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高衍中走了,九阿哥就过来宁安堂接舒舒。
舒舒跟伯夫人正在西稍间,这里现在空出来了,给大格格腾地方。
这几日伯夫人正盯着人将这里收拾了,窗纱也换成了澹粉色。
大格格的悠车会安置在西稍间,当值的保母、乳母在眼前陪着。
另外还拨出三间厢房,给乳母、保母们安置。
舒舒见了,就不大高兴,道:“怎么直接安置在这里了?大格格嗓门可透亮了,直接安置在后房多好?”
伯夫人拍了她一下,道:“你这当额涅的可真是心大,这么点儿的孩子,不搁在眼皮子底下,谁能放心?等到四、五岁,知晓好赖,说话利索了,再挪到后头……”
舒舒拉着伯夫人道:“可就搁在跟前,也太熬人了,扰了阿牟休息怎么办?”
伯夫人嗔怪道:“别说这没用的,就现下吃奶吃的多,醒的多些,过了这段就好了。”
舒舒这才不说话了。
看到九阿哥过来,舒舒也没有张罗着走。
倒是九阿哥,看着空旷的西稍间,才晓得大格格要挪到宁安堂的消息。
他强挺着才没有失色,可是出了宁安堂的时候,嘴角还是耷拉下来,跟舒舒道:“真要挪大格格过来啊?要不……还是挪二阿哥吧……或者大阿哥也行……”
在后罩楼,想要看闺女抬脚就到了;宁安堂这里,到底是长辈居所。
舒舒抚额。
之前总觉得差点什么,原来是忘了跟九阿哥提此事了。
她这记忆力,太可怕了。
特容易忘事情。
她就说了三个孩子吃夜奶彼此惊扰的问题,也说了之前的打算。
她也不想让阿牟带孩子,原是要安置在正房厢房的,可是阿牟不干。
九阿哥听了,脸上带了不快,看着舒舒道:“你是不是也被扰醒了,怎么不告诉爷一声?”
虽说夫妻俩都在东稍间安置,可是九阿哥每次睡觉,就是一觉天亮。
倒是舒舒,有些夜不安枕的症状。
九阿哥之前以为她是血气不足导致的,现在看来也有被孩子惊扰的缘故。
舒舒拉着他的手,道:“也不是被扰醒,就是睡得不太踏实,总想着是不是到了夜奶的时候,也会想着奶嬷嬷那里奶水可够什么的……”
九阿哥轻哼道:“你最是聪明,这会儿怎么傻了?现在什么也比不得你身体重要,你这样忧思过重,哪里能养好身体?行了,一会儿就叫人收拾正房,今晚咱们回去住,要不然这觉都睡得不踏实。”
舒舒迟疑道:“也不差这十来天了……”
九阿哥却是坚持,道:“还是听爷的!不好好睡觉,吃再多补药也没用。”
舒舒也晓得这个道理,不再反对了。
她确实有些神经衰弱的症状。
可是到了后罩楼,抱起找额涅的二阿哥,舒舒又犹豫了,现在一天过来十来趟,几步就到了,搬到正院,肯定不如现下方便。
九阿哥见状,就直接吩咐小椿跟核桃道:“将正寝收拾出来,换上新帐子,晚上福晋挪到前头去。”
小椿跟核桃也晓得舒舒这阵子睡不好,应了一声,痛快地出去收拾屋子去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见他理直气壮的,就没有说什么。
反正现在天气暖了,大不了她多往后罩房跑两趟……
等到夫妻俩用了晚点,前院的屋子也整理出来了。
三个小宝宝刚吃过一轮奶,都躺在悠车上睡着。
舒舒看了一圈,带了不舍,跟九阿哥回到正房。
等到在炕上坐了,她还是忍不住老往西边瞅。
西屋安静着,还让她有些不习惯。
九阿哥见状,就提及高衍中刚才的样子,道:“挺不容易的,也是官家子弟,结果就因家里长辈没了,没个下场,在御膳房就磨了二十多年,换个其他衙门,说不得也熬出头了,御膳房那里的职缺,当时都是乌雅家、卫家、章家霸着,他们自己的子弟还不够分,哪里会容外人出头……”
舒舒听了,则是想到旁的。
高家要是得了左领世职,那就是管着七、八十户人家。
这些人家子弟的前程、女子的选阅,都是左领把着第一关。
高家就成了内务府的中等人家。
高斌十八岁,亲事就要热门了。
虽说高家的人品,不至于悔婚,可是既是两厢情愿了,也没有必要非拖着核桃太久。
次日,等九阿哥去了内务府衙门的,舒舒就叫了小椿跟核桃两个,道:“该选人就选人吧,别再耽搁了,跟内务府那边年岁一样,在十三岁上头的人选,先按照十二个来,说好了,当差满二十放出去,正好你们也带带……”
小椿跟核桃应了。
而后舒舒看着核桃道:“回头高斌要是再跟你打听出府的时间,就说明年三月,三个小的‘抓周’以后……”
核桃跟她同庚,明年十九岁。
核桃迟疑道:“福晋,之前不是说后年么?”
舒舒道:“没什么区别,成了亲再进来一样……”
说着,舒舒又看向小椿道:“你比核桃大两岁,二十也不小了,别叫人当老姑娘了,就年底出去,顺带着将府里的人选挑挑,有合适的给小榆挑出几个备选,她要性子老实的女婿……”
小椿没有扭捏,道:“那可是说好了,奴婢也要回来当差的,到时候要是正房这里不方便,奴婢就去照顾小主子……”
等到她们成亲,就是媳妇子了,这年轻嫩妇的,往来正房肯定要避讳些。
舒舒听了,陷入思量。
她最信任的,自然还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小椿几个。
齐嬷嬷到底上了年岁,有精力不济的时候。
可是外出去新婚,就进来当差,那也不像话。
舒舒就摇头道:“回来能回来,可不用这个时候,等到成亲了,别耽搁了子嗣,回头孩子能撒手了,进来给几个小的开蒙……”
几个丫头跟着她,打小也是国语、蒙古、汉语都学的。
等到孩子说话的时候,也要有人教说话,这要耐心稳当的人了。
小椿点了点头。
核桃有自己的打算,犹豫了一下,道:“之前福晋不是说外管事没有合适的么?等到奴才成亲,能不能学着做外管事?”
舒舒点头道:“当然能了,不但我要人代我巡铺子,就是邢嬷嬷那一摊,也要有人接手……”
邢嬷嬷是伯夫人的陪嫁丫头,比伯夫人还年长两、三岁,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现在管着出门走礼那一摊。
核桃听了,也心安了。
她跟其他人不一样,不能真的将娘家这边撒手,总要过几年她兄弟成丁了,弟媳妇进门了,才能安心。
可是也没有跟婆家伸手要银子贴补娘家的道理。
总要自己有个差事,有个进账,这说话底气才足些……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过来,就见十二阿哥满脸心事的模样,都没有察觉到他进来。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愁什么呢?都成小老头了?”
十二阿哥站起身来,道:“九哥……”
九阿哥道:“这是遇到难处了?”
十二阿哥摇头道:“不是难处,就是昨天出去看到我舅母了,问是不是明年小选宫里要多挑人……”
明年选秀,明年他的五所也会进格格。
十二阿哥垂下眼,心里颇为复杂。
有了女卷,皇子厨房就能完善起来,往后预备各种吃食也方便;可是总觉得有些别扭,好像自己的地方要被侵占了,后院的房子要腾出来安置格格,正院的也要腾出来,预备给皇子福晋,他自己就剩下前头书房了。
要是能选择,他倒宁愿依旧维持现状。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他很忌讳这种外家惦记皇子后院的事,道:“惦记你后院了?岂有此理,好好的皇子表妹不做,非要过来当奴才?还是自诩为表妹,想要进来做主子?”
十二阿哥涨红了脸,道:“九哥误会了,我舅舅家没有适龄的秀女……”
九阿哥轻哼道:“他们家没有,那姻亲故旧人家呢?内务府这些大爷,眼睛都往上瞅,都惦记着裙带呢,你以为人家当你是外甥,仔细人家拿你做招牌,在外头卖人情……”
十二阿哥正色道:“他们不敢,弟弟也不会纵着……”
九阿哥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你纵着也没用,汗阿玛不会允许的,几位妃母也都出身内务府,可是你看大哥后院有那拉家的格格么?倒是有乌雅格格,是德妃母的族侄女……三哥、四哥、五哥那边也是,没有那种表妹入府的,八福晋前年为什么闹腾,就是因为晓得了王格格是嫔母的远亲,到时候轻不得重不得的,不好管教……”
十二阿哥脸色有些泛红,道:“弟弟知道了……”
他有些臊了,急匆匆出去了。
留着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的背影若有所思。
《黄帝内经》上写的清清楚楚,“男子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泄、阴阳和、故能有子”。
其他的哥哥,连带着他,都是十五、六就赐了格格的。
或是皇父直接赐内务府秀女,或是皇父吩咐后妃给儿子择人。
十二阿哥这里,皇父应该是没想起来。
抚养十二阿哥的苏麻嬷嬷自己就是个一辈子没出嫁的老姑娘,只想着十二阿哥生日小,怕是也想不到这阴阳调和上来。
十二阿哥的生母即便想到了,也不好越过苏麻嬷嬷开口。
如此一来,倒是没人记得十二阿哥是不是成人了。
他也是打这个年岁来的,自然晓得少年人精力旺盛。
精满则溢,也不能憋得太狠了,那样伤身体。
可是他一个当哥哥的,操心弟弟的纾解之事,是不是太婆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