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神医脸色顿变——这次绝不可能听错了!
“镇国公府?那你是……许将军什么人?!”
这丫头身边带着的人,个个不寻常,身份摆明了不一般,看这年纪,难道说……
“那是我家中祖父。”
果然!
裘神医的神情剧烈地变幻着,好一会儿才定下心神,看着坐在那里的少女,道:“怎先前也没听你提起过?”
许明意笑着反问:“我不是一开始便说了自己姓许?”
她并不曾想过要刻意隐瞒身份,只是也没觉得这身份需要特意与人说起罢了——身份这种东西,用得上的时候便拿出来用一用,用不上的时候,提起来未免多余。
领会到她眼神中的意思,裘神医不由一噎。
合着得怪他自己没想到了?
但想来也就是许将军那样不拘小节的英豪人物才能养得出如此心性的孙女了——
他对许将军崇拜已久。
眼下再看许明意,只觉得那活菩萨的周身又镀了层金光似得。
“原来许姑娘是镇国公府的小姐!”一旁的裘彩儿张大的嘴巴此时才勉强合上,她满眼惊叹兴奋地道:“如此这般,许姑娘同吴世孙,可当真是再般配不过了!”
等等,她怎么……将心里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女孩子赶忙掩口。
“……?”许明意微微瞪圆了眼睛。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咳,我的意思是说,许姑娘与吴世孙,便是连家世出身也这般相当……难怪如此相熟,又这般志趣相投。”裘彩儿补救着解释道。
许明意唯有点头。
道理她都懂。
可是……般配当真可以这么解释吗?
这时,房门再次被人叩响。
旋即传进房中的,是阿珠的声音:“公子,吴公子来了。”
吴恙到了?
许明意动作比脑子还要更快些,立时站起了身来。
“裘伯父,彩儿姑娘,我先出去了——”
裘神医点了头。
裘彩儿则双眼发亮地目送着许明意离开客房。
“你方才胡说些什么呢……你这孩子,说话愈发不过脑子了。”门刚被合上,裘神医便低声训了女儿一句。
“是女儿失言了……往后必会多加留意的。”
裘神医看一眼乖乖认错的女儿,总觉得那双眼睛里的兴奋太过异样。
下一刻,果然就听女儿忍不住问道:“父亲,您是不是也觉得许姑娘和吴世孙尤为般配,堪称是天造地设?”
裘神医皱眉。
般不般配的,关他们什么事?
总归是旁人的事情,他闺女一副恨不能要让两个人就地拜堂的模样算怎么回事?
不过……
他突然觉得这感觉莫名有些熟悉——
哦,他想到了!
这不就是他在面对定南王和镇国公时的心情么?
裘神医忽然露出恍然的神色。
他平生最敬重的,便是镇国公与定南王,可偏偏这两位素来不合,他虽是根本不曾见过二人真容,但这也不妨碍他为了二人不合的流言而伤透了心——
他甚至想左手抓着镇国公,右手抓着定南王,将二人的手死死地绑在一起!
想到自己的心情,责怪女儿的话,裘神医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反而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共鸣来。
这厢客房内,父女二人各磕各的,楼外,许明意已同吴恙说定了一同去吃早食。
许明意本已经不甚饿了,毕竟刚吃了一个馒头——
可他显然是没吃早饭过来的。
所以,她是大可以再吃一顿的。
吴恙将车帘撩起,让她先进了马车内。
看清在车内卧着的大鸟,许明意有些意外:“怎将天目也带来了?”
紧跟着进来的吴恙,坐下后理了理衣袍下摆,边道:“是它自己非要跟来的,应当是想见你了——”
他怎么可能会主动将这鸟带过来?——是因为母亲养猫之事给父亲带来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天目啁啁叫了两声,像是在附和。
许明意笑着将鸟抱在身前。
于是,这一整日,二人走到哪儿,天目便形影不离地跟到哪儿。
二人一鸟,在城中转了一整日。
入寺赏梅,吃茶听戏,投壶下注,还跑去看了角觝——
许明意觉着,这是她重生以来,最放松最尽兴的一日了。
天色暗下后,二人去了吴恙在城外的一座庄子里。
庄子里的人,显然早已得了吴恙吩咐,待二人到时,酒菜一应等物皆已备妥。
屋子里烧着地龙,踏进去,仿佛瞬间从冬日走进了深春四月。
只白素瓶中插放着的那两支黄梅,还在提醒着时节。
小炉上煮着的酒散发出的酒香浓醇醉人,只是这般嗅着,似乎便叫人觉得晕乎乎的了。
吃了两杯酒后,许明意同吴恙问道:“可是先前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虽说面前的少年看似与往常无异,但二人离得这般近,这所谓的“近”,并非单单是此时坐得近——
故而,她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得到他那一丝异常的心绪。
第244章 动摇
哪怕他并未表露出什么。
听她问起此事,吴恙“嗯”了一声,道:“是查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件事情到底不是什么好消息,甚至打乱了他先前的一些打算——
所以他本是不欲同她细说起的,怕自己在谈及此事时的情绪,会影响到她的心情——今日她很开心,如此之下,他便也不想说那些或许会扫兴的话。总归这些事情,他都会查明并且解决干净的。
但她既主动问了,他也不想瞒她。
确切来说,是一听她问起,他也不知怎么回事,甚至还没来得及想该不该说,话便已经说出口了。
“意料之外?”许明意正色问道:“是查到了什么人身上吗?”
他先前已经知道,此事同吴家族人有关,既已有了这份预知在,那究竟是查到了谁,才会仍然叫他觉得是在意料之外的?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必是有大问题。
吴恙握着手中酒杯,半垂着眼睛语气平静地说道:“是我祖父的安排。”
——定南王?!
“……你的意思是说,先前你在入京途中遭刺,此事乃是王爷设下的局?”许明意大感意外。
“没错。”吴恙道:“此事我已同祖父求证过,他也默认了。”
许明意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这件事情,前世今生她都俱不知晓竟有着这样的内情在……
可是,定南王为何要这么做?
“不知王爷是出于何等思虑才会有如此安排?”她向吴恙问道。
按理来说,定南王定不会真的想要害自己的嫡孙,可是显而易见的是,此事从头到尾便是连吴恙本人也不知情——
“祖父未曾告知我,我试着试探追问过,但他也并不肯明言透露。”
吴恙将自己所察所知,皆如实告知了面前的女孩子:“但大致可以肯定的是,祖父是想借此事,让我假死。”
假死?
这个答案,让许明意愈发觉得匪夷所思了。
也就是说,定南王本打算做一场戏,来让吴恙假死,却意外被她祖父撞见并打乱了这个计划?
但定南王怎会想要让吴恙假死呢?
假死通常是那些自身身份陷入无法转圜的困境之人用来脱身的手段,且这手段可谓是别无它法之下所取的下下之策——而吴恙是定南王府世孙,身份光鲜,前路一片明朗。
定南王想要借此来达到什么目的?
是意识到了什么危机,想以此来保住吴恙的性命?
可依吴家今时今日的能力,何须未雨绸缪到这般离谱的地步?
那是有什么权衡,或是打算将此事的过错归到敌人身上?以此作为由头来对付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