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转头,略略挑眉。
“不是小姑娘,是灵犀姑娘。”想起她拳脚了得,白曦和颜悦色道,“你听我一句,你的那位珑哥,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然跟我比吧,还差那么一点点;但和你一比,他就是个人精啊!你能出来,他就肯定能出来。若是你再进去,反倒是他的累赘。”
累赘!这话之前也曾听墨珑说过,灵犀咬咬嘴唇,恼怒地瞪着白曦:“你瞧不起我?”
“没有没有,只是这个……”白曦转移话题,问道,“姑娘方才怎么又回了斗兽场?”
“那个……我迷路了。”灵犀有点尴尬,“不能怪我,象庭里头的路绕来绕去的,东南西北都让人分不清。”
“这就是了,你连路都弄不明白,谈何救人。更何况要我说,他让你先走,说不定……”白曦啧啧两声,没再往下说。
灵犀急道:“说不定什么?”
“罢了罢了,我也是瞎猜,不好乱说。”
“你快说,到底什么?”愈勾起灵犀的好奇心。
白曦作无奈状道:“那,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就随便那么一听,可莫当真。”
“你说你说,你快说。”
“他让你先走,说不定是他在象庭内另有事未了,不便让姑娘你看见。”白曦意有所指。
灵犀不解:“什么事?”
“这我如何知晓。”白曦笑了笑,“只是我能肯定,火光结界的消失定然与他有关。你想想,他连火光结界都能破解,又怎么可能脱不了身。”
灵犀怔住……
话说回此前在象庭之中,东里长定住了崔阡陌,与墨珑两人用隐身术一路行至寅木门,正是方才墨珑与灵犀受困之处。
“怎么又回来了?”墨珑莫名其妙道,“这哪有烈火璧。”
东里长道:“要不说季归子这个人鬼精鬼精的,连我都差点被他骗过去了。你仔细看墙上那盏油灯!”
墨珑抬眼端详油灯,忽得想起方才他们就是因为踏入烛火的光圈而触了结界:“你是说,这油灯就是烈火壁?”
东里长点了点头:“烈火壁属火,若依照常理,它应该放置在巳火或是午火。季归子这阴险小人,还故意在午火位置放了块假的烈火璧,周遭布下机关,幸而被我识破,才找到这块真正烈火壁的所在。”
墨珑赞许道:“那是,他那种阴险小人怎么抵得过你的老奸巨猾。说吧,怎么拿下来?”此时这盏油灯,火舌吞吐尺余,烈焰灼灼,光是站在旁边就觉得炙烤难当,更别提伸手去拿。
“那就得靠你手里这柄龙牙刃了。”
东里长从墨珑手中拿过龙牙刃,紧握在手,刚试了下用灵力催动,身子便不由自主颤了一下。他原身是火龟,水火相克,若在平日,他是决计不会用龙牙刃这类兵刃,对灵力损伤甚大,但今日别无选择。
“老爷子,不行就别逞强。”墨珑看出东里长的不适。
东里长瞥了他一眼:“小瞧我,这些年我不出手,你还真当我是老饭桶啊。”分神说完这句话,他凝神静气,强行顶住龙牙刃的寒意,倾注灵力。瞬间,龙牙刃通体亮,碧光如波浪般往外翻涌。
因为被封印的缘故,墨珑能动用的灵力极其有限,之前仅能动用龙牙刃不到两成的力量。当下东里长动用全部灵力,龙牙刃的碧光立时压过了烈火壁的烈焰。
火舌在一波一波的碧光中逐渐萎缩,最后黯淡如豆。东里长咬破舌尖,喷了口血在油灯上,这才伸手取下那盏油灯,将它收入事先准备好的火浣布制成的布袋之中。
“行了!”
东里长露出心想事成的笑容,然而脸色却极不好看,身子晃了晃,墨珑连忙扶住他。
“老爷子,没事吧?”
东里长想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张嘴却呕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阵阵黑。
“老爷子,老爷子!”墨珑连忙扶住他。
“把龙牙刃也收好。”东里长脸上仍带着笑,“这下子,咱们有了这两样宝贝,等他日回到青丘,我看谁还敢欺负咱们。”他被龙牙刃的寒气反噬,受伤不轻。
既已得了烈火壁,又得了龙牙刃,这趟虽然凶险,却斩获颇丰。墨珑收好龙牙刃,背起东里长,离开象庭。
烈火璧被取走,火光结界自然消失无踪,大部分侍卫也都被灵犀打怕了,躲得没影,墨珑顺利地出了象庭,没找到马车,估摸他们应该是带熊罴先走,便一路往城外五棵松赶去。
长留城外,乌漆墨黑的山林小径,灵犀、白曦还有陶滔三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泞艰难跋涉,天上还下着沙沙小雨。
“五棵松到底在哪里?还有多远?”白曦唯一一条丝制亵裤已经沾满了泥巴,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灵犀一手还抱着那团小肉球,往四周张望了一会儿,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清,迟疑道:“应该快到了吧。”
“你到底知不知道五棵松在哪里?”
“五棵松嘛,就是五棵松树,肯定在山上吧。”灵犀左看右看,“这里树多,你们也找找松树。”
“合着我们黑灯瞎火走了大半夜,你压根就不知道五棵松在哪里。”白曦好想吐口血,当下拉住陶滔,“停停停,咱们别瞎走了。”
陶滔还不愿放弃道:“俺得找俺二舅。”
“跟着她,到过年也找不着你二舅。”
无视灵犀的目光,白曦想了想,安排下来的事儿:“五棵松咱们都不知晓在哪里,所以咱们现下最要紧的就是找人问路。”
“这时候哪有人啊?”灵犀道。
白曦恼火道:“你也知晓这时候没人,早些时候怎么不说你不认路。”
“我……”
“别说了,先折回去。”
于是三人一身泥泞地再往回走,荒郊野地的,凄风楚雨,也找不着人问。不敢再回城,又担心城里头已经有人追出来,白曦几乎都想劝陶滔别找了。
正在此时,陶滔吸吸鼻子,紧接着,又吸了吸鼻子,突然道:“哥,俺好像闻见俺二舅身上的味儿了。”
墨珑背着东里长,沿着城外的溪水一路飞掠。溯水而上,拐入山中,不远处五株参天老松在暗夜中巍巍而立,华盖森森。此时,莫姬带着夏侯风和熊罴已经在松树下等了好一会儿。
“都没事吧?”墨珑放下东里长,目光快速扫过周遭:莫姬正用叶子收集雨露;夏侯风靠着树歇息;熊罴坐在稍远处的老松下,双目直直地望着深邃夜幕,不知在想什么;小肉球躺在熊罴柔软的腹部,睡得正香。
墨珑觉夏侯风不对劲,往日可没见他这么安静过:“小风怎么了?”
“被那条蜈蚣拉了好几个口子。”想起之前小风浑身黑的模样,莫姬依旧心有余悸,边喂夏侯风喝水边埋怨道,“清心丸也不顶用,他这条命差点就搁在城里了!”
墨珑蹲下来仔细端详夏侯风,关切道:“他现下怎么样?”
“灵犀拿了一颗鲛珠给他吞下去,说是能解毒,我看着比之前好多了。”莫姬不解道,“我怎么没听说过鲛珠能解毒?老爷子,你听说么?”
东里长靠着树,听到这话,目光复杂:“鲛珠……莫非是千年鲛珠?”
“千年鲛珠?!”莫姬惊道,心底顿时起了一阵波澜。
墨珑环顾四周,打断他们问道:“那熊孩子呢?”莫姬压根心不在焉,自顾在想什么,也不答话。墨珑又问了她一遍,她才往他身后看了看,莫名其妙道:“她不是应该和你们在一起吗?她说回去接应你!”
“接应我?”墨珑有点愣住,“谁叫她去接应的?”
“她自己要去,我劝都劝不住。”莫姬道,“她非说那头蜈蚣精厉害得很,要去接应你。”
“……也就是说,她现下还在象庭?”墨珑一阵焦虑,“这熊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嫌她烦归嫌她烦,他当即便欲折回去找她。
“等等……”莫姬一把拉住他,犹豫片刻道,“她若还在象庭,眼下恐怕你就是回去,也是枉然。何况……”
墨珑盯住她:“何况什么?”
“老爷子的话,你听见了,这颗鲛珠是千年鲛珠。”
墨珑点头:“我知道,在兽房她用鲛珠替熊罴解迷药的时候自己说的。”
“她自己说的?!”莫姬一愣,此前她还以为灵犀有意想隐藏此事,讪讪一笑道,“她还真是什么都往外说。”
“要不怎么说是个熊孩子呢。”
墨珑心不在焉地随口道,起身欲走。
莫姬用力拽住他,低低道:“等等!你听我说,现下鲛珠就在这里,她……她没跟着莫姬一起出城,这事儿也不能怪我们,对不对?”
墨珑盯着她,手摸到隐在袖中的龙牙刃,心底隐隐想到:就此甩掉灵犀,连龙牙刃都不必给她交代,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