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九阿哥就不想去内务府了。
舒舒道:“这还有大半月呢,爷明天开始居家,每日里什么个章程,爷也得去吩咐一下啊……”
虽说她没有“因公废私”的心,可九阿哥毕竟是当差的皇子,上头还有康熙看着。
不能太没担当了。
九阿哥想想也对,点头道:“对,爷也不能耽搁差事,不能给汗阿玛找借口扣俸银……”
之前的时候,几百两银子不当回事儿,扣了也就扣了。
可以后添丁进口,抛费就大了。
十阿哥在宗人府也是混时间罢了,每日也回来阿哥所吃饭。
今年现下天有些短了,他也不例外。
寻常的时候,差不多都是未初二刻,兄弟俩就出发。
今日十阿哥也是掐着时间出来,在二所门口却多等了半刻钟,才看到自家九哥姗姗来迟。
只是九哥这个架势,这个大步流星的模样,还有抿着的嘴角……
又是得意又是欢喜的,感觉要美出鼻涕泡了……
十阿哥笑着问道:“是不是蒙古王公的信又到了?”
哪个部落的王公想要大件的烧蓝金饰?
九阿哥挑眉道:“前头铺垫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等到年底就行了!”
从十月开始,陆续有蒙古各部进京轮班。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烧蓝买卖真正开张的时候。
等着他们送银子上前就行了。
有了金腰带之事,九阿哥对蒙古王公也了解不少,那是真不差钱。
兄弟俩说着话,顺着甬道出来。
十阿哥道:“那还有什么喜事?九哥跟汗阿玛提搬家的事了,汗阿玛允了?”
除了这件事,他一时想不到旁的。
听到“搬家”,九阿哥脸上就带了纠结。
今年送舒舒归宁几次,他当然晓得岳家那边盼着自己早点搬出宫来。
可是,那个胎神的忌讳……
去年冬月,七阿哥那边就没有理会这个忌讳,跟着其他的皇子阿哥一起搬出宫了,结果七福晋生的小格格就不大妥当……
或许还有其他的缘故,可谁叫那么巧呢。
九阿哥不敢冒险了。
眼见他神色变幻莫测,十阿哥就晓得自己猜错了。
可是除了搬家这件事,最近还有什么让九哥又喜又忧的事么?
十阿哥脸上露出担心来:“九哥,到底怎么了?”
眼见他如此,九阿哥心软了。
兄弟俩打小无话不说的,况且他也晓得,老十才是嘴巴最严实的,不像老三跟十四阿哥那样大嘴巴。
只是想着舒舒的提醒,他少不得轻咳一声,看着十阿哥正色道:“爷告诉你也行,你可不许告诉旁人,十弟妹也不行!”
十阿哥心中囧的不行,妻子怎么就成了“旁人”了?
不过他还是痛快点头道:“嗯,不告诉!”
九阿哥这才咧了嘴角,脸上满是喜气,又想起了前三个月小孩子娇气的话,将嘴边的话换了说辞,带了几分得意,道:“月底的时候,应该会有好消息!”
十阿哥听了,依旧是没有头绪。
如今他们兄弟差事定了,爵位没戏,那还有什么好消息。
他看着九阿哥道:“是哪方面的好消息?”
九阿哥早也心痒痒,也想要分享,就道:“那爷给你个提示,不过你心里有数就行,憋着不许往外说!”
十阿哥更好奇了,再次应了。
九阿哥这才回头,往北面看了一眼,得意洋洋道:“佛祖保佑,爷跟福晋要心想事成了!”
十阿哥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惊喜来,道:“真的?!那可太好了,要是生个小阿哥,我来帮九哥带;要是生个小格格,我来预备嫁妆!”
九阿哥听了,连忙摆手道:“边儿去!都让你做了,爷这亲阿玛做什么?”
十阿哥笑着不说话。
他有些不放心九阿哥教孩子,别教得太心实了。
这兄弟俩不愧是打小一起长大的,都是差不多的心思,对对方不大放心。
九阿哥挑眉道:“还早呢,要月底才能有脉象,今儿爷去衙门半天,明儿开始就不来了!”
十阿哥:“……”
没有滑脉,那怎么确诊怀孕的?!
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九阿哥就轻蔑地看了十阿哥一眼,道:“你不懂,这都是有孕兆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舒舒提及的小椿的胎梦。
真是个不懂事的丫头,抢了胎梦做了,本该是他这个当阿玛的做才是!
他心中腹诽,嘴上却道:“爷前阵子老做梦,梦到小龙拦着爷,怪模怪样的,这不是应在这里了,明年是龙年……”
十阿哥理智的多,有些担心自己九哥是太盼着孩子了,是癔想了,担心他白欢喜一场。
他面上不显,依旧点头道:“那应该是了,要不然谁会梦到这个,那弟弟不说,九哥您也先忍忍,到了月底了太医诊了脉再说。”
九阿哥听了,摇头道:“到月底才一个半月,也不能对外说,前三个月都要瞒着,得满三个月才能往外说。”
十阿哥老实道:“那就三个月,还是小心些要好。”
九阿哥也是这样想的,提醒道:“不许告诉你福晋啊,她心思浅,藏不住事儿,在嫂子们跟前露出来,就众所周知了!”
十阿哥应道:“放心,不说!”
真要说也要等到月底确定之后,否则出了乌龙,怕是九哥、九嫂到时候要臊了。
说话的功夫,兄弟俩到了内务府衙门跟前,就此作别。
九阿哥到了衙门,吩咐高斌道:“请张大人过来。”
这说的就是内务府本堂衙门郎中张保住了。
高斌应声下去,少一时,带了张保住过来。
九阿哥道:“张大人的公文节略写的不错,往后还按照现在这个来,而后每天早上辰正,下午未正,爷会打发人来取。”
一句话,听得张保住跟高斌都愣了。
张保住犹豫道:“那处理好的公文什么时候派下去?”
九阿哥想了想,道:“何玉柱早上过来的时候,会带前一天下午的公文过来;下午过来的时候,会带上午的公文过来,就是爷换个地方办公,这段日子先不来衙门了……”
张保住跟高斌听了,面上都带了些担心。
现在秋冬交替,这个时候最容易生病。
九阿哥见状,就道:“不用担心,不是有疾,是得罪了我们娘娘,被罚禁足了!”
张保住跟高斌都愣住。
九阿哥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摆摆手道:“明天开始,就先按这个规矩走,没事了,张大人忙去吧!”
张保住退了下去。
高斌当着九阿哥的面不敢问什么,等到出来,却是拉了孙金,小声道:“九爷都是当差的皇子了,宜妃娘娘还能说罚就罚么?”
孙金是晓得内情的,只是跟着主子出来行走,晓得口风要紧,就点头道:“那是亲额娘,还能如何?咱们爷孝顺,全当哄娘娘欢喜了……”
高斌还是有些纠结,小声道:“不是说圣驾过几日就回銮么?那皇上能不能给咱们九爷说说情?”
这么大了,说禁足就禁足,宜妃娘娘也太霸道了,这传出去也不好听,伤了九阿哥的体面。
孙金摇头道:“应该不会吧,亲娘管教亲儿子,就是禁禁足,也没打没骂的!”
高斌看着孙金,觉得不对劲了。
自己都在这里闹心扒拉的,替九阿哥着急,这九阿哥身边的太监怎么还澹定上了?
他不再啰嗦,只是也去留心何玉柱。
发现何玉柱也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
他就有些摸不准,这九阿哥跟宜妃娘娘母子之间,到底是关系好啊,还是关系不好啊?
等到晚上回家的时候,他就去正房找自己老爹,说了九阿哥被“禁足”之事。
高衍中听得一愣一愣的。
高斌是毛头小子,前后当差的时候不到一年。
高衍中却是在内务府当差了半辈子。
即便没有跟宜妃打过交道,可对她行事也有所耳闻。
这位妃主娘娘,受宠多年,掌了西六宫宫务多年,却是行事恭谨,并不是张狂的性子。
什么时候,皇子们轮到宫妃管教了?
如果说年幼的小皇子,在去上书房之前,还有可能。
可是只要入了上书房,就轮不到宫妃插手皇子阿哥的教养。
九阿哥不单单是年长的阿哥,还都当差了,更轮不到宜妃管教。
这其中有事……
宜妃下令“禁足”只是幌子。
高衍中猜不到什么缘故,却是告戒儿子道:“这就是孝道了!什么是‘孝顺’,既‘孝’且‘顺’,九爷是孝子,你就别跟着瞎担心了!”
高斌点头道:“好像是有什么事瞒着,九爷没细说,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内务府牵扯众多,九阿哥一有动静,内务府都晓得了,也就传到各宫。
延禧宫,正殿。
惠妃听了一嘴,没有放在心上。
这话传得没谱。
为了小儿子的百岁礼迁怒九阿哥,那不是有病么?
她告戒宫人道:“别听外头人浑说,也不许去跟着胡说八道,宜妃不是那样的人……”
宁寿宫里。
九格格听到消息,有些不安,巴巴地到了正殿,跟太后道:“皇祖母,宜妃母会不会是生了九嫂的气了,才迁怒到九哥身上?要不孙女过去阿哥所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家的礼物,都是主母预备的,没有几个是男主人预备的。
宜妃母挑剔礼物,是对九嫂有什么不满?
要说礼物简薄,那应该不会,九嫂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剩下的,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太后道:“母子俩打官司,咱们不掺和,应该不会牵扯到舒舒身上,宜妃不是湖涂人……”
说到这里,也有些不放心,她就道:“明天初十,等宜妃过来,我先好好问问她……”
永和宫中,正殿,东次间佛堂。
德妃上了香,身边嬷嬷也低声说了外头的传闻。
德妃听了,不由皱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宜妃就不是这种爱计较的性子,也不会大喇喇的拿着百岁礼说事,那是给两个儿子之间下蛆。
幼子还在襁褓之中,往后还要靠哥哥们,再湖涂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那为什么将九阿哥拘在阿哥所?
是内务府又要大动了?
德妃抚着胸口,心跟着提了起来。
可是想到亲族都已经从御膳房清退出去,她提着的心就放下了。
随便折腾去吧,不与乌雅家相干,自己也没必要蹚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