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咽下之后,才平静地道:“我知道了。”
实则,她猜到了依柳宜的性子会选择这么做。
……
前院,镇国公不耐烦地叫人送了客。
饶是如此,定南王世子吴景明仍再三致谢,才带着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子离去。
镇国公府外附近早已围了许多听到消息赶来看热闹的各府家丁及百姓。
“快瞧,吴世子当真带了个年轻人出来……”
“许将军救下的竟真是定南王世孙啊!”
“不是说只是个寻常乡野少年,拿来给许姑娘冲喜用的嘛?”隔壁占家府上的一名仆妇吃惊地道:“前日里可是许家那位柳姑娘亲口对我说的,按说不会有错的呀!”
“柳姑娘?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位恩将仇报下毒谋害许姑娘的柳氏吧?”
“什么?!下、下毒谋害许姑娘?”仆妇震惊地看着说话的婆子。
那婆子瞥了她一眼:“是啊!人已经被抓去衙门治罪了!你如今打听消息的功夫不行了啊!”
吴恙坐在马车中,隐隐不绝的议论声渐渐被抛在身后。
“可有哪里受伤了?”
马车中,身形清瘦穿一袭细绸蓝衫,蓄着短须的中年男人检查着少年身上可有伤势。
吴恙按住了他的手,摇头道:“父亲,我没事。”
“为何迟迟不回家?”
“我不回,父亲不还是找来了么。”吴恙浑不在意地道。
“我若再不找来,吴家怕当真是要出一位上门替人冲喜的世孙了——”提到此处,吴景明仍旧一阵心悸后怕。
少年语气随意:“镇国公救我一命,便当真为许家冲一回喜又有何不可。”
吴景明听得胡子直抖——究竟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定南王世孙该有的尊严了?
而吴恙面上一改随意之色,忽而问道:“父亲可查明那群山匪的真正来历了?”
“眼下并未查出什么异样,如今宁阳那边尚在暗中细查。”
吴恙皱眉又问:“朝廷也没能查出什么?”
他之所以选择先住在镇国公府而不外传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为的便是先静观其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跳出来。
吴景明摇了头:“要么就当真只是寻常山匪,要么便是对方做得太过隐蔽小心。”
“父亲,会不会是——”吴恙眼神微动,一句话未有说完。
“应当不会。”吴景明声音低而凝重:“按说不会这般明目张胆。”
吴恙微一点头。
这两日间,他也是这般想的。
况且,活着的人总要比死了的有用——父亲身为定南王府世子,却被授职京中户部,这便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但除此之外,谁还有谁有这个本领可以做的这般滴水不漏,竟能瞒得过朝廷与定南王府的追查?
“我身边应是出了内奸。”吴恙笃定地道:“那些迷药用量极大,若无内应,对方断不可能如此轻易得手。”
且极有可能是他身边的心腹——
眼前闪过一张脸庞,吴恙问道:“寻到的尸身中,可有岁山?”
吴景明微叹了口气。
“此次随同你入京者,皆丧命于当场,尸身由当地官府验看罢,已被敛送回了宁阳厚葬。”
“……”吴恙微微抿直了薄唇。
那些都是吴家忠仆。
想来若非是他们拼死相护,他也撑不到镇国公来救。
然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其中有内奸的可能。
他还欲再说些什么,吴景明拍了拍他的肩:“无论如何,我儿平安无事就好。余下之事,自有族中人来查,你且放心将身子养好。”
又笑着道:“你母亲还在府中等着,这些时日为了你的事情,她已是急得病下了——待会儿见着了你,这病怕是能好上一半不止。”
“是儿子让父亲母亲操心了。”
虽说母亲早几年便随父亲入了京,与他常是一年见不上几次,但父亲母亲对他的疼爱他心中向来清楚。
“此次与你往常惹祸胡闹不同,你才是真正受了场大险的。”吴景明道:“还有你姑母,屡屡使人来催问消息进展——很快便是你姑母的诞辰宴,你且好好地养养精神,她到时见了也能放心些……还有,到时入了宫,还需谨慎守礼,莫要再如平日那般言行无忌……”
听着父亲开始喋喋不休,吴恙绝望地望向车顶。
这世上怕唠叨的不止许家姑娘一个……
第033章 万一运气好
十日后。
再有三日,便是宫中为皇后娘娘举办诞辰宴的日子。
“真不想去的话,便也无需陪着我同去。到底你这身子还没有真正痊愈,想来宫中也不会怪罪什么。”
世子院里,刚理完账簿的崔氏同坐在一旁吃点心的许明意说道。
点心是许明时买了送过来的,皆是许明意以往喜欢的。
此时她咽下口中的玫瑰酥,接过阿葵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吃了两口茶,才道:“母亲,我已好得差不多了,这些时日闷在家中养病,许久不曾出去走动,母亲就让我跟去凑凑热闹吧。”
“我原是想着你以往不喜这些场合。”崔氏眼中满是笑意:“你既是想去,去就是了。”
许明意笑着点头。
她以往确是不喜欢这些,是因疲于应付,但眼下她不能就这么一直呆在家里,等待噩梦的来临。
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首要便是多听多看多想,才能让她这本不是多么聪明的脑子里多装些有用的。
“夫人。”
母女二人正说话时,青樱从外面走了进来,福身行礼道:“襄宁伯夫人她们到了。”
“这么快?”崔氏放下手中茶盏。
她这才对完账,还没陪女儿多说会儿话呢!
青樱不禁讶然。
夫人竟还有嫌襄宁伯夫人她们来得快的时候——
许明意适时地起身:“恰好我要去一趟二叔那里,便不打搅母亲打马吊了。”
“那快去吧,待母亲赢了银子,回头给你买吃的!”
许明意应下来。
只要不是冰粉就好——
她跟着崔氏出了里间,向堂中的几位华衣妇人依次见了礼之后,便离开了世子院。
牌桌很快被支了起来,四人闲谈间,襄宁伯夫人看向崔氏道:“好些时日没瞧见你们府上的姑娘了,如今可真是愈发端庄标致了。”
“那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姑娘。”崔氏毫不谦虚。
“如此看来,外头那则传言必然是真的了?”礼部尚书之妻温夫人扔了一张牌出去,口中边说道。
崔氏看她一眼:“什么传言?”
“就是有关定南王世孙的传言呀,都说当初许老将军将人救回京中,是为替你家姑娘冲喜来着,定南王世孙隐瞒身份住在你们府上多日,因贪慕许姑娘美貌,不惜答应冲喜之事——可后来身份败露,这才被许老将军赶了出去!”
镇国公府同定南王府不合,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撇开其他不谈,这两家若能结了亲,那才是怪事咧。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崔氏听得笑了一声。
虽说依她家昭昭的美貌,确实大有让对方痴迷沦陷的可能,但那吴世孙根本不曾有福气见过昭昭啊。
这十来日间,她几乎日日都能听到关于他们镇国公府救下吴世孙之事的各路传言,层出不穷,不带重样儿的,各有各的荒唐。
因大多对他们镇国公府并谈不上有什么影响,只当作是个笑话听一听罢了。
反正被笑话的又不是她家昭昭,而是那个险被拿来冲喜,如今在众人眼中又十分‘贪慕美色’的吴世孙。
但这等事也只是眼下被人拿来作个闲谈,京中事多,要不了多久便会被抛在脑后了。
对这些流言,许明意也未有太在意。
她带着阿葵来到了许昀院中。
“二叔可在?”
“回姑娘,二老爷这会子正在书房里呢。”
许明意弯唇笑了笑。
看到她家二叔近来为了她的事情很是用心啊。
书房的门半掩着,阿葵上前叩了两声,便轻推开了来。
许明意走了进去,只见宽大的书案之上摆放着画纸笔墨等物,然书案后却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目光在书房中搜寻了片刻,却见许昀歪在书架旁的一张矮榻上睡得正熟。
“二叔……”
许明意无奈地走了过去,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
“您怎么这个时辰又睡着了?”
依照二叔往常起床的时辰,怕也是刚起身不久——这府中中了长眠草,患有嗜睡症的人恐怕另有其人吧?
“昭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