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上空,金光华彩之后,忽有片片雪花飞落,细看去,那其实是道道玄奥难解的符文。似乎虚空似有人执笔,勾勒出天花洒落,直落入祖师堂中。
天空中盘旋许久的雷光终于按捺不住,照着光柱轰下。
一层淡蓝sè的光波扩散,在山én峰谷沟壑之间穿chā分截,冲天而起时,便如同一朵绽开的千叶莲花,这是护山大阵开启。第一波未尽,又二波又,触天峰、棋枰峰、含真峰、飞连峰等十七八座宗én最显眼的山峰高处,均有强光放shè,jāo织成疏而不密的大网,
九天之上,一波青虚魔影身为天魔先导,在啾啾鬼音中倾泄而下,想从那些巨大的空隙中渗入,却是当场气化无踪。
符文洒落如故。
而在余慈这边,似乎看到了某种奇妙的光影投shè,收拢着符文,自生变化。
他站了起来,几步迈出屋处,张衍起身跟在后面。
余慈一站到屋子外围的 空地上,便感觉有至少十余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凭借感应和两日来的接触,他知道这里有至少五位还丹修士,其中两个还丹上阶,另外还专én分出来一位步虚境界的强手坐镇。虽说这段时间,从九天外域又回来一波修士固防,但他身边这个阵势,还是挤占了当前实证部至少四分之一的战力。
太奢侈了!
余慈面无表情,出了屋子就慢慢浮起在半空,这个动作,引得所有人心头紧。不过余慈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要让视野更开阔些。
在这里他看清楚,那片光影其实就是一卷展开的书册,似乎风吹页翻,上面一排排赤金文字流动不息。
“那就是本én度劫秘法,《九度真文炼形篇》,是本宗仅次于《天府玄微通真九度经》的根本经典。”
黎洪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来,余慈回头,见胖子脸上仍保持着惯常的笑脸,只不过双目神光湛湛,竟有些刺眼:“想那九度经,上承天地,书以神文,除非地仙人物,莫能解读。只有从中引申出来的炼形篇,才是宗én修士修行的凭依,故曰世间修行法én,最珍贵者莫过于度劫秘法,那是一个宗én能否成就地仙大神通的根本。”
“这样啊……”余慈淡淡回应。
胖子昂起头,看着远方瑰丽景象,似有出神:“遥想当年,修行界剑修当道,论剑轩一出,释玄正魔诸道,都是黯然失sè,本宗远居断界山,也不免受到冲击,道统传承已有不畅。当时宗én有数位杰出人物,见宗én风雨飘摇之势,深为忧虑,为此以大决心,在原本道德、学理、戒律三部之上,另枢机,借鉴百家之长,硬生生闯开一条修行捷径,使宗én战力大增,稳住局面,那就是咱们实证部的前身。”
余慈抱臂胸前,默然不语。
黎洪又回过脸,盯着他看:“后来八千剑修西征惨败,剑修之路衰落之势已现,修行界改天换地,风起云涌,咱们离尘宗正处在最敏感的地方,可说是危机四伏,有莫测之祸。正是咱们实证部,一劫之间,连出三位大劫法宗师,硬生生压住局面,维持宗én道统,不至中绝。
“此后五劫时间,本部人才辈出,好生兴旺。然而当年几位宗én祖师,毕竟是要闯出捷径,也无一人是真正站在地仙层次,因此,从《九度真文炼形篇》中参悟的度劫秘法,有极大破绽。自实证部存世以来,六次四九重劫,宗én竟有七位大劫法宗师冲击失败,只有方祖师一人幸存……直至今日此时,方祖师就要用推演出的法én,弥补度劫秘法中的破绽,其中起落艰辛,余师弟可是知晓?”
“所以,各部对方祖师的作为,视而不见?”
黎洪胖脸上笑容仍然,然而眸光却寒若霜刃:“师弟你对实证部上千弟子的xìng命前途,也视而不见?”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瞠目结舌,谁也没想到,这里本来脾气最好的黎洪,会和余慈吵起来,张衍和李佑冲上,要把两个几乎要动手的人拉开,两人却纹丝不动,余慈还伸手指向远方天空:
“我知道这是xìng命jāo关,可是换个人行不行?方祖师既然能够将一个勉强迈入还丹境界的修士,七十年内提到真人境界,在宗én里、宗én外,换一个人又能有什么难处?为什么偏偏……”
有些话是不能在人前说的,身后张衍就拗他的胳膊,便在此刻,一声炸雷轰响,整个天空都在摇动,远方擎天山柱方向,刺眼的电链扭结成束,以超乎寻常的密度,轰击过去。
现在就是关键时刻!
这时张衍才有机会把话说出来:“余师弟,慎言!老黎没恶意的……”
余慈当然知道,笑着的黎洪不好说,但愤怒的黎洪一定是抱持着某种诚意的。否则以其心思之渊深,何必自找气受?看似圆滑的胖子,其实也有他的立场和坚持。
余慈也一样。
他看向黎洪,此时这胖子却极投入地眺望祖师堂的方向,胖也扭得不成样子,其肢体语言分明就是:
能不能成?能不能成?
与擎天山柱那边相呼应,祖师堂上,符纹投落的速度越来越慢,空气也随之凝滞冻结,整个山én的修士,都随之屏息。
蓦地,九天之上,“呼喇喇”一声响,漆黑如墨的天空猛地撕开了个大口子,夺目的光芒透下,众人眼便见得一道血莹莹的长河经天而行,又陡地飞降,飞绕在峡谷群山之间,似可无限延伸,由此将天地上下串在一起,恍若乘舟可渡。
如此,和山én通天河的布局有些仿佛。
血光长河所到之处,护山大阵陡然掀起了又一波震动,盛开的“千叶莲”中央,又是光波绽开,只是这次不再是四面扩散,而是向固定的方向汇聚。
聚合点就在擎天山柱之下。
澎湃的灵压如同cháo水般冲击上去,触了某个机关。从山柱底部开始,蔓延整座山柱的巨大符阵亮了起来,像是在黑夜中燃起的火把,焰光冲天。天上雷火飞降,却在焰光外围,就被扭曲撕裂,完全不成样子,域外天魔群聚而上,却只能在外围游dàng,稍一碰触,立刻催化成轻烟,难逃灵殒之灾。
“这是方祖师的‘燃髓血河’,可激万物潜力,便是符阵等死物,也不例外。”
张衍轻声轻答,随后又长吁口气:“事定了。”
正如他所言,原本要陷入停滞的符文飞落之相,陡地又流畅起来。由此带动书卷投影明光大放,无数赤金文字像是活了,如千百蝌蚪,在虚空中穿行变化。
天上雷光、天魔等,轰不破护山大阵,畏缩不前,诸事已定。
黎洪大叫一声:“好!”
这一刻,周围实证部修士几乎是人人振奋,击掌相庆,剩下那些缺乏jī情的,也是长出口气,卸下了好大一桩心事。这里只有一人,与周围情形格格不入,毫无疑问,就是余慈
在黎洪叫好的同时,他冷脸转身,轰的一声响,所居房én粉碎,他大步走进去,
张衍和李佑对视一眼,想跟上,迎头便挨了声骂:“滚出去!”
两人登时哑然。老实人火是最可怕的。虽说余慈算不算老实人,要见仁见智,但在宗én,他从来都是温文知礼,对师兄弟可从来没有恶语相向过。突然来这么一出,两人真还有点儿忌惮。
但在此时,破损的éndòng前,有人突然现身,周边寒气骤起。
来人轮廓深刻,白袍散,神sè冷凝,正是王九。他不管李佑打来的眼sè,停也没停,直接走了进去。屋里“砰”地一声响,似是余慈和他jāo了次手。这是还丹级数的碰撞,还好两人没有当真力,但里面的家具,怕是凶多吉少。
随后,王九若无其事地出来,面对众人的目光,道:“最好不要让他独处……就是这样,也要确认他在屋子里面。”
王九平日里沉默寡言,心思却很细腻,经他提醒,众人恍然大悟,他是担心余慈借怒赶跑人之后,使什么手段,故而入屋相试。
“总还是陪着好些……”张衍和李佑对视一眼,考量哪个去比好较好。
正考虑的时候,啾啾鬼声四起。众人猛抬头,却见是一波域外天魔,不知怎地突破了防御大阵,跑到这边。此时山én中域外天魔的密集程度,已经到了一个比较危险的界限,护山大阵再强,也不可能护得山én滴水不漏。
当日周钰所说的“镇守”,也不完全是虚言。
这一波域外天魔冲至,诸修士也不紧张,拔剑颂咒,各显神通。
天魔才不分屋内屋外,它们只对人心起落变化感兴趣,并由此判断目标。屋子里的余慈,正是极好的饵食。
当下就有魔影飘忽,要渗进屋中。但下一刻,屋宇dàng起符法灵光,要突入屋中的两个念魔被灵光吞噬,霎时不见。随后一道剑气破空,将另一个煞魔打灭。
“余师弟修为又jīng纯好多。”
有识货的便感叹。这一道雾化剑意杀伤惊人,就是黎洪、王九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