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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老二受伤

刘氏哭不出来,任由周士仁扶着去了中源村,冲子跟在二人身后,眼眶红红的,他爹娘都不喜欢他爷爷,为了分家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但他爷爷走了,一家人仍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奶奶更是一抽一抽的哭得晕了过去。

“姑姑,爷爷往后不会回来了,他看着门口,一直喊你的名字的。”冲子耸了耸肩膀,低低哭了起来。

刘氏步伐踉跄了下,面色凄惶,却始终没有落泪,拐过山头,进了村里,便听到刘家传出的哭声,她晃了一下身子,问道,“栓子爹,我爹真没了?”

“他气得中风,但方大夫说好好养着,能多活几年,大哥二哥挣了工钱回家,好好的,怎还是没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刘氏心里已原谅刘老头了,没有刘老头就没有她,村里人说刘老头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但小时候,刘老头去田野干活,会给她摘野果子,会给她编花蓝子,会梅子梅子的喊她。

忽然之间,人说没就没了。

心头滋生起无限的愧疚,夏日的风燥热烦闷,花草焉哒哒的摇晃着叶子,落魄的门上,挂起了白色的圈花,她松开周士仁的手,大步跑了回去,视线渐渐模糊,步伐歪歪扭扭,其实,她没告诉刘老头,只要他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爹,爹……”她夺门而入,径直跑向了刘老头的住处,光线明亮的屋内,屋子显得空荡荡的,刘老头躺在床上,髻斑白,形容枯槁,没有了一丝生气,瞪着眼,眼珠子直直望着她,刘慧梅双腿软,直直跪了下去,双手撑地,伏低大哭。

刘家打不起棺材,修不起坟墓,村里人甚少有人来询问的,万事死者为大,如果刘家人开口借钱打棺材,他们倒是难做了,以免被缠上,故而当不知道似的。

而刘家的亲戚,更是当不知道这回事,一家老小,全躲到田里干活去了。

床前,被哭声震醒的韦氏迷迷糊糊清醒过来,颓唐的面容愈显沧桑,侧目看了眼床上的刘老头,几欲再次晕厥,起身抱着刘氏失声痛哭,“你爹说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啊……”

刘氏抹着泪,头上披着孝布,回抱着韦氏,泣不成声。

刘家人乱了套,周士仁坐在檐廊上,有些愁眉不展,院子里乱糟糟的堆满了柴火,屋里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刘老头死了,刘大该出来主事,安排接下来怎么做,丧的孝布,去村里请人,哪怕不办,也该弄口棺材回来把刘老头埋了,但此刻,只屋里传来低低的议论声,声音压得低,他听不真切,是刘氏二哥和二嫂,二人起了争执,中间还吵了几句,周士仁面露悲戚,小声提醒道,“二舅哥,岳父去了,什么事往后边搁搁吧。”

屋里的声儿立即没了,很快,刘二走了出来,看着周士仁,欲言又止,他媳妇揉着眼睛站在屋里,死命掐了他一把,刘二恶狠狠怒瞪她一眼,去了刘老头屋子。

刘大和刘二商量卷了凉席挖个坑把刘老头埋了,立个牌子,清明祭拜就是了,丧事是没能力办的,刘家在村里名声不好,人人躲着他们,借粮食都难,何况是借钱了,周士仁在边上听着,没有插话,冲子还有个姑姑没回来,刘老头要卖刘氏,对方怕了,和娘家断了来往。

刘二哭红了眼,“他毕竟是咱爹,哪能卷个草席就卖了,大哥,不若向三妹借钱,爹活着时没享过福,死了,风风光光给他办一场吧,总要让他在村里扬眉吐气一回。”

刘老头卖田地还债,一家人食不果腹,刘大嚷着要分家,各过各的日子,他也乐意,但刘老头说什么都不肯,僵持了几天,刘老头又和他们吵,吵着吵着,倒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好好的人,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嘴里咿咿呀呀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除了他娘,他们就不爱去那屋,要不是他,家里不会烂成这样子,心里没有埋怨是假的。

今天他娘说他爹不对劲,他们跑进屋,见他爹脸色好了很多,吐字也比以往清晰,嘴里直喊着梅子,说梅子是他的财神爷,有了梅子,他不该赌的。

以为他娘胡说八道,没料到是回光返照。

慢慢,声音就没了,他爹瞪着眼,死不瞑目的看着门口。

刘大眉头紧锁,“我何尝不想咱爹风风光光大葬,只是啊二弟,妹子做不得主啊,她回家如何像婶子交代?”

“爹做错了事如今得到报应,何须为难个死人,妹夫也是好说话的,欠的钱,我们慢慢还,大哥,他是咱们的爹啊。”刘二咬着唇,极力忍住喉头腥甜,他爹活着的时候恨不得他死了算了,死了家里少个负担,如今真没了,心却空了一块,比愤怒更多的是后悔,愧疚。

他媳妇想要风光大办,指使他向周士仁开口,周士仁手里有钱,但他如何做得出来,周家帮衬他们够多了,要不是看在刘氏的面子上,周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请他们做帮工,做人要知足,他爹就是不知足落得的这种下场。

刘大眉头拧成了川字,半晌,哀叹了口气,妥协道,“我问问三妹吧。”

刘氏和韦氏哭得声泪俱下,刘大走过去拉开二人,说了借钱之事,“梅子,爹小时候最是疼你,你能不能回去和你婆婆说说,借些钱,用不着大办,请亲戚们来吊唁一番,让他们送爹最后一程,爹活着时受尽嘲讽奚落,死了,让他走得顺心些吧。”

刘氏脸上满是泪,毫不迟疑的点头道,“好。”

这时候,刘二媳妇进来,脸上挂着两行泪,凑到刘氏耳朵边,哭哭啼啼道,“妹子,家里的事儿只得靠你了,当务之急是给爹弄口体面的棺材啊,不能叫爹死了连个歇息的地儿都没有,你婆家不是有打棺材的木材吗,向你婆婆借来,先把爹下葬了再说,往后咱慢慢还。”

刘氏悲痛欲绝,看着床上的刘老头,没有马上应,郑氏又一通哭诉,“妹子啊,咱爹没享过福啊,年轻那会不醒事,咱娘遭了多少罪,好不容易悔改了,一家人努力把日子过好了,没想到啊,他又沾赌啊,咱不能不管他啊,活着的时候不管,如今他死了,不能让他的魂魄连个落脚地都没有啊。”

刘氏泪流不止,想起他爹把她架在脖子上赶集的场景,她馋街上的吃食,开口喊他爹买,他爹笑眯眯的说,“好,梅子是俺的财神爷,俺给梅子买。”

哪怕每一次被韦氏拦下,但她知道,她爹是真的想给她买。

她抓着衣袖擦了擦脸,转身走了出去,和周士仁商说了,借钱的事周士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以己度人,今天如果躺在里边的是他娘,他即使割肉卖血都会让他娘风风光光的下葬,人活着自己争口气,人死了子孙帮着争口气。

但是,待听说要借黄菁菁的棺材木,他沉默了。

“栓子爹,我爹没看见,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肯闭眼呢,我喊了两声,慢慢将他的眼睛阖上了,我不能让他就这么卷着凉席下葬啊。”刘氏哭得几乎断气。

周士仁眼眶微红,哽了哽喉咙,“媳妇,钱可以借,但棺材木不行哪,娘她去后山就挑中那么两株,我不能让别人跟她抢。”

黄菁菁手里刚有钱就去请人打棺材,把棺材和坟墓当成命根子,他哪能夺她的心头好,他说什么都不肯,这些天太阳晒,昼长夜短,他二哥正寻思着把木头抬出来晒晒,忙完秋收就请牛叔过来把棺材打好,哪能借给刘老头啊。

那是他娘的棺材木,他当儿子的不能那么做。

刘二媳妇跑出来,跪在周士仁跟前,“妹夫啊,家里是没办法了啊,总不能看着冲子爷连个躺的地儿都没有啊,我们是借,不是不还啊,三妹去你们家,给你生儿育女,任劳任怨,不过借口棺材啊,你就答应了吧。”

周士武牵着栓子和梨花过来,在门口听着郑氏的话,眉峰蹙了蹙,拍拍栓子的肩,“你们进去吧,记得给你外公磕头,梨花年纪小,你爹娘忙的话要记得多照顾梨花,二伯在家等你们回来。”

这时候,郑氏的声音大了,“梅子啊,爹走得冤啊,都是你婆婆的朋友害的啊,她来家里,说你大哥和二哥厚颜无耻的缠着你,抢了她儿子的差事,爹身子本就不好,是被她气死的呀。”

刘氏一怔,泪眼婆娑道,“二嫂你说什么?”

“就是你们村的孙婆子,她儿子也跟着做帮工,不知为何,你婆婆只喊了你大哥和二哥,她心里不服气来家里闹啊,梅子啊,爹放不下你啊,他想好好过日子啊,老天爷不给他机会啊,一口棺材都没有,真的是要他死不瞑目啊。”郑氏哭声震天。

周士武皱了皱眉,栓子和梨花进去后,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门口,听着里边的动静。

刘氏和周士仁压根不知道有这事儿,向刘大确认,刘大满口否认,“哪像你二嫂说得那般严重,孙达娘来是来过,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话,没有吵架,她院子都没进,屋里的爹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气死了他爹,这件事传出去,他们和孙家就是结下世仇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郑氏怕是糊涂了,这种话都敢往外说,刘大出声呵斥道,“二弟妹,你说什么呢,莫要污蔑人,这种话说出去是要负责人的,孙家人找上门了,你能负责吗?”

郑氏哭声顿了顿,刘氏扶着她起身,“你说孙达娘来过?”

郑氏心虚的眨了眨眼,抓着衣角道,“来过,大哥说得对,我真是被爹的死弄糊涂了,见人就想咬一口,要是家里有钱,能给爹弄口棺材,我不会那般说的,梅子,爹的丧事不能不办啊,村里多少人等着看咱的笑话,爹死了,咱若是不办,往后咱在村里更抬不起头来了,你婆婆年轻力壮,活个九十九岁不是问题,你就让她把棺材木借给咱吧,往后我们一定会还的,大不了我们写借据,好不好?”郑氏抓着刘氏的手不肯松开,面露祈求之色。

刘氏眼巴巴周士仁,眼睛肿得老高,周士仁一脸为难,但态度格外坚决,“媳妇,你就别逼我了,事情没得商量。”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如何开得了口。

“你总说娘刀子嘴豆腐心,我爹没了,为人子女,总要为他做点什么,相公,我不能让我爹一口下葬的棺材都没有。”想到往日种种,她再次失声痛哭,“相公,如果换成娘躺在屋里,你会看着不管吗?我爹纵然做错了,他毕竟是我爹啊,我爹要不是走投无路,不会卖我的,他知道他错了。”

门口的周士武听着这话,眼底闪过暗芒,迟疑片刻,终究没有抬脚进屋,刘家的家事,他掺和不太好,只是没想到刘家会打黄菁菁棺材木的主意,他娘对棺材和坟墓的执念,没人比他了解,他娘爱去山头坐着,对着坟墓嘀嘀咕咕念叨,是人没有不怕死的,他娘也怕,还说要找个正式的日子拜祭,想活久些。

养儿防老养儿防老,他娘却总有操不完的心,分家自己单过,棺材和坟墓是自己请人修的,有些事,周士文离得远感受不到,周士仁不愿意多想,他却隐隐有感觉,纵然七老八十了,他娘也不会劳烦他们的,他娘嘴上从未说过句软话,但比谁都盼着他们过得好。

但凡周士仁还有点良心,就不该开这个口。

不管他娘有没有,都是他娘自己挣的,凭什么借给别人。

站了会儿,听着里边吵了起来,他暗暗窥探了两眼,周士仁耷拉着肩膀,脸上拒绝的神色显而易见,周士武这才略微放心的走了。

绕过山头,看他娘在菜地除草,他疾步走过去,将孙婆子去刘家的事儿说了,“婶子这事儿太不地道了,请帮工是您说了算的,她找三弟妹娘家做什么,亏得三弟妹大哥拎得清,不然闹起来,咱们夹在中间难做人。”

对村里人来说,牵扯到性命就是大事,孙婆子真要过去把人气死了,坏的可是整个稻水村的名声,把两个村子的人都牵扯进来,孙婆子差点连累多少人。

黄菁菁弯着腰,没有抬头,只是动作滞了滞,“她做事喜欢阴着来,跟泼妇似的吵架估计不会,顶多阴阳怪气损几句罢了,你三弟可说了今晚回来?”

“没。”周士武走向地里,在黄菁菁左边的绳径上除草,低声道,“三弟妹爹死了,家里没口棺材,村里人也不肯帮忙,好像要把她爹拿凉席卷着埋了,三弟妹不应,估计要给钱买棺材。”沉着再三,没和黄菁菁说棺材木的事儿,木头在家里堆着,还没晒干,打棺材还要等些时日,他道,“村里人也够冷漠的,毕竟是同村的,死了人搭把手,先把人埋了多好,一个上门的人都没有,刘家估计准备简单办一场呢。”

村里人朴实,但也市侩,不肯帮刘家无非看刘家田地不多,还不起人情债,付出便要求回报,谁心里不是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呢?

“这件事叫老三老三媳妇自己拿主意,你别管。”黄菁菁抬头擦了擦汗,周士武急忙道,“娘,您回去歇着吧,我来,草不多,很快就除干净了。”想到刘老头就这么死了,连后人孝顺的机会都没了,他心头涌上了很多感慨,要是黄菁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兄弟几人可怎么办。

黄菁菁没注意他脸上的关心,碎道,“歇什么歇,麦地要除草施肥,秧田还要施肥,活还多着,你忙你的去,我的菜地我自己忙得过来。”

她说话素来这副口吻,周士武不觉害怕,但说什么都不肯先走,帮着黄菁菁除草,天擦黑的时候,黄菁菁才起身,揉着酸的腰,周士武收了镰刀,扶着她往回走,“待大嫂过了三个月,这些活就给她来吧,您腰不好,别伤着了。”

话完,看向山头的坟墓,杂草丛生,枝叶茂密,盖住了大半墓地,他沉吟道,“明早我把周围的草割了,让您不管在哪儿都能看到。”

黄菁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现他说的是坟墓,低头道,“我在家能看到?忙田地的事儿,其他事往后靠,耽误了庄稼,我要你好看。”

周士武笑了笑,笑得甚是开怀,“不耽误,几镰刀的事儿,耽误不了地里的活。”

黄菁菁瞪他眼,没吭声。

二人刚回到家,黄菁菁洗手,周士武去灶房炒菜,周士仁和刘氏就回来了,二人头上带着孝布,天色昏暗,看不见二人脸上的表情,她问道,“栓子和梨花呢?”

刘氏抬手,像是在抹泪,周士仁快步走了过来,红着眼眶道,“栓子和梨花在那边,娘,我……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商量。”

黄菁菁蹙了蹙眉,灶房的周士武听到这话,脸沉了下来,“三弟,娘一大把年纪了,操心了一辈子,你好意思开口吗?”他是真的有些生气,棺材木是黄菁菁精挑细选的,哪能给刘老头,纵然黄菁菁同意,他坚决不会答应。

周士仁怔了怔,瞄了眼边上的刘氏,自顾道,“岳父走得突然,他的丧事不能不办,刘家的情况您也清楚,家里那点钱全换了粮食,紧巴巴能吃到秋收,我就想着,借些钱给大舅哥他们,让他们体体面面的送岳父出门……”

说到后边,他声音低了下去,“借了往后要还的,娘,您瞅着……”

“分了家,钱你们自己管着,你和我商量什么,你自己的钱,要怎么花随便你,我管不着。”黄菁菁擦了擦手,问老花米久喝了奶没,没再看周士仁一眼,刘氏闷闷地上前,噗通声跪了下去,声音悲恸,“娘,我知道您不喜欢我爹,他已经死了,身为子女,不能让他成孤魂野鬼啊……”

话完,嘤嘤哭了起来。

黄菁菁最不喜欢动不动就下跪的人,偏刘氏一边磕头一边道,“娘,我爹当日要把我卖了,要不是您,我们一家子就散了,我感激您……”说到这,刘氏抽了两口气,声音透着某种坚决,“要是,要是把我卖了能让他好好活着,我宁肯他把我卖了,卖了我,他能好好活着就好……”

黄菁菁眯了眯眼,低头看着刘氏,“你的意思是怪我当初多事阻止了是吧?”

“没,媳妇她不是这个意思。”周士仁急忙摆手,跟着刘氏跪下,“就是岳父没了,媳妇她伤心过度,娘,您别和她计较。”

黄菁菁斜着眉,语气有些不好,“你也说是你爹了,干我何事,我还是那句话,钱是你们的,你们自己看着办,我管不着。”

丢下这话,她头也不回进了屋。

周士仁喊了声娘,心头拿不定主意,却看周士武站在门口,一脸阴翳的看着他,他弱弱的喊了声二哥,扶着刘氏起身,问周士武道,“二哥,你说娘是什么个意思啊?”

周士武手里拿着铲子,恨不得拍周士仁脸上,借钱,哪有借钱自己不上门请人代劳的,纵然是周士仁和刘氏自己的钱,刘家人借钱也该由刘家过来,什么话当面说清楚,而且他不是傻子,刘二媳妇明显别有居心,周士仁和刘氏傻乎乎的凑过去被人算计,真是丁点都不用脑子想。

“三弟,如果只问你借钱,你犯不着和娘商量,栓子外公过世,你们随礼是应当的,只是问你和三弟妹借钱办丧事,传出去,对栓子大舅二舅名声也不太好呢,依着我说,还是……”他正要说让刘大刘二厚脸皮去村里借,先去里正家借,里正不会坐视不理,里正出面借了钱,再去其他亲戚家借钱就容易多了。

刘老头毕竟是中源村的人,还有很多堂兄堂伯,哪儿轮到周士仁一个女婿挑大梁?

只是,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堂屋的声音打断了,“还是什么?就你聪明就你能干是不是,锅里是不是糊了,整天正事不做,唧唧歪歪,话找不到地儿说就咽回肚里去,没人想听。”

鼻尖充斥着淡淡的糊掉的味道,周士武忙止了声,转身回了灶房。

周士仁不知怎么办,只得和刘氏回屋拿钱,刘氏又装了些粮食,夫妻两背着一背篓粮食走了,周士武端着菜出来,只看到二人迎着夜色离开的背影,周士仁凡事太懦弱,没个主意,这种事,哪怕办好了,不见得人家会领情,刘老头有儿子有孙子,哪轮得到他们?

帮衬也是要分时候的,丧事这等大事,非得刘家人出面不可。

菜糊了,他炒了两份,能吃的黄菁菁他们吃,不能吃的他自己吃,他不懂黄菁菁为什么拦着不让他提醒周士仁,他说的话,周士仁一定会听进去的。

夜里,周士仁和刘氏没回来,第二天,山里干活的人就说刘老头死了,丧事要办,怎么个办法却没说,黄菁菁听着,脸上无甚表情,孙婆子路过菜地,来给黄菁菁上眼药水,“中源村的谁不知道刘家拿不出钱,谁家都不肯借钱给他们,给刘老头办丧事还不是花周三的钱,刘家人哪能这样呢,周三的钱还不是你给他的?”

黄菁菁抬起头倪了孙婆子眼,“和你有关系?”

孙婆子一怔,讪讪笑道,“我不是为你抱不平吗,家里的钱都是靠着你挣的,刘家倒是会捡漏子……”

“用不着,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就好,有人说你去刘家闹事,刘老头是被你气死的,这消息传出去,想想孙达他们如何抬得起头来做人。”黄菁菁声音冷冷的,不再理会孙婆子,继续除草,菜地说大不大,但浅草多,不除干净,几日就长起来了。

孙婆子目光闪了闪,张口就要反驳,但此时有人经过,她想了想,识趣的住了嘴,真要传开,没事的也会被传出大事来,她凑到黄菁菁跟前,还想说点什么,但黄菁菁一副不想多说的神色,她悻悻然走了。

刘老头四天后下葬,周士仁送消息说让她们过去吃饭,黄菁菁不准备去,老花和刘家没啥关系,刘慧梅怀着身孕肯定不会去,就剩下周士武和桃花,周家不派人去的话不合适,他依着村里的规矩随了礼,四个鸡蛋,两斤粮食,算得上很多了。

然而等他从刘家回来,一张脸分外难看,急匆匆去找黄菁菁说事了,刘老头的丧事,借钱也好,借粮食也罢,都该刘大刘二出面,结果倒好,全是周士仁和刘氏担着,村里人知道二人拿得出钱,二人一上门,村里人有钱的借钱,有粮的借粮,借的粮食够刘家人吃上整年了。

周士武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哪有女婿掏心掏力到这个份上的,周士仁就是太好说话了。

“娘,您知道三弟性子软,就该拦着他,他出面借的粮食,到时候还的时候人家肯定只认他,他不是欠下一屁股债了吗?”躲过了刘老头,还是在刘家人手里栽了跟头,但刘大刘二不是那种性子的人,周士仁为何还会如此?

“他多大岁数的人了,自己做了什么会不知道,他自己看着办吧,我懒得操心。”黄菁菁脸上无悲无喜,像是漠不关心,又像是早有预料,周士武叹了口气,去秧田干活去了。

太阳下山,地里干活的人多了起来,老人小孩都有,人人拿着镰刀割草回去晒了当起火柴烧,黄菁菁割猪草,猪吃得多,一天一背篓猪草吃得干干净净,家里的米糠都快吃完了,黄菁菁寻思着,还得找人买些。

“娘。”远处,周士仁背着梨花,一脸疲惫的缓缓而来,他背上的梨花见着黄菁菁,伸直腿要下地,脆声的喊着奶奶,黄菁菁嘴角漾着浅浅的笑,话是对梨花说的,“回来了,这几天有没有听话?”

栓子走向地里,经过草多的地方随意扯了把,到了近前,扔到黄菁菁背篓里,“听话,我们没有乱跑,表哥说去河边网鱼我都不去呢。”

“是吗,栓子这么听话,中午你花叔捡了很多螺蛳,晚上让你二伯做给你吃。”黄菁菁语气轻松,让他们先回家,栓子不肯,小大人的口吻道,“我帮奶奶割猪草。”

他没有镰刀,便拿手拔,黄菁菁怕他勒着手,蹙眉道,“回去吧,你花叔在家呢,几日没见着,他想你得很,把梨花带回去。”

周士仁得了黄菁菁漠视,讪讪的挠了挠头,上前欲接黄菁菁的背篓,被黄菁菁躲开了,“耽误这么几日,不用干活了?把栓子和梨花带回去,我还得过会儿才回。”

周士仁答了声好,使劲挠了挠头,想说点什么,“岳父的丧事办得不错,村里人对大舅哥二舅哥改观不少,大舅哥让我带些饭菜回来,我没要。”

黄菁菁淡淡点了点头,没再说其他,刘氏站在地梗上,怯生生喊了声娘,黄菁菁不冷不热的应了声,继续割猪草,她人瘦了,背篓大,挡住了她整个后背,周士仁在原地愣了会儿,抱着梨花回去了。

他去田里,周士武也在,看着他,周士武真的是恨铁不成钢,问道,“你岳父丧事花了多少钱?”

“买棺材和修坟墓花了四百文,零零星星下来,我也不知花了多少。”周士仁每日忙得脚不离地,只记得棺材和修坟墓是因为钱是他出的,原本是要把钱给黄菁菁,结果全花在这上面了,他挽起裤脚下田,问起那晚的事情来,“那天二哥是不是想说什么?”

周士武知道他说的啥事,点了下头,反问道,“听说向村里借粮食都是你出的面,你岳母,大舅哥二舅哥没说啥?”

“他们说啥?棺材买的现成的,他们天天跟着一起去墓地忙活,早晚看不到人,二哥怎么问起这个了?”周士仁不解。

周士武拧了下眉,“那是谁让你去借粮食的?”

“是栓子两个舅母,栓子三舅舅性子唯唯诺诺,撑不起事,我和栓子娘不去就没人了。”至于韦氏,天天以泪洗面,哪有心思管这些。

“怎么没人了,栓子舅母不能去,三弟,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周士武竖着眉,有些来气,“谁借的账谁还,怎么着,你还要替刘家背债啊,你不想想,你岳父在的时候怎么哄骗你背债的,要不是娘拦着,你以为咱家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娘不是提点你了吗,凡事多想想,不要人家一开口你就头脑热争着当好人,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栓子舅母心眼可不少。”

周士仁云里雾里,“不会吧,虽说我们出面借了粮食,但提前说好了的,他们自己还,栓子娘也是点了头的。”

“自己还怎么不自己借,你就是想得太好了,咱娘操了多少心,刘家还想要娘的棺材木,三弟,亏得你没答应。”周士武和刘大刘二接触后觉得两兄弟性子不错,没想到结果成了这样子,他又道,“你和三弟妹借了这么多粮食,事情办完准备还回去不?”

“还的吧,我想着地里的活耽误几日了,就没多问,我岳母在呢,凡事有她拿主意。”周士仁隐隐知道周士武担忧的是啥,但他觉得周士武杞人忧天了,他岳母和大舅哥不是那样的人,都是亲戚,有些话挑得太过明白反而伤了情分。

周士武看他不开窍,没有继续说,而是说起另一件事来,外镇那边递了消息到周士文的铺子,请他过去做席面,他想着他去就是了,周士仁和刘氏在家,麦子结穗,眼瞅着要黄了,得盯着天,万一变天吹倒了麦穗,够一家子忙活的,不能全跟着走。

他一说,得来周士仁附和,六十桌席面,起码要找三四个人,他和黄菁菁商量过了,这回不叫刘家人了,刘老头刚死,村里人不守孝但出远门不吉利,就叫孙达和赵吉瑞,把赵二两也叫上,赵二两跛脚不影响切菜,算是感谢徐氏奶了米久。

四个大老爷们,忙活起来差不多了。

刘氏得知没有刘大刘二,面色怔忡了下,搅着衣服,忐忑不安的看着黄菁菁,黄菁菁没有过多解释,倒是周士武怕刘氏不舒服,把事情解释了清楚。

刘氏怯懦的点了点头,没往心里去。

周士武去外镇做席面,黄菁菁让他带些钱在身上傍身,万一有个事也有个照应,她不过随口一说,没料到一语成谶。

周士武照理说三天就回了,结果第四天都没消息,孙达赵吉瑞他们的家人没有起疑,认为跟着周士武就有钱拿,黄菁菁却心头突突直跳,一上午,她哪儿也没去,让刘慧梅和刘氏割猪草,她像往常那般洗了衣服,期间磨得自己指甲边起了倒刺,她尖着指甲拔掉,竟带出了血丝,心头的那份不安更重了。

直到外边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她搁下衣服就跑了出去,树林里,好些人跟着牛车过来,驾车的人是上回送周士文回来的汉子,周士文坐在他身后,身侧是周士武和孙达,周士武头上缠着布带,孙达鼻青脸肿。

黄菁菁擦擦手跑过去,大声问道,“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孙婆子边抹泪边哭,“达子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出门一趟弄成这样了,明明是挣钱的活,别把命搭进去了啊。”

黄菁菁脸色铁青,孙婆子话里什么意思她要是听不出来就白活这些年道,当即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我家老二难不成想弄成这样子啊,你真怕他出事你就别让他出门算了。”

看热闹的人多,黄菁菁没有多问,待牛车停下,她帮着把周士武扶下来,周士武伤势看上去有些重,嘴角一团乌青,说话含糊不清,“娘,我没事……”

“你没事,你没事弄成这样子装鬼吓人哪,什么话先回屋再说。”她嘴硬,但扶周士武的动作很轻,周士文和孙婆子简单说了两句,当着面把工钱给了孙达,又递了两包药和两包糖,“孙达是跟着我二弟出门受伤的,吃药的钱我们不会赖账,大家没事就回去了吧。”

赵二两和赵吉瑞回家了,周士文和他们说的话差不多,只是赵二两护着周士武,伤势略重,周士文给的银钱要多些,不过装在钱袋子里,外人不知晓有多少。

孙婆子要和黄菁菁理论两句,被孙达拉住了,对方是冲着周士武来的,他没啥大事,赵二两护着周士武伤得最重,孙婆子这时闹,依着黄菁菁的脾气,不会给她好脸色,而且这事儿谁都不想生,周士武去外镇做席面,挡着有些人的道了,离了清源镇,当然有人对付他。

周士文言简意赅和黄菁菁说了大致经过,“娘您别担心,我再差人问问,那户人家也算镇上的人,稍微打听就打听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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