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九阿哥打了鸡血似的……
舒舒成了蔫白菜,嗓子都哑了。
昨晚她本该亲自去给五福晋道个不是,不过错过。
九阿哥跟着梁九功去见驾后,舒舒就打发核桃用送吃食的名义去前头的排房走一遭。
至于什么吃食?
就是牛肉脯,也算是吃了五阿哥吃食的回礼。
她让核桃留意那边状况,要是五阿哥不在,就与五福晋知会一声,一会儿舒舒就过去寻五福晋说话;要是五阿哥在,就是当送东西的,不用说旁的。
结果,五阿哥在。
至于七福晋那边,不能厚此薄彼,自然也送了一份牛肉脯。
舒舒还还让核桃转告七福晋一句话,这个牛肉脯减重可以吃,就是记得多喝水。
今早的出发时间,提前到了寅初。
是九阿哥昨晚临时做的决定。
要不然的话,白天时间仓促,行宫转一圈,就要准备接驾之类的。
还不如将时间都挪动上午,这样中间就能歇上小半天,不至于这样劳累。
舒舒也觉得这样挺好,早睡早起,一听时间就充裕。
小两口拿定了主意就做主了,至于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俩小的,没有什么意见,有意见也不管用。
幸好他们这边是左路,又是在最后一排排房,有小门直接通到行在外,不用惊动前头。
跟着的十名侍卫与护军本来就驻扎在行在外,也都起了,做好了出发准备。
因此这一行悄悄的离开行在,没有惊动旁人。
行在总管带着两个管事,忍着哈气,出来相送。
管事的看着一行人渐行渐远,不由好奇:“大人,这就走了?不是说这位爷来负责检查行在吗?转一圈就算查过了?”
行在总管睡眼朦胧道:“就是成丁了,找个借口混功劳……不过是仗着宠妃之子,皇上宠着呗……”
实际上行在总管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厚厚的孝敬,防备着要是九阿哥找茬的话,就孝敬一把。
谁想到竟然是个二愣子,真就是走个过程,没有要勒索的意思。
行在总管想了想,九阿哥不通世情,或许根本就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他不由得有些后怕,要是自己多此一举孝敬了,说不定还真要节外生枝。
想着前面三岔口行在的总管也是熟人,他就唤来心腹,吩咐着:“去跟前头老马说一声这边的事儿,他是属乌龟的,就爱躲事儿,让他心里有数,别自己个儿露了怯。”
管事的应了一声,就去骑马,绕路跑去送信儿去了。
官道上,“哒哒哒”的马蹄声,“吱呀吱呀”的车轮声,在凌晨时分,分外清晰。
马车里,舒舒躺在九阿哥的怀里,眼睛眯着听着外面的声响。
除了马蹄声与车轮声,青蛙的叫声亦是此起彼伏。
舒舒不解的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还有青蛙叫,不是已经立秋了吗?”
九阿哥道:“今年雨水大,天气凉得晚……”
马车前头的厚帘子掀了上去,就留着纱门。
夜风习习,很是凉爽。
舒舒很是舒服的叹了一口气,这可比京城凉快多了。
避暑山庄还没有开始建造,现在应该还是热河行在。
也不知道,这次走不走那边。
今天驻扎之所三岔口行在,是出关前最后一站,明早就要从古北口出关。
这里距离遥亭行在这么近,两处总管说不定也会互通有无。
九阿哥想到这一点,已经摩拳擦掌:“爷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蛇鼠一窝,都一样的放肆贪婪。”
舒舒想得更缜密,道:“只要做过了就有痕迹,他们这些蛀虫是,爷这边也是……他们心虚着呢,之前或许是轻敌,没有盯着看,这一回就不好说了……”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那又如何?他们就算晓得爷的企图,还敢拦着不成?”
舒舒觉得谋害皇子阿哥倒不至于,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嘱咐道:“小心无大错!反正爷这回记得多带人,要不然我不安心。再说了,皇上将诺三舅这一什侍卫派下来,就是护着爷的……”
九阿哥也开始琢磨起来,带了好奇:“要是他们察觉爷发现了行在修缮有古怪,他们会怎么办?直接跟爷赔罪讨饶,还是其他的?”
舒舒想了想,道:“贪污这些个银子,罪名要是落实了,轻则去职,重则籍没……我想着,多半是要堵爷的嘴……”
九阿哥笑道:“传说中的行贿!”
舒舒点头,觉得这是最大的可能:“要是爷收了银子,他们就能安心;要是爷不收银子,他们多半会去盛京,在郭络罗家那边请托。”
都是内务府的人,几辈子下来,都是亲戚套亲戚。
九阿哥的眼中带了几分跃跃欲试,很是期待的问道:“他们会拿多少银子封口?三千两,五千两?”
舒舒没有随口回答,而是反问:“爷昨天问了皇上没有,这一处行在每年的修缮费用拨下来多少?”
九阿哥哥脸色发黑:“八百两银子到两千二百两银子不等!从京城到木兰围场,因往返有两条路,共有行在二十一所……根据房屋数目不同,银子的多少也有区别,可修缮费用都是一年一拨……接驾这几日供给,再单独拨下来……”
二十一所行在,按照最少标准计算,一年也是一万六千八百两银子!
舒舒听着都觉得心疼了。
按照遥亭行在这种“修缮”方法,其中八成都能进了这么人口袋,就是一万三千四百四十两。
而且这不是一次性的“创收”,年年都有固定进账。
九阿哥有些拿不定主意:“要是这么狗奴才真要行贿,爷真收么?这吃人嘴短、那人手软……”
“收!”
舒舒说道:“然后每一笔银子记帐,也不要动,这都是证据!”
“还能这样?”
九阿哥犹豫着:“有点儿损呢!这样是不是太过了呀?听着有点缺德……”
舒舒失笑道:“又不是主动去勒索的,不会冤枉了好人!都是他们自己做贼心虚,才会想着送孝敬。”
九阿哥点头:“你说的对,也是这个道理。这样也好,证据确凿。要不然的话,就在伙食上挑点毛病,显得小家子气……剩下那些修缮的,不用想也晓得他们到时候会有千般理由辩解……这实打实的庄票送上来,倒是铁证……”
说到这里,他心里越发踏实,对接下来的检查带了几分期待。
舒舒眯着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过她睡得也不踏实,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外面的动静,眉头紧锁着。
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没有了马蹄声与车轮声响,整个世界陷入了安静一层的状态。
舒舒的眉头舒展开来。
九阿哥蹑手蹑脚地下了马车,依旧是带着几分打算大干一场的兴奋。
十阿哥打着哈气过来,扯着嗓子就要说话,被九阿哥堵住嘴。
等离马车远一些,九阿哥放下手,告戒道:“小声些,你嫂子睡着呢……”
十阿哥压低了音量:“九哥你折腾什么呢?大早晨出发又要歇在半路,那不还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没事,才几点呢……时间还有很长呢,歇上半个时辰再出发也耽误不了什么……”
九阿哥说到这里,望了望后头的马车。
十三阿哥在马车里没有出来,多半也睡着。
十阿哥不是旁人,九阿哥就小声说了昨日检查行在的发现。
小兄弟俩打小无话不说,之前九阿哥就没有想着要瞒十阿哥,昨日去十阿哥屋里检查,就是当着他的面揭的墙纸。
昨天到今早,都匆匆忙忙的,兄弟俩才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十阿哥昨天就看到九阿哥揭墙纸,只是他当时心思都在吃上,没有想那么多。
今天听着,他面上带了沉重,眉头拧得紧紧的:“九哥,这事儿可麻烦大了!”
九阿哥带了傲气:“有什么好麻烦的?不就是几个蛀虫吗?抓出来,收拾了就是!内务府三旗包衣那么多人,还能缺人使唤?”
十阿哥依旧是苦着脸:“汗阿玛二十年圈了木兰围场,这一路开始设行在……这算下来,已经十几年……若是这中间的行在修缮有问题,这中间牵扯的银子不是小数,牵扯的人就更多了,不是撸下来一两个行宫总管能就能了结的,不知道牵扯进来多少人……这不是之前二所撵一、两个嬷嬷那样的小事……”
九阿哥抿了抿嘴:“我都跟汗阿玛报备,算是掀开了这个盖子,他们还敢对付我不成?”
“九哥没听过一句话么?‘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况且,这不仅是断了钱财,还会牵扯到这些人身家性命,要防着有人狗急跳墙……”
十阿哥带了几分郑重说着。
九阿哥听着,不由焦躁:“你嫂子也劝我先瞒一下,此事回京以后再清算发作……原本还觉得她想的太多……”
十阿哥松了一口气,眉心都舒展开来:“嫂子想得周全,不过就算是回到京城,也要有个戒备……咱们生活在宫里,一切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谁晓得哪里有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