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时轻咳一声:“这个好说……”
“还有一件事,须得提醒许公子。”
“吴世孙请讲。”
“令姐与玉风郡主颇为交好,虽说不宜从中阻挠,但该留意之处,尚还需多加上心留意。”吴恙认真交待道。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许公子年纪虽小,管起人来却很有一套。
许明时听得一愣。
这原本不就是他的活儿吗?
见得男孩子的反应,吴恙顿时更安心了。
“那便说定了。”他语气温和地道:“我会常给许公子来信问一问天目的情况。”
真的是问天目吗?
许明时一时沉默未语。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突然觉得自己和天目似乎都被利用了。
直到被吴恙带着离开灯市,许明意心中的意外仍未消减,悄声问:“你是使了什么法子?”
“我答应将天目留在京城。”
许明意不禁哑然。
天目的价值就只这么一点?
但旋即她便意识到,更值得同情的似乎是她家明时。
明时一直觉得,天目最喜欢的人是他。
但他却不曾想过,他也是喂肉干喂的最多的那一个。
然而对于这种难言的感情纠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也不便多说什么就是了。
许明意上了马车,将要去的地方交待给了车夫。
吴恙骑马,一路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后。
如此约走了小半时辰,方才见马车缓缓停下。
“你们在此等着。”许明意叮嘱阿葵与车夫,边利落地跳下了马车来。
吴恙见状翻身下马。
“咱们悄悄地过去,别惊动了那两名守卫。”许明意快步走到他身边,同他低声说道。
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城门,吴恙终于才明白她先前所谓的“时辰还早”是怎么个意思了。
这竟是要带他爬城楼……
可不就得专挑在深更半夜?
许明意带着吴恙,轻车熟路地闪身到了一侧城楼内侧。
其侧设有以通上下的斜坡马道与石阶,许明意踩上石阶,无声地冲身后的吴恙招了招手,示意他快些跟上。
“……”吴恙唯有照做。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做贼般的体验,同他原本想象中的赏月出入不可谓不大。
二人体力皆好,很快便爬上了城楼最高处。
夜风拂人衣角,抬首便是皓月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如何?不虚此行吧?”许明意在一只石凳上坐下,道:“这里可是京中赏月的最佳去处了。”
吴恙在她身边坐下,边问道:“许姑娘常来此处?”
“我很小时,祖父便带我来过。祖父常说,便是他那暴躁的性子,瞧见这般好看的月色,一颗心都能很快清静下来。”
这世间的美景与美食,皆是治愈人心的良药。
吴恙不禁意外。
镇国公在很早之前就带着年幼的孙女偷爬城楼了?
这个祖父当的,也当真是叫人……无可挑剔。
“在此处赏月,可是人生十大美事之一。”仰头望着上方璀璨星月,许明意感慨着道。
当然,她也并不知道其余九大美事是什么,不过是因为顺口就这么说了而已。
吴恙看着赏月的少女。
清辉月光流泻而下,将她的周身都浸染上了一层淡芒,仿若云中仙子不可触及。
他觉得,分明是十大美事之首才对。
第159章 是喜欢吗?
二人静静地看着仿佛近在咫尺的皎皎皓月,一时间谁也未有出声打破这份美好的静谧。
直到一道黑影飞来,稳稳地落在了二人中间隔着的那只石墩之上。
“天目也来了。”
许明意笑着摸了摸大鸟的羽毛。
若是再有个吴然的话,前世之约便是履行的分毫不差了。
吴恙看了一眼那蹲在石墩上的鸟。
怎么哪里都有这只鸟?
这个位置是他为了避嫌才空出来的,怎么竟像是特意给它留的一样?
不知为何,这一幕让他突然想到了自家父亲和母亲近来中间总隔着的那张椅子……
“前日里朱叔同我说,在搜找占云竹的下落时,曾在附近的渔村里听渔民提起前不久也有人来问过占云竹的事情——”许明意转头看着少年,问道:“不知是不是吴公子的人?”
若是,她该道谢。
若不是,她该着人去细查。
因是悄悄做的,且也无甚像样的成果,吴恙下意识地就想否认,可对上她一双眼睛,犹豫了一瞬之后,到底还是点了头。
“是我。”
他道:“但也不曾查出什么结果。”
“多谢。”许明意认真地道:“此番京中数月,吴公子委实帮了我许多。”
“是我该谢许姑娘,这些时日许姑娘待我亦是照料颇多。”
许明意听得莞尔。
她哪里有什么照料,不过都是些寻常事罢了。
“何时许姑娘得空,也可以去宁阳逛一逛,到时由我来尽地主之谊。”吴恙主动邀请道。
她应是喜欢骑马的,到时他可以带她去城外马场骑马看落日。
许明意笑着点头,道:“好,有机会一定去。”
吴恙不是说客套话的人,他说邀请她去,一定是真心实意想叫她去的。
“这里的星星也很好看。”她重新将视线投向夜空,感慨着道。
吴恙却下意识地拿余光看着身边的她。
其实他方才的话还未说完。
这次入京,他很高兴,甚至有些……舍不得走了。
满天星辰仿佛皆映在了她的瞳孔中,月光下的侧颜精致的少女看起来比平日里要恬静得多,一身靛蓝色男子衣袍,鸦发高束起,便露出了一截雪白细腻的天鹅颈——
看到这里,吴恙连忙将视线收回,正襟危坐着。
非礼勿视……
可……她应当穿一件竖领袍才对!
这样轻易被人瞧了去,岂不是要吃亏?
此时,身边的秃鹫突然叫了一声。
吴恙皱眉看向它,却见它正伸长着脖子盯着自己瞧。
有什么问题吗?
疑惑刚在心底升起,下一瞬便有了答案。
鼻间传来温温凉凉的感觉,少年抬手轻触,赫然见得手指间竟是一片殷红的颜色。
他这是……流鼻血了?!
想到方才自己那无意间瞥到的一抹雪颈,少年顿时面红耳赤。
他分明……并无丝毫龌龊想法!
“你流鼻血了!”
许明意见此一幕,略略一惊,连忙起身来。
“快些仰头——”她边说话,边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素蓝色的帕子,替他捂住鼻子。
她的触碰让少年更是心慌意乱,忙接过手自己按着。
许明意拿手指替他轻轻拍着额头。
“我幼时流鼻血,阿葵的母亲便是这般做的。”她边拍边解释道:“若沾些凉水还能更好些。”
吴恙胡乱地“嗯”了一声。
女孩子半倾着身替他轻拍额头,虽是尽量保持着距离,却仍叫他一颗心越跳越快。
少年隐隐觉得,再这么下去,这不争气的鼻血怕是根本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