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与九阿哥听了动静,忙迎了出去。
五阿哥大踏步进来,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了,伤口也结痂,没有感染与增生。
伤口分为两部分,上部分深的,还没有完全愈合;下部分浅些的,有些痂已经开始松动。
现下还不知道留疤情况如何,但按照最糟糕的发展,就是两寸半的疤痕。
这个结果,对比之前的伤势,已经算是好的。
不过或许因为养伤忌口的缘故,五阿哥有些清减,原本圆润的面容也五官分明起来。
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这句话古今适用。
同九阿哥相比,五阿哥更肖母,眉眼更精致些。
五福晋跟在五阿哥身边,面上喜盈盈的,看着心情也大好。
众人相见,五阿哥与九阿哥去了东次间,舒舒就引着五福晋去了西次间。
五福晋身后,跟着两个丫头,一人抱着一个大包。
舒舒见了,蹙眉道:“不过是几张皮子,人人有份的,嫂子外道什么,还预备什么回礼……”
“不是皮子的回礼……”
五福晋拿起一个包裹,打开来,道:“这是给你预备的生辰礼,前些日子在那边行在闲着也是闲着,就带着丫头做了活计……”
实际上,早在随扈出来前,一些生辰礼就是都预备出来的。
舒舒这里预备的是玉兰双鸟小屏风,十阿哥那边预备的是对铜镇纸,都是轻便好携带的,送出去也体面。
十阿哥那里的礼还好,面上过得去。
舒舒这里,这一路下来,彼此熟了,就觉得礼物有些薄,还不大实用。
想着还有不少日子才能回京,大家的冬衣紧张,五福晋就趁着前些日子闲暇,重新预备了生辰礼。
她现下手上拿的就是,递给舒舒,道:“你试试,有不合身的,我再叫人改改……”
她不善女红,跟着的丫头中就有个专门做针线的,从内务府那边选宫女子,也挑的善女红的。
舒舒也不客气,就打开来,是一件香色缎底天马皮褂。
她去了里屋换上,出来转了一圈:“正正好,嫂子看看……”
五福晋上前,摸了摸长短道:“还好,我就比量着自己身材,叫人给你加了一寸……这边上都留了富余,你要是个子再长,还能往外再放一寸……”
舒舒笑道:“再长就成傻柱子了……”
说话的功夫,舒舒身上就燥,额头上些冒汗。
屋子里烧得热,这大毛衣裳,现在还有些穿不住。
她就又进去换下来,拿着衣裳出来,跟五福晋感慨道:“小时候听到这些皮料子,什么天马皮、海龙皮、银鼠皮什么的,都好奇的不得了……想着天马是什么马?海龙是什么龙?银鼠皮,那得细碎成什么样……”
五福晋笑着点头,道:“都是一样一样,我也记得刚留头时,郭罗玛法给做了银鼠皮小褂……我真当是老鼠身上的,嫌弃脏,死活不肯上身,还挨了我额涅两巴掌……”
天马皮,跟马毫无关系,是沙狐腹部的那一段皮毛,就是狐狸皮的升级款。
海龙皮也与海啊、龙啊不相干,实际上是上等的水獭皮,算是水獭皮中的王者。
银鼠皮,之前是指吉林乌拉这边的一种银鼠的皮毛。
后来银鼠稀缺,就用了旁的皮子顶替,成为一类皮料的泛称。
如今市面上提及的银鼠皮,多是指松鼠腹部那一段。
五福晋又打开另一个包裹道:“这个是娘娘这边送回来的,我带人改了,回头你这边的衣服得了,再给我送回去就是……”
是一件缂丝边香色江绸十二章狐肷皮袍。
之前宜妃叫她们四人选衣服样子,给她们裁剪冬衣,这件香色袍子是每人都有的。
“哪里就这么急了……”
前头的生辰礼,舒舒收得坦然,现下有些不自在。
五福晋拉着她的手道:“今儿可是好冷呢……小毛衣裳眼见就不顶用了……”
“等出了围场就好了……”
舒舒道。
围场这边海拔高些,又是山林密布的,气候就偏低。
她心里算了下盛京的大概气温,道:“也就这几天,等到了盛京,前头说不得还得换回小毛衣裳……”
“有备无患的好,反正已经改了的……”
五福晋笑着说道。
舒舒就不再啰嗦,只道了谢,随口问着:“上回七嫂提的,太医院那边的去疤方子,嫂子打发人过去问了没有?或是直接跟娘娘说一声……”
七福晋那边的方子,都是民间偏方,好不好用的还要验证。
可是五阿哥的是伤疤,不是旁的,没有试验的余地。
太医院的方子,对比之下,更让人放心些。
五福晋用帕子捂了嘴,眉眼弯弯,压低了音量,小声道:“前天见了娘娘,我就将这个全托付给娘娘……”
舒舒听了,明白过来,跟着低声赞道:“嫂子通达……”
提及长辈,想到太后那边,舒舒迟疑道:“老人家怎么说?见了五哥,难过了吧……”
五福晋叹气道:“没敢去见呢……五爷说等掉了痂再过去,省得老人家难受……因这个,我也不好露面往那边请安了……”
舒舒默默。
感情这夫妻俩虽回归到圣驾队伍,可还得继续充当隐形人。
东次间里。
五阿哥满脸怒色,对着九阿哥,口水差点喷到他脸上:“你是不是傻?旁人灌你,你就喝?给他们脸做什么?身子重要,还是这虚了吧唧的人情重要……”
九阿哥被喷得灰头土脸,辩白道:“这不是赐宴么?敬酒的又不是旁人,是科尔沁部的……”
当时来朝的九部王公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哪个皇子好怠慢科尔沁部?
但凡露出不满来,说不得流言蜚语就满天飞,不知生出什么诡异猜测。
若不是如此,九阿哥也不会任由端敏公主的几个儿子灌酒。
五阿哥却不管这些,气鼓鼓道:“科尔沁部怎么了?还能比你更金贵!都是汗阿玛惯得他们,就不该给好脸子……回头我跟皇祖母说去,往后少搭理他们,看他们还能借谁的势……”
九阿哥连忙道:“五哥别这样……”
昨天他想了好些,想到了八哥是有依靠的。
妻族得力,安王府即便比不得之前,也是近派宗室中的第一等人家。
况且汗阿玛待八哥也好,应该是有心栽培他做正蓝旗下一任旗主的。
对比着,五哥与老十反而没有依靠。
老十母族显贵,可如今钮祜禄家的国公之位让阿灵阿夺了。
这一位可不是老十的亲舅舅,还是老十亲舅舅的仇人。
两下里往来,估摸就是面子情。
九阿哥觉得自己之前挺笨的,连这个还看不出,竟然还想着与钮祜禄家“亲上加亲”,真是愚蠢至极。
幸好出了变动,自己的福晋换成了舒舒,要不然往后与十弟之间还不知什么情形。
五哥这边呢?
太后是最大的靠山。
可,太后有了春秋。
太后并不是爱交际热闹的性子,平日里宫里往来的人也是有数的,多是深居不出。
这回北巡,太后却是出面的时候多些。
尤其是在科尔沁部那些日子,太后对亲族后辈都很关切,将五阿哥与五福晋一遍一遍地挂在嘴上。
科尔沁,可以成为五哥的靠山。
九阿哥有了小盘算,脑子就清明起来。
他改了口道:“那就听五哥的,往后我不搭理他们,爱哪儿凉快就哪儿凉快去……”
五阿哥见弟弟听话,这才好些,点头道:“就是,不搭理他们,一个一个的坏……”
说到这里,他冷哼道:“三哥也坏,一会儿我去问他,为什么这么坏,还是做哥哥的……”
这说的是那晚酒席上,三阿哥故意拉走他之事了。
“五哥心里记下就行,不用去跟他掰扯这个,他不会认的……”
九阿哥撇撇嘴道:“打小就这样,阴着坏,嘴上又是一套一套的,说得都是道理……”
一般人都不是老三的对手,五哥本就嘴拙,更不是个儿。
怕是只有舒舒这样的,才能与他班对班的,不落下风。
五阿哥与三阿哥差三岁,小时候吃亏的时候更多。
五阿哥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迟疑道:“当年皇祖母好像嘱咐了一回,叫多恭敬着哥哥们,别耽搁哥哥们学习,想要玩,找弟弟们去……”
九阿哥点头道:“肯定是瞧着老三坏了,又不好明着嘱咐五哥……”
五阿哥面上带了纠结,最后还是带了坚定。
“那我得去找他一回,我不怕他……得提醒他往后别这样了,别想着再欺负你,或是拿话来呲哒人,要不然下回我就揍他了……”
九阿哥看了眼哥哥的身量,还有这圆滚滚的肚子,很是耿直地说道:“五哥打不过他,老三别看讨嫌,还是有两下子的……”
真要一无是处,汗阿玛能宠着?
那也是文武双全的皇子。
就是为了迎合汗阿玛推崇汉学,才做出手不释卷的姿态来。
五阿哥有自知之明,想了想,道:“一对一的,肯定干不过……要不我拉着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