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我算是拼了老命，使出了我这上半辈子积累下来的各路压箱底绝活，煞费苦心只为把这顿饭做好。
算上前面给绮意做的干锅酿鸡，我还招呼员工们给我打下手，七手八脚弄了好几道大菜。
那个高个子傀儡菜都没点就上楼消失，等待烹调的时候，我就站在厨房门口来回踱步，坐立不安，生怕我一个不注意，龙王就带着绮老太太跑没影了。
最后，我这新晋的老板是一点架子也不敢有，直接支开了所有员工，亲自跑了好几个来回，把这一桌大餐呈到了龙王的客房。
那木头疙瘩低头看着这一桌饭菜，似是陷入了沉思。
我有点好奇，就那塑料鼻子塑料嘴，龙王平时是怎么吃东西的？还是说人家压根就不需要这些东西？说起来龙王她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现在这副样子还能算是人吗？
“追风。”龙王一声轻唤，让我这被一堆问号冲得满满当当的脑仁立时清明。
我立刻应到：“在！”
“你可知，降头师一道所追寻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吗？”
我不假思索道：“是长生不老吗？”
“是这样没错。可你是否知悉，这忤逆六道天理的路，走起来会有多艰难？”
她这么一问，我想起了之前阿赞集会时号称已经修成了降头术的鬼王，想起了惨死寨中的绮圆圆族长，还有绮意他们的父亲绮隐。
我从不觉得长生不老会是什么简单的事，但我本人才二十来岁，要说我对这事有什么实质上的危机感，我自己都不信。
于是我坦言道：“回禀龙王。我知道很难，但我没什么感觉。”
龙王那塑料五官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看不出她那木头身体能展露出什么情绪。
“嗯，你回答得很坦率。我也能看出来，你如今最想问的问题并不是你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而是我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被轻易看透想法的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绮老太太在旁边随口一问：“你们猜，龙王今年高寿？”
我大致心算了一下。
龙王张雪阳张老太太，早年间曾在英国留洋，跟何璇好像是同期。何璇七十年 代毕业，算起来应当是五十年代生人。
我随口一猜：“应当，七十多了？”
龙王：“我今年一百七十三岁。”
绮意楞了一愣，瞪大了眼睛。
我能说我一点也不意外吗？
不过，一百七十三岁也就意味着，前面在何宅时候我在伏物镜里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玛丽，已经是一百二十岁高龄的龙王了……
这样的一个张老太太，跟黑龙王互相都拿彼此没办法，黑龙王又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我来找你作甚？”
我赶紧应答：“好奇！”
龙王直截了当质问我：“你是不是差遣你的人去了马来西亚。”
我被她这口气吓了一跳。
差遣？呵呵，笑死，我能差遣得了孟惠峰？不过话说回来，我也确实没想过拦着他，龙王该不是因为这事有点发火了吧？
我小心组织起了措辞：“那个，确实有个人去了马来西亚，而且跟我有一定联系，他自己有他的考量，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无意推卸什么有的没的责任，但我确实没想过要拦他。”
龙王：“那是一片拒绝人类染指的死地，他注定有去无回。这点你是否清楚？”
“我……有预感。”
“那样便好。”我感觉龙王应该是舒了口气。
“按照狐仙们严重排斥人类的一贯态度，他们一定会对人类擅闯狐仙土地的行为非常愤怒。但既然此事并不完全是出于你的意志，那他们也不会跟你过分纠缠。
如果日后有人带着孟惠峰的尸首上门拜访，不论人家问你什么，记住，你一定要一口咬定，你什么都不知道。”
绮意有些为她这族人担忧。
她忧心忡忡地打听道：“那，孟惠峰他是不是……”
龙王直截了当打断了她：“我已经说过了，此去必定有去无回。既然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就不必为他忧虑。”
“可是！”绮意还不甘心。
“没有什么可是。这是他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或许我替穿青人除灭掉那队NIS并不应该，如果这事由他来做或许结果应该会好得多，也不会如此执着要去那个地方——
不过，覆水难收，仇恨不灭，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不然也不会有降头师这罪孽的一道。
阿意，以你的本分而言，你不应该想不通这些。做为一个降头师，你跟追风比还差得远。”
被龙王夸了，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前几日还生龙活虎活得好好的一个人，孟惠峰这就一去不回，被龙王预言了必死的结局。
尽管类似这样的场面，作为从小就被黑龙王当降头师培养的我已然见过太多。这结果依旧令人沮丧。
龙王安静地看着我们。
“追风，我必须坦言，你是我和黑龙王都必须要全力争夺的目标。包括其它龙王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这次黑龙王过寿绝非是毫无意义。这个日子，是他必须要迈过的一道坎。
若要继续延续阳寿，让他的成就不必停滞于此，你是他最关键的一步棋。我不会允许他以这种方式修成降头术，正因为此，我才特地出山来保护你。”
听闻是如此缘故，我连忙拱手作揖拜谢：“感谢龙王关怀！所以……晚辈接下来该怎么做？”
“断绝与黑龙王的一切来往，驱离他埋藏在你身边的所有眼线。按照他的剧本，寿宴当天，你会被你身边最近的人捉去寿宴场，当众举行转生法事。”
此言一出，我心中又是一阵震惊。
“最近……的人！难道是我刚招来的那些员工？”
“嗯。”
龙王点头认可。
“不要以为你从大街上抓来的人就绝对安全。这里是讷万村，遑论养你长大的黑龙王，连我都能轻易得知你的爱好。
你的思想，你的选择，从来没有自由过。这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