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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雅……
这是什么乌龙?难怪以前沈跃都是寒暑假才请她过去, 这次不年不节又不放假的,竟然郑重地邀请她, 还在三个孩子面前一句都没提, 敢情这奖励是她也有份啊!
可他也不早说,她怎么会想到报纸还会评选这种奖项,奖励她这样不相干的人!
瞧余思雅这副无语至极的样子, 高市长觉得很新鲜, 忍不住笑了出来,调侃道:“小余同志, 你现在回去收拾收拾, 明天赶紧出, 应该还来得及的!”
这会儿铁路运输也不达, 从省城到南边边境每天只有一趟列车, 今天的已经出了, 再想坐火车,只能等明天晚上了。
被高市长这么一笑,余思雅回过神来,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高市长, 你知道的, 我走不开!”
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余思雅心里是动摇了一秒的, 谁不想要荣誉啊?虽然这个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可挂在办公室里, 以后跟人谈合作的时候, 她的这些表彰那可都是实打实的嘉奖, 非常有用。尤其是需要找政府帮忙的时候,这些身份和表彰一出, 相关部门也要重视一些,对她的事业只有好处。
可想到回来要补的功课和工作,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荣誉什么的,比起将工作干好,真没那么重要,反正建东去了,他帮忙代领也是一样的嘛!到时候把表彰给她带回来,一样可以挂办公室里。
高市长揉了揉眉心,侧头借着路灯昏暗的光亮打量着她,感概道:“小余同志,你可真是个工作狂人,不过咱们的祖国建设就需要你这样的年轻同志。”
这话夸得余思雅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辛苦,其他人就不辛苦吗?高市长这么晚才出差回来,工厂的工人们可能也才刚下班回家没多久,大家都一样。
笑了笑,余思雅扯开了话题,问道:“高市长,关于让钢等八个大型国企进行试点改革,这个事你怎么看?”
高市长没想到余思雅这么快就从获奖这个事中跳出来了,又关心起了工作,叹道:“小余同志,你可真是个拼命三娘!”
余思雅扯了扯嘴角:“这不是难得碰到高市长吗?正好同行,就跟你聊聊天,了解一下咱们的新政策和新风向嘛!”
高市长收起了笑,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这应该是中央出的信号,我相信这只是个开端,经过二十多年的展,我们的国企出现了很多问题,厂领导班子缺乏自主权,程序冗长,工人积极性不高等问题。我听说钢的领导提出了三个百分百的管理措施,看看后续的效果吧,要是有用肯定会推广到全国。”
余思雅也明白这一点,他们要走的是一条开创性的全新的道路,全世界都没有先例可以借鉴,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试试深浅,而钢等八家国营企业就是全国国企改革的探路者,先行者。
“这是好事啊,提高了效益,就能扩大规模,厂子就能养得起更多的工人了。”余思雅笑着说。
她知道,经济增长,就业问题是高市长最关心的两件事,尤其是2月全国七百多万知青返城后,现在城里盘踞着不少没有工作、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就业不但影响他们的家庭,还会影响社会治安。以后的严打也只能治标,治本还是得靠展,人人有事做,让普通人可以通过劳动就能衣食无忧,才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果然,高市长轻轻颔:“现在全国的大国企都盯着这八家单位,就看他们的成效了。对了,你们跟省第二养猪场那边的合作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余思雅就想笑:“闻书记真的太好说话了,我去表明了来意之后,他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提出先送一个月的饲料过去。前天咱们饲料厂已经将饲料和一个技术人员送过去了。”
她没说的是这批饲料都不够,是工人们加班加点,花了不到三天生产出来的。
高市长颔:“那就好,希望这个推广能顺利,养猪的效率提上去了,那大家能吃的猪肉也更多了,肉联厂那边又能多安置一批职工,这都是好事。农业厅那边的领导应该也一直在关注省第二养猪场的效果,如果有效,应该会很快向全省的国营养猪场推广。小余同志,你们饲料厂的生产可要跟上啊!”
余思雅没想到高市长会提这个,愣了一下说:“好的,谢谢高市长,我们会加大产量的。”
高市长这话提醒了余思雅,猪肉关系重大,农业厅一直盯着,如果出了成绩,肯定会大面积推广,这样一来,需要的量可不小,现在不做准备,到时候饲料厂的产能肯定跟不上。
余思雅怎么甘心前面布局那么久,费了这么多心思,结果好不容易见成效了,最后却败在了生产上,功亏一篑。
她绝不允许。回去后的第二天中午,她就去省大对面的门市部给施立平打了个电话。
“施厂长,你好,我是余思雅!”
施立平前两天忙着赶生产,两晚上没怎么睡,精神很憔悴,歇了一天才缓过来,接到余思雅的电话,脑子都还有点糊涂,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余……余总,你好,这时候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余思雅低头看了一眼她昨晚思考后罗列出来的几点说:“施厂长,这次你们大家辛苦了。你先统计一下,咱们库存还有多少吨玉米,最高日产饲料多少?明天中午我再打电话过来,你要将数据报给我。”
施立平连忙应了一声:“好,我这就去统计。”
挂断电话后,他将仓库管理员召集起来,一起统计了一下仓库里还有多少库存的玉米,这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
次日中午,他打了饭,端着饭盒到电话机面前守着等余思雅打电话过来。
中午十二点半,电话铃声准时响起。施立平赶紧接起了电话:“你好,我是施立平!”
余思雅含笑说道:“施厂长,昨天我要的数据统计出来了吗?”
施立平低头看着本子说:“统计出来了,余总,目前咱们厂子里四个仓库总共储存了896吨左右的玉米,此外每个月还会购入一批米糠、麦麸、油料、大豆等粗粮,大概在三十吨左右。至于生产,每天单日生产的猪饲料在17吨左右,如果加大生产量,最高能够达30吨出头。”
这个数量听起来不少,可对应广大的市场,真的是太微不足道了。光是省第二养猪场一个月就要消耗七八十吨饲料,这样大型的养猪场,省城就有四个。更别提每个市、每个县都有自己的养猪场,可能这些养猪场的规模没有省城的大,但架不住量多啊,全省总共有好几百个养猪场,这样才能供应全省几千万人口的猪肉需求。
余思雅左手握着话筒,右手拿着一只钢笔,轻轻地点着笔记本:“施厂长,我交给你两个任务,第一个再采购一批生产猪饲料的机器,将产能至少要提高一倍以上。另外,准备一下,去县粮站再拉一批粮食回来,这点我会先跟梅书记那边通气。钱的事,我会跟楚玉涛同志交代清楚,让他划拨一部分款项给你们。”
施立平吃了一惊:“余总,一下子增加这么多的产量可以吗?”
他还是担心卖不出去,毕竟像省第二养猪场这样好说话又豪爽的单位实在是太少了。没看建厂都大半年了,他们才攻克了县养猪场和青阳养猪合作社两个小单位吗?这都还有梅书记的功劳。
余思雅肯定地说:“不用担心,相信我,没问题的,咱们不能等市场出明确的需求信息了再去扩大生产量,那就晚了。做生意要有预见性,大胆一点,机器和粮食买回来放着,短期内也不会坏,咱们迟早用得上,你不必担心!”
施立平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也许这就是他跟余总的差距所在吧。
沉默了两秒,他马上向余思雅保证道:“好的,余总,我这就去安排。”
余思雅轻笑着说:“辛苦你了,对了,青阳养猪合作社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反馈?”
那边已经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饲料,已经过了初步的试验阶段了。
施立平说:“技术员传来消息,一切都挺好的,因为猪仔长大了三四十斤,胃口也跟着长大了,这个月的饲料需求比上个月高了大约三分之一吧。”
“很好,你随时留意着那边的信息,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反应,先就这样,我还要给梅书记打电话。”余思雅的时间不多,只能趁中午将事情都办完,不然等她下课,梅书记说不定已经下班了。
挂断电话后,她立马给梅书记拨了过去。
是胡秘书接到的电话:“原来是余总,你这电话来得真巧,要是早两天,晚两天,梅书记都不在。”
余思雅很好奇:“哦,梅书记最近很忙吗?”
胡秘书笑着说:“有点,这不都五月,马上就进入六月了吗?再过一个多月,早种的那批玉米就要收获了,梅书记很关心粮食产量,这段时间下乡走访了好几个公社,查看了庄稼的长势。过两天还准备下乡看看水稻的情况。”
听到这个消息,余思雅很感兴趣,忙问道:“那今年咱们县的庄稼跟去年相比怎么样?”
胡秘书乐呵呵地说:“长势非常好,大部分社员的积极性很高,今年都想拿下前几名,毕竟家家户户都能多分好几十块钱呢,再加上多出来的玉米还可以卖给你们,又能多赚一笔。加上今年风调雨顺,比去年还好,粮食增产应该没问题。”
“那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们饲料厂没多少存粮了,就等新玉米出来呢!”余思雅笑呵呵地说,她本来就是为了粮食而来,自然没瞒胡秘书的必要。
可她讲完这番话,胡秘书却没回答,过了几秒,话筒里传来梅书记高兴的声音:“小余同志啊,前几天碰到冯主席,说你们清河鸭饲料厂接到了个大的单子,你们饲料厂已经开拓进省城啦?”
梅书记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因为根据他和余思雅的构想,是先在市里将饲料推广出去,建立养猪合作社,等有了成效再向省城进军,但冷不防,省城竟然来了个大单子。冯主席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养殖场这边,对饲料厂的情况也不是特别了解,梅书记也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正好余思雅打电话过来,他就顺便问了。
余思雅笑着解释:“梅书记,这个还得归功于路主编在省报上的那篇报道。这个报道入了农业厅领导的眼,他们对咱们的猪饲料非常感兴趣,所以让省第二养猪场先试试,目前要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量。”
梅书记了然:“难怪这个事办得这么顺利。”原来是上面的意思。
余思雅点头道:“可不是,今天我就是为了这个事打扰你的。听高市长的意思,农业厅非常重视猪饲料,如果在省第二养猪场试验成功了,将会推广到全省,到时候咱们的饲料需求将在短期内一下子翻好多倍。”
梅书记乐了:“那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这就意味着饲料厂能够展壮大,招工,又能解决几百人的工作问题,年底还能纳不少的税,对他们辰山县来说可是一件名利双收的事。
余思雅也清楚这一点:“可不是,但我昨天让施厂长盘查了一下,饲料厂目前只剩不到九百吨的玉米了,即便要掺加一些其他食物和各种微量元素,这点玉米也只够生产一千多吨的饲料。距离比较早的这批玉米收获入库还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咱们饲料厂的这点库存可不够,为了未雨绸缪,所以我只能找梅书记你帮忙了。”
这话引起了梅书记的重视,但他也有困难:“你们还有那么多玉米都不够,这都五月了,县粮站库存的玉米恐怕也不多,你要个几十百来吨恐怕还凑得齐,再多就有点困难了。”
因为县粮站最重要的职能是满足城镇职工的粮食需求问题,所以储存的更多是稻谷和小麦这两个主粮。玉米的储量相对比较低一些,而且先要满足的是养猪场、养鸡场等这类国营养殖单位的需求,有多余的才能批给清河鸭。
去年辰山县的粮食虽然大丰收,可多余的玉米都被清河鸭收购了。稻谷则被粮站收购了,一部分留在了粮站,还有一部分上交了。
余思雅听了直皱眉,几十百来吨听起来不少了,可够干什么呢?也就省第二养猪场一个月的消耗,实在是太少了。
但她知道,梅书记也是没办法,县粮站只有这么点东西,梅书记也没法凭空变出来。
仔细想了想,余思雅脑子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梅书记,咱们饲料厂从市里面采购一批粮食,你看怎么样?”
以前可能这个不大现实,但今年他们已经跟黎市长搭上了线,应该要好办得多了。
梅书记想想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回头我跟黎市长那边提提,再找找市粮食局那边,看能不能给清河鸭弄一批粗粮。”
有梅书记出面,这个事情的成功率更高了,余思雅高兴地说:“好的,谢谢梅书记,真是太感谢你了,我替咱们饲料厂的职工谢谢你!”
梅书记笑呵呵地说:“小余同志,你太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都是为了咱们县嘛!”
将这件事交给了梅书记,余思雅就没太操心了,她相信梅书记的能力。服装厂这边还有更多的工作等着她。
孟兰很给力,很快就带来了好消息,百货公司那边同意他们的衣服进入省城三个百货公司,如果销量良好,可以进一步推广到全省其他几个百货公司。
接到消息,余思雅就让丁舜将最畅销的衣服款式各送了五百套过去,摆上了百货公司的货架。
这批货上架不到一个星期,第二百货公司就让他们再送一批货过去,因为有三个款式的衣服卖完了,还有两个款式即将售罄,只剩下几十件最大码和最小码。
百货公司的人流量就是大,不到五天时间就整整卖出去了六七千件衣服,销售量远超两个门市部。不过这也能理解,现在的百货公司就相当于后世的大商场,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而且偌大的省城就三个这样的商场,人们逛街购物也没太多其他的选择。
丁舜连忙让人将缺的款式补了过去,然后又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余思雅。
余思雅听后拧着眉头想了想说:“其他两个百货公司呢?没有消息吗?”
三个百货公司都位于比较繁华的路段,生意也非常好,没道理第二百货公司的衣服卖得这么好,其他两个百货公司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丁舜摇头:“还没接到消息,再等等吧,说不定明天就有新消息传来了。”
余思雅想想也有道理:“那我们再等等吧。”
这一等又是三天,两个百货公司还是没任何的消息。
正好周末,余思雅坐不住了,叫上了丁舜:“走,咱们去第一百货和第三百货逛逛,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第二百货卖得这么好,这两家却没什么动静!”
两人骑着自行车先去了第一百货公司。
周末不少单位放假,学校也不上课,是最热闹的时候,哪怕天气很热了,第一百货公司的顾客也络绎不绝,还有机灵的小贩悄悄背着泡沫箱子在门口卖冰棍。
余思雅和丁舜锁好车子,直接进门,向楼上走,找到了三楼的服装区,里面摆满了各色服装,有本地的服装牌子,还有从上海、广州那边来的新款。售货员爱答不理地站在柜台后面,有人要买就慢吞吞地拿一件。
两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清河鸭服装厂的衣服。
余思雅干脆走过去问售货员:“你好,同志,听说百货公司上了一批清河鸭的衣服,能拿一件的确良的衬衣给我看看吗?”
售货员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自己找,看中了哪一件再让我给你拿,拿了要买啊,不买别麻烦我!”
这是服务的态度吗?
余思雅斜了她一眼,好声好气地又说:“同志,我没看到清河鸭的衣服,你能给我指指放在哪个地方的吗?”
“烦不烦?你问我,我问谁去?想买什么自己看,没长眼睛啊!”售货员直接脾气了。
余思雅无语了,她都没脾气呢,这个售货员倒了脾气。这种人,将来她不下岗,谁不下岗?
“余总,这里!”倒是丁舜眼尖,总算找到了清河鸭的衣服,连忙招呼余思雅。
余思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现清河鸭的衣服竟然摆在柱子后面。那根柱子是长方体的,比人的腰还要粗一些,占地比较大,清河鸭的衣服就这么凌乱地摆在一起,叠了老高,最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估计都没拆开丢到了这里,难怪无人问津呢!
余思雅快气炸了,丁舜更是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挽起袖子:“我去找他们好好说说!娘的,不卖咱们的衣服还给咱们就是,将咱们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衣服这么糟蹋,是人干的事吗?”
“站住!”余思雅拦住了他。
虽然余思雅现在也很生气,但她清楚,真在这里大闹一场,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人看笑话。
百货公司、供销社售货员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因为长期的供不应求,让他们处于强势地位,根本不把顾客当回事,反正这个不买,那个总会买,不愁东西卖不出去。这个问题是百货公司内部的事,他们无权干涉。
而且冲某个售货员火也没有意义,这是管理制度和经济展缓慢物质缺乏出的问题。换个售货员在这种位置上呆久了,很可能也会变成这样。
丁舜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气不过:“就这么算了吗?”
余思雅无奈地说:“暂时只能算了,好在咱们找到了在第一百货没有销量的原因。走吧,去第三百货看看,那边又是什么情况,再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第三百货公司要比第一百货公司稍微好点,可清河鸭的衣服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没售货员重点推出,销量自然起不来。他们俩在那儿站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就卖出去了两件,还是因为一个顾客看到清河鸭的标志,主动要买的。
连番受了打击,丁舜的心情很不好,走出第三百货公司的时候,耷拉着脑袋,表情很难看。
“不着急,咱们再去第二百货公司看看吧。”余思雅倒沉得住气。一直没消息,她对这种情况也早有预料了。
两人一言不地转道去了第二百货公司。
这里的情况明显要好很多,售货员热情地推销清河鸭的衣服,老远就听到她清脆的声音:“这是清河鸭的衣服,就咱们百货公司斜对面卖的那个清河鸭,去年还给军区捐了好几十万物资,今年又安置了几百个烈士家属,说不定你手里这件衣服就是烈士家属生产的呢。你摸摸这料子,一样的,针线细密,款式还好看,价格比同样料子的衣服便宜五毛呢,好多人买这个,一天咱们这里就要卖出好几百件呢!”
售货员这推销先动之以情,然后晓之以利,引得不少买衣服的顾客都心动了,纷纷凑过去,高兴地说:“我摸摸,真的,这个也是的确良的,款式跟我上周买的那条裙子差不多,腰这里还收得更好一些,还便宜五毛钱,那我再买一件吧!”
不少人都觉得划算,纷纷掏钱。
看到这盛况,丁舜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嘟囔道:“总算有识货的,咱们的衣服质量好又便宜,卖不出去真是没天理!”
余思雅无声的叹了口气,现在的销量问题跟质量、款式和价格没有关系。第二百货公司的售货员之所以这么热情的推销清河鸭的服装,应该是知道她跟孟兰关系好,所以才这么不遗余力地给清河鸭服装说好话。
说白了,她还是占了跟孟兰关系好的光,她也是关系户。
这样的好处,她不会矫情地说不想要。但这样的成功的例子是没法复制的,她不可能跟每个百货公司或是供销社的领导关系都好,所以也没法这样推广出去。
而且这样的积极性也只是暂时的,时间长了,见不到任何好处,人总会疲软,不可能再这么积极热情地推销清河鸭。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还得另外想办法。到底怎样才能调动这些售货员的积极性,让她们愿意积极地推销清河鸭的衣服呢?
余思雅回去想了整整两天,提高积极性,得靠奖励,可这些都不是清河鸭的员工,她也没法给这些人升职加薪。甚至也不能给他们额外的钱财,否则可能会被视为行贿。
直接给钱肯定行不通,那还有什么其他法子,既不违法违规,又能许之以利呢?
琢磨了很久,余思雅总算有了点思绪。
周三这天中午,趁着大家都在吃饭的时候,她亲自骑车去了第二百货公司找三楼的服装售货员。
这个点,大家都在吃饭,百货公司没什么人,空荡荡的,衣服柜台的几个售货员都在打瞌睡。
余思雅找到了那天大力推销清河鸭服装的售货员,轻轻敲了敲柜台。
这个售货员睁开眼,看到是余思雅,愣了两秒,赶紧站起来:“余,余总!”
果然认识她。余思雅笑了笑:“别紧张,你怎么称呼?”
售货员腼腆地笑了笑说:“余总,我叫刘芳芳。”
余思雅笑眯眯地说:“刘芳芳同志你好,我是来感谢你的,听说你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推销我们清河鸭的服装,我替咱们厂子里的工人谢谢你!”
刘芳芳就二十来岁,刚参加工作没两年,猛然间被大领导的好友这么感谢,一下子激动得脸都红了,语无伦次地说:“余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为人民服务,你,你别这样!”
余思雅微笑着说:“不管怎么说,我们都非常感谢你,刘芳芳同志,你有空吗?耽误你几分钟,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刘芳芳侧头看了眼用各种羡慕好奇眼神打量着她的同事,轻轻点头:“可以。”
两人也没走远,就到了无人的楼梯口的位置,距服装柜台也就六七十米远,抬头就能看到。不过两人的声音都很小,其他售货员只能看到刘芳芳先是惊愕,后来两只手捂住脸,一副不可置信的狂喜模样。
一个老售货员酸溜溜地说:“余总该不会给她钱吧?这刘芳芳还真是聪明,知道余总跟孟副总关系好,就一直拍马屁,这回算是被她赶上了。”
其他几个人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懊恼神色。可不是,早知道余总会亲自过来,他们也积极点的。
他们这几个人虽然也清楚余总跟孟副总关系好,但想着这么大的领导,没事谁跑到柜台这边转啊,那么卖力也是表现给瞎子看了,所以几人虽然不至于像第一百货和第二百货那样给清河鸭最差的位置,根本不推销这个牌子的衣服,但也懒懒散散的,有人问就卖,没人问就算了。
可没想到正是自己的这番不作为将机会让给了刘芳芳。
过了五六分钟,刘芳芳一个人脸红红地回到了柜台。
几个老职工立即凑过去七嘴八舌地问她。
“芳芳,余总跟你说什么了?”
“芳芳,刚才我们听余总表扬你了,听说清河鸭福利很好,年底要好几个月的年终奖呢,是不是要奖励你啊?”
……
刘芳芳紧张地捏着衣服,摇头,声音很小:“没,没有!”
老职工们不信了:“不可能,芳芳,你就别瞒咱们了,我们可是看见了,余总拉着你说了好一会儿话呢。大家都是同事,有好消息就分享嘛。”
“对啊,说出来听听嘛,余总单独找的你,咱们又没机会抢你的好处,你说说又怎么了?”
大家这么不依不挠地拉着她,刘芳芳没辙,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那个,你……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别说出去啊,余总确实提了奖励的事,不过没给我钱……”
老职工们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芳芳,你别啰嗦了,到底什么奖励,直说嘛!”
刘芳芳被逼得没法子,闭上眼睛说:“余总说,谢谢我这么热心地推销清河鸭服装。为了奖励我,打算给我一个清河鸭服装厂的职工名额,我可以推荐家里人进去,只要符合厂子的录取标准就录用。”
这话一出,柜台里静寂了好几秒。
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大姐,声音尖利地说:“芳芳,真的假的?你别被忽悠了,这可是一个岗位,那么容易就给你吗?就因为你卖了不到十天的衣服?”
刘芳芳无辜地看着她:“这个……应该做不了假吧,你们都看到了,余总主动找到我说的,她总不可能拿这种事骗我吧?”
另一个售货员大哥说:“肯定没假,过去一年,清河鸭招了不少人,去年年底的时候不还登报招三百名女知青吗?他们单位好像展挺快的,我有个同学的表姐就进了他们厂子,听说他们集团一年要招好几回人。这拿出一两个岗位奖励咱们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去年清河鸭招知青的事,还有今年给烈属提供工作岗位都上了报,不少人都知道,他们这些售货员也听说过。这么一想还真是,他们珍惜万分,当宝贝一样的工作岗位,可能对余思雅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她可是两千多人单位的一把手。
她这样的身份也没道理欺骗刘芳芳,逗刘芳芳玩。
想通这一点,几个老职工心里那个追悔莫及,这可是一个岗位啊,不是几十块,也不是几百块。自从知青大规模回城,如今城里的工作岗位越紧张了,想买个岗位,光花钱不够还得找熟人。
谁家里没个亲戚缺工作的?给亲戚找个工作,对方得欠自己一辈子的人情。而且就算不是给亲戚,卖给别的人也是一笔巨款啊,怎么也能卖个一两年的工资,还一堆人抢着要。
这样好的事情就落到了刘芳芳的头上,这如何能让人不后悔。哎,早知道他们也卖力点推销清河鸭的衣服。
后悔的同时,有机灵的老职工拉着刘芳芳问:“芳芳啊,你进来汤姐可没少提点你,照顾你。你跟我透个底,这以后还有工作吗?”
刘芳芳想起余思雅临走时交给她的重担,一脸为难的样子,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来才说:“汤姐,你,你们就别为难我了。余总怎么想,我哪知道啊。不过余总倒是说了,衣服销量好了,他们服装厂过段时间肯定要扩大规模,这……以后肯定要招人的吧,至于会不会照顾咱们,这个我也说不好。但是咱们卖力点卖清河鸭的衣服总没错。”
其他人一想也是:“芳芳说得有道理,咱们卖力点,余总肯定能看到咱们的努力。”
眼看事情如余思雅预料的那样展,刘芳芳眼睛闪了闪又说:“这个事,咱们第二百货公司服装部的这几个同事知道就算了。不要传出去了,免得第一百货和第二百货的人跟咱们抢机会,咱们的销量超过了他们,做出了成绩,余总才会看到咱们。”
几个看了彼此一眼,纷纷点头:“对,芳芳说得有道理,大家都别说出去,免得这个好消息被其他两个百货公司的人知道了,抢咱们的表现。”
话是这样说,但百货公司也是一个系统,家属院就在一处,大家从父辈开始就住一起了,交情匪浅,各种人际关系也很复杂。三个百货公司有的是亲戚,有的是同学,有的是手帕交闺蜜,还有的是夫妻,这种秘密能守住才怪了。
刘芳芳也不知道余思雅为什么安排她这样假装不得已将消息透露给其他人,但完成了余思雅的托付她心里松了口气。
她赶紧说:“咱们几个知道就行了,别再提这件事了。”
瞧她这么紧张,其他几个人从善如流地说:“对,不提了。不过芳芳,你想好了吗?你得来的这个工作岗位打算给谁?”
刘芳芳想了想说:“给我表姐吧,她两个月前从乡下回来,还没找到工作,介绍了几个对象都因为她没工作黄了。我姨妈可担心了,这下有工作就不愁了。”
汤姐艳羡地说:“你表姐可真是好福气,遇到了你这个好表妹。”
几个人就此将话题岔开,再也没提余思雅来过的事,但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