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姜西平时不算睡得沉的人,兴许这几天连续坐长途飞机有些疲惫,一睁眼,现丁叮不在身旁,桌上有买好的早餐,还有一张字条:【闵老师,我先去医院了,你们不用着急,多睡一下。】
闵姜西看着袋子中的早餐,分明不是一个人的量,四五个人都未必吃得完,洗脸刷牙,闵姜西给秦佔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五声后被接通,里面传来男人慵懒的声音:“嗯…”
闵姜西说:“我现在上去找你,等下帮我开门。”
“嗯。”
闵姜西提着早餐上了楼,房门是虚掩的,推门往里走,秦佔还趴在床上,把自己裹得像只巨大的蚕蛹,闵姜西走近,坐在床边道:“昨晚几点睡的?”
秦佔哼声,完全说不出来话,一看就是很晚才睡,闵姜西把手伸进被子里,本想闹他一下,结果摸到什么东西,往外一扯,是条羊绒毯,看着花色纹路……
“这不荣一京的吗?”
秦佔又哼了一声算是回应,闵姜西忍不住笑了下,他肯定嫌酒店床单不干净,不想直接躺上去,所以拿荣一京的东西垫背。
秦佔掀开被子,把闵姜西整个人卷进去,闵姜西说:“我身上凉。”
秦佔抱得很紧,闵姜西说:“我穿外衣上床,你又不嫌脏了?”
他没说话,回应她的是低头往她脖颈处钻,闵姜西搂着他光滑温热的背脊,轻声道:“你再睡会儿,丁叮买了早餐,等下你起来叫荣一京他们一起吃,我先去医院看看丁叮。”
秦佔搂着她不松手,闵姜西哄道:“等回深城就好了。”
秦佔低声说:“你先不用去。”
“嗯?”
“荣一京去了。”
丁叮带着给陈海峰买好的早餐来到医院,推开病房门,怎么都没想到,会看到荣一京,四目相对,两人谁都没开口,还是陈海峰先出声说:“这么早就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丁叮不去看荣一京的脸,边往里走边道:“睡醒了,我买了牛肉饼和甜茶。”
陈海峰说:“我吃过了。”
丁叮这才现,床头柜处堆满了外卖盒,荣一京问:“你吃早餐了吗?”
丁叮很轻的‘嗯’了一声,轻到荣一京怕是自己脑补出来的幻觉,东西放到一旁,丁叮进了洗手间,很快拿出挤好牙膏的牙刷,还有热毛巾,动作熟练的照顾陈海峰。
荣一京不自觉的退开,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见日常生活中的丁叮,她不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小公主,在荣昊还需要别人照顾的年纪,她早就学会了如何照顾别人,现实连足够悲伤的时间都不肯给她。
可能他看着她的时间太长,当丁叮转身时,突然望着他道:“你有事吗?”
荣一京微顿,紧接着道:“你不忙的时候出来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他自顾朝着陈海峰的方向淡笑颔,陈海峰说:“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荣一京走了,丁叮面不改色的收拾床头柜,陈海峰开口,“别忙了。”
“没事。”
“你坐下,我们爷俩说会儿话。”
丁叮这才停下手中动作,坐在了先前荣一京坐过的椅子上。
陈海峰看着她道:“准备什么时候回深城?”
丁叮沉默数秒,不答反问:“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陈海峰道:“害你妈妈的人是严汉卿,你妈妈总说,严汉卿的老婆也是受害者,所以她不会怪她,那天是我太冲动,我实在太想你妈妈了,我答应过她不告诉你,现在我食言了,这几天只要我一闭眼就能梦见她,她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丁叮道:“爸,不怪你,我有权知道真相。”
陈海峰红着眼睛说:“可我后悔了,你妈妈一直不肯说,就是不想让你活的很累,满脑子都是怎么报仇。”
丁叮说:“我妈就该早点告诉我,跟我说这世上还有那么几个人,他们打从骨子里瞧不起我们母女,那样我一定会早点懂事,早点变成我妈希望我成为的样子,这些年我是活的很轻松,但代价是我妈一直在替我承受,我像个傻子一样过了十九年,现在就连想报仇都找不到仇人在哪,就算找到了,我拿什么报复他们?”
情绪经过几天的大起大落,如今已经不会动辄崩溃,更何况经过昨晚,丁叮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差的是什么,此刻再说这些话,充其量只是眼眶泛红。
倒是陈海峰掉了眼泪,叹气道:“我没本事,照顾不好你们。”
丁叮握住陈海峰的手,“爸,你愿意换肾给我妈,你拿命在保护她,是我没做好。”
陈海峰说:“你还小…”
丁叮说:“你再等我几年,我会长大,以后换我照顾你。”
陈海峰掉着眼泪点头,“你妈妈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平安长大,优秀到可以无畏任何人的离开,严汉卿对不起你们母女,但他儿子没有做错,他儿子身边的朋友更没有做错什么,你不也总说,大家都对你很好吗?不要意气用事,回深城,好好读书,距离高考所剩的日子不多了。”
丁叮咬牙咽下所有的酸涩,点头说:“我知道,我昨晚跟闵老师商量过了,年前线上上课,就是在电脑上一对一,跟面对面是一样的。”
不等陈海峰拒绝,丁叮又说:“去年过年没回家,没能陪你们过年,今年就只剩我们两个了,我想在家过年。”
陈海峰掉泪,点头,慢半拍才挤出一个字:“好。”
丁叮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你说。”
“本来我想等你伤好一点再给我妈办后事,现在闵老师和她男朋友也来了,还有裴峥,只要我妈的事一天没完,估计他们就要在乌斯特多待一天,他们都是大忙人,我又劝不走他们,想着要是你同意的话,这两天就把我妈的后事办了吧。”
陈海峰点点头,“我找人办。”
丁叮说:“不用了,我跟殡仪馆那边联系过,寿衣花圈我也都订好了,我还在安若寺买了个存放骨灰的位置,骨灰你别带回家了,天天看着还要难过,我妈喜欢清静,以前就说,她要是去世就让我把她放在庙里。”
陈海峰以为,丁叮这几天肯定除了哭和天塌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没想到她默默地做了这么多,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连说话都不太敢直视别人眼睛的小女孩,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