有让他一个人跑向她,而她只站在原地等着他过来的道理?
所以,她在京城也断不会什么都不做的——她也要为了同他走得更近些,而做出自己的努力才行。
因为,若当真想走在一起,只有双向奔赴才是最快的不是吗?
女孩子不自觉地握紧了宽大衣袖遮掩下的手指,只觉得心中也跟着他生出了力量来。
二人面对而立,心中各有涌动,然皆掩于眼底,只是相视而笑。
“就送到这里吧。”许明意开口道:“我也要继续赶路了,不然天黑之前怕是赶不及投宿了。”
吴恙点头。
“好,路上不必着急,到了京中,记得给我写信——”
许明意笑着应下:“知道了,快回去吧。”
吴恙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就嫌他啰嗦,开始不耐烦了?
“那我走了?”
许明意点头:“路上当心。”
吴恙便上了马去。
然而正欲走时,却见她又从马车里跳了下来,朝他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吴恙见状,心中有些疑惑,便坐在马上等着她。
“拿着路上吃,还热着呢。”
许明意将手中包着油纸的酥饼递向马上的少年。
他着急来追她,想来多半是连早食都没来得及用,此处回京还要一个多时辰,天气又冷,不吃点东西垫一垫难免是受罪的——
吴恙伸手接了过来。
果然还是热的。
二人便又说了会儿话。
一旁的秦五急得直想挠头。
方才不是已经说要走了么,怎么送个烧饼又说上了?
待会儿吃了烧饼,是不是渴了还得喝水?姑娘再取壶水来,又得说上一阵子?
还有完没完了?
好在自家姑娘面对美色要比他想象中干脆得多,不多时便与那吴世孙挥手道了别。
目送着许明意回了马车内,吴恙驱马退至一旁,给一行人让开了路。
见秦五看过来,吴恙握着缰绳,朝对方拱了拱手。
秦五面无表情地回了一礼,夹马而去。
待许明意乘坐的那辆马车经过眼前时,视线一直随着这辆马车而动的少年,忽然见那一小扇镂空雕花车窗被推开,窗内悬着的挡风帘子也被打起——
车内坐着的女孩子身上的披风还未来得及脱下,一张脸被括在毛茸茸的毛领里,显得眸愈黑,唇愈朱,腮边笑意也愈发可人。
她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吴恙也抬起手来。
直到那马车行远,一行人马几近要消失在视线中,少年才调转马头,朝着宁阳城的方向赶回。
他能察觉得到,与她之间的距离正在隔得越来越远。
但他不会让重逢之日来得太晚。
……
许明意回京途中,赶得远远不如来时那般着急,夜中多是在客栈内投宿歇息,再没了连夜赶路的情况。
如此之下,仔细算一算,路上便前前后后足用了半月的时间。
这一日,一行人马赶在午时前入了城。
待回到镇国公府时,提前接到了信的许家人,已经早早地等在了门外。
许明意一下马车,便瞧见了自家祖父带头在外等着,还有父亲母亲,甚至就连二叔也在——二叔竟为了她,连月子都不坐了吗?
许明意讶然之余,不免觉得感动。
她不过是出门玩儿了一趟,这阵仗简直都快赶得上祖父凯旋归来时的情形了。
且竟然连姚先生也在——
不过,姚先生为何频频往她身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