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国公、平郡王不同,那两位是宗亲,淑慧大长公主是出嫁女。
是巴林部的人主丧。
理藩院、礼部、内务府协办,也只是协办罢了。
外加上淑慧大长公主已经六十九岁,算是高寿,重孙辈都有了,又是在临终前全了祭祀父母的心愿,得了圆满。
大家的哀思少了不少,丧事也从简。
公主别院这边停灵了十几日,就出殡了。
巴林千里之遥,满蒙又有火葬的旧俗,大长公主就送到海淀裕亲王园火化。
康熙率皇子、诸宗室王公、内大臣、大学士、尚书、侍卫等,亲送大长公主出殡。
等到大长公主火化,骸骨入骨灰坛,由荣宪公主与三台吉带回巴林。
朝廷这里,则是派出了三阿哥为使,送淑慧大长公主归葬藩部。
大长公主来朝之事,算是告一段落。
舒舒只听着九阿哥讲述大长公主临终之事,都觉得难受。
她再次祈祷,还是别生女儿了。
虽说软软嫩嫩的,可是想到这骨肉生离,就叫人受不了。
等到她跟九阿哥提及此事的时候,九阿哥反倒豁达了,道:“没事儿,实在不行,也有其他法子,阿灵阿就找汗阿玛哭诉去了……”,
舒舒诧异:“想要那个三台吉留京?”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那个意思,汗阿玛念着大长公主,没有拒绝,还不知什么情形。”
要是给恩典的话,那等到一年以后,说不得这个三台吉就要进京补侍卫。
宫里的侍卫,除了上三旗侍卫之外,还有这种加恩的宗室侍卫与藩部侍卫。
舒舒不置可否。
九阿哥想起了那三台吉,跟舒舒形容道:“身量相貌都不错,比爷长得跟老十都像……”
不止他惊讶,连皇父跟其他阿哥见了三台吉,也都多看了好几眼。
除了跟十阿哥相似,三台吉眉眼间还有些跟康熙相似。
也就是三台吉是郡王太福晋幼子,年岁也对不上,要是长子的话,说不得真说不。
毕竟郡王太福晋,曾在宫里待年。
九阿哥想到此处,忍不住笑道:“估摸不少人瞎琢磨呢,还有人打听巴林太福晋这些年归宁没归宁……”
关系到皇父,没有人敢说在明里,可是暗地里嘀咕的应该不少。
说不得过些日子,就有“沧海遗珠”的故事编排出来。
舒舒闲着没事儿,就拿了纸笔,跟九阿哥普及了一番什么叫血脉远近。
十阿哥与三台吉不单单是姨表兄弟。
十阿哥是太宗玄孙,还是公主的曾外孙,父系、母系都是太祖血脉。
三台吉也是如此,祖母是公主,曾外祖母也是公主,也都有太祖血脉。
两人身上重叠的部分,比异母兄弟差不了多少,两人相似也说得过去。
三台吉跟康熙也是有亲缘关系,两人这表叔侄,跟亲叔侄也差得不远,所以相貌上才有几分相似。
九阿哥听得目瞪口呆,摇头道:“没有这样算的吧,只有从父的,哪有从母论的?”
舒舒就道:“要是不从母论,遏公如何在兄弟之间脱颖而出呢?”
当时额亦都十六子,遏必隆是第十六子。
他上面还有同父异母的嫡兄,之所以能越过旁人继承父兄的爵位,还是因为是太祖外孙的缘故。
不过提及“从母”两涸字,舒舒想起这两天得的高丽参,道:“年贡才过去多久,怎么朝鲜又上贡了?”,
朝鲜是出了名的白银短缺,每年的上贡由高丽参折算,并且还得了恩典,允许使团朝贡时在京城贩卖高丽参,用来换白银带回朝鲜。
前些日子,就有朝鲜使臣过来,还专门给九阿哥送了高丽参。
九阿哥撇嘴道:“穷闹的呗,一年朝贡四回还不知足,找借口来了第五回,总这样朝廷也受不了啊,汗阿玛已经下旨,以后不许因其他事情增加朝贡次数,否则就要停了他们的朝贡。”
为了彰显宗主国的气度,礼部与理藩院那边给朝贡国回的赏赐,远远多过贡品。
一来二去的,朝贡就成了藩属小国撸羊毛的手段之一。
一年一贡增为两贡,再增成四贡。
九阿哥听着,都觉得心疼,道:“也就是不干爷的事儿,否则爷肯定想个法子将这便宜占回来!”
舒舒就提及朝鲜的“从母法”。
除了王室跟宗室之外,其他的社会身份取决于生母身份,称《庶孽禁锢法》。
不管生父什么身份,生母是贵族则为贵族,生母是中人则为中人,生母是贱民则为奴婢。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那不是跟太祖时情形差不多,再往前说,秦汉时应该是差不多的情形……”
太祖时,只有福晋、侧福晋的儿子分给了旗份,庶福晋的儿子只能给哥哥们做旗属。
太宗朝时,也是如此,就比如逝去的老国公。
说起旗份,九阿哥想起一件事,道:“爷明天去宗人府看看,那诺尼的官司也该开始审了吧……”
真要按照十弟说的,兄弟俩多是要往正蓝旗去的,那这官司说不得真的与他们相干·
木。
次日,十福晋过来了。
他们夫妻跟着去畅春园住了大半月,前几日太后回宫,他们才跟着回来。
“十五去的红螺寺,天呢,马车排出去好几里地·”
十福晋趴在炕几上,一边吃着软乎乎的年糕,一边说着去红螺寺的见闻。
“上回还没有观音道呢,这回也清理出来了,全是磕头的,一步一磕,我开始还不想磕来着,想想去了也去了,还是磕吧,要不心里觉得不吉利……”
“腰都直了,腿酸的第二天都打颤,还出了一身汗,不过晚上睡着香”
“看到观音像时,就觉得不累了,要是在跟前住着,说不定我也天天去磕呢……”
“碰到庄亲王了,也磕头来着,还带着庶福晋,跟咱们差不多大·”
舒舒笑着听着,累了半天,晚上睡得当然香了。
庄亲王这心够诚的,别把十六阿哥的亲王帽子给扇没了吧?
十福晋又道:“红螺寺里散着种的竹子都没了,就剩下几片挨着的,都用高墙围了,还有牌子挂着,和尚守着……”
说到这里,她有些犯愁,道:“我们家的竹子没有发芽……”
这说是去年五阿哥分给各家的竹子。
在暖房里用大盆养着。
舒舒道:“没事儿,我们暖房的那几株都发芽了,等过了清明,直接移栽在你们院子里。”
十福晋立时欢喜了,先点头,随后又摇头,道:“清明还不暖和吧?别冻着了,端午节也行……”
舒舒道:“随你。”
十福晋又迟疑了,道:“那还是叫人去红螺寺问问侍弄竹子的和尚,万一竹子移栽时也怕热呢?”
舒舒不知道怎么劝慰了。
关心则乱,自己说什么都不好。
她就岔开话,问道:“三嫂家的小格格好看不好看?”
前几日是三福晋嫡长女“洗三”,除了舒舒不方便外,其他妯娌都去了的。
虽说三阿哥与三福晋这两口子的行事有些一言难尽,可是夫妻俩都是好相貌。
他们家的小阿哥也是粉雕玉琢的,看着相貌比其他堂兄弟出色些。
十福晋想了想,道:“就看了一眼,三嫂就叫人抱下去了……”
舒舒心里算了下日子。
三福晋这一胎也是足月了。
通常都是早产的孩子,才会看得仔细些。
十福晋道:“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小格格睡着,眼睛也没睁,就是四嫂夸了着,说小格格白净,养得也足月,头发黑漆漆的,手指甲也粉粉的。”
舒舒心里诧异。
四福晋性子沉静,并不是爱多话的性子。
“三嫂怪怪的,夸了孩子她也不欢喜,还拉着四嫂的手,眼泪吧擦的,半响没撒开……”
十福晋摇头道:“反正不大乐呵,五嫂跟七嫂都没好多说话,这是嫌弃生了小格格么?可是她都两个阿哥了……”
舒舒清楚原由,不由皱眉。
关于公府那头的风言风语,舒舒也听过些。
现在想想,能说出这样闲话,何其阴损。
这是要将三福晋贬低到泥里。
这样的亲人,比仇人更可恨,假话说的跟真话似的。
舒舒冷笑,换成她是三福晋,回头一个也不放过,都收拾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减少社交圈的缘故,没有必要的亲戚往来,就不用往来。
多几分锋利,反而让人不敢招惹。
太平易近人了,容易被轻慢。
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
木。
三贝勒府,正房。
三福晋正月十八诞下一女,现下还在产褥期。
嬷嬷进来道:“福晋,公府那边又来人了。”
三福晋睁开眼睛,多了几分快意,道:“不见!”
去年嚼舌头的时候不是说的痛快么?
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那奶嬷嬷迟疑,道:“回头他们要是接了侧夫人回去?”
三福晋低头道:“要是大哥拉得下脸来,那就让他们接,接回去不孝顺,我也不会白看着,换了旁人,不用给脸面……”
女儿生产,接了生母过来照顾,谁也挑不出理来。
之前她给娘家脸面,不过是顾念着生母,怕得罪了嫂子、弟媳妇,生母被慢待。
可是舒舒仗着怀孕,就理直气壮的接了伯母去赡养;那自己孩子都落地了,接了生母来不是更应当的。
至于弘晴的伴读,已经尘埃落定,没有更换的余地。
她也不是傻子,晓得娘家那边即便靠不上,也不能全得罪了,还得面上光。
所以她也择了一个董鄂家的子弟,不是她的侄子,而是从旁支择了一个堂侄,还有就是从继母娘家择了一个宗室子弟。
如此一来,四个皇孙伴读名额,就从娘家选了两人,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剩下两人,则是从三贝勒府旗属子弟里择选的。
至于三阿哥提及的想要从田格格的娘家选人,三福晋只当他放屁。
有毓庆宫的前车之鉴,他要是真敢将格格的娘家人抬举入上书房,那才是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