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王行事一向小心谨慎，做人也一向滴水不漏。能与他结仇的，自然都是不共戴天之仇。”
卢雪荣直视着那男人的背影道。
“我无意劝你，不过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一旦决定要对那个人动手，你的肩上承载的，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仇恨了。”
“等等，你……”
绮隐闻言，猛地回过头来，再一次重新打量起了卢雪荣这个人。
“我想起来了。
你就是当年被何家人从国际黑帮里捞出来的女特工？
我想想……何教授是个植物学家，与降头师这行可以说是十八杆子都打不着，但他所在的高丽何家却是北方赫赫有名的降头大族。
世界大战后，这世界到处都是民生凋敝，很多降头大族也都陷入了无休止的内耗。为了能与降头以外的家族财阀确立稳定的供需联系，何家人需要很多降头以外的人才。
……我明白了，这下我全都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起，就不是我找到你帮我做事，而是你主动吸引我联系上你。”
“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你们议论得什么女特工。”
卢雪荣冷着脸解释道。
“高丽那边家族势力纷繁复杂，出身干净的好手早就是大海捞针。何家人力量雄厚，对南洋这边却是鞭长莫及，他们和他们的事业都急需要新鲜血液的补充。”
“所以，你也是被黑龙王从外国掳来调教好的？”绮隐的目光贯穿了卢雪荣的语言迷雾，一语中的。
卢雪荣逃避道：“我不想谈论这些。何家人的事业有助于改善所有高丽人的生存条件，我虽没有这个血统与责任，却也知福泽后世是一件多么重要的功德。”
绮隐连连点头，拿起一根雪茄叼在了嘴上。
他身后那对年轻情侣我看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其中那个女子目光尤其凌厉，她对卢雪荣的事情半点也不关心，直接拍了拍绮隐的肩膀，要走了两个木胚中的一个，拿在手里把玩研究。
紧接着她那男友也凑了过来，两个人稍稍躲远了几步，回避着这边对着那匣子指指点点议论了起来。
这两个人，恐怕也都是穿青降头师族内的厉害人物，我也不知他们如今是死是活。
绮隐叼着雪茄，思索良久。
“总之，你也算是找到了一些可以做的事情……嗯，挺好，总是沉浸在过去的噩梦里，对你没有好处。”
卢雪荣闻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可知，‘香藕’是何物？”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绮隐的脸色也是滞住了。
顺带多提一嘴。
包括降头师，阴阳师，风水师等众家学说在内，拘灵遣将，都是这世间最危险的事，没有之一！但这招一旦学会，面对鬼神之事便不必避讳，不论对各家而言都是大有裨益。
降头师这边一向会对这门学问有一定涉猎，这也是我会懂得不少度灭法的原因之一。而另一方面，我也很确定，其余几个行业中的人肯定也不可能不馋这个。
到这里，都是无可厚非。
但是……
香藕是我们降头师这边的黑话，属于鬼傀儡的一种。
其原理类似魅穴蛛，只不过这种鬼傀儡是利用被凌辱至死女子的怨灵，抓住人还半死不死的时机，咒怨已生，而魂魄未散，趁机将受害者四肢斩断，与事先准备好的其它受害者的肢体一起浸泡在特定的药酒中，使其重新生长接合，成为一个介于生死之间的怪物！
之所以起‘香藕’这么个名字，就是因为这样制作出来的女子，往往是三魂未散，七魄重伤，生活起居与普通人无异，身体虽是完好，肩部与大腿上却往往还留着难以抹消的疤痕。
形似莲藕，如丝如莲。
尽管如此，由于药液的作用，她们往往身上带有十分奇特的体香，自是天生孽物魅力十足，杀人于无形。相传成吉思汗便是死于西夏人炮制的香藕之下。
美丽而致命。
不过一般情况下，类似这样的香藕一般会被泯灭人性，仅保留最起码的生活能力，纯粹当做进献的礼品使用。
反正古代普通人家的女人一般也就是这么个东西，这么一整，放在古时候一般也不怎么会被人怀疑。
但毫无疑问，何家需要的不只是礼品。
他们一定是提供了相当丰厚的报酬，而黑龙王也有足够的实力与学识，完全可以按照客户的需求，来重新完善这个古老而惨无人道的术法，为其提供更多的可塑性与功能性。
……这些都是我从一些古籍上看到的。当时看到这些遥远的文字，我还并没有太多实感。
直到现在，这个卢雪荣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而我上身到了她身上。我记住了她那特殊的眼神，一种万念俱灰却仍然留有余愿的眼神。
……我才知道……他妈的……原来她是这么个……
黑龙王这老不死的东西还真是！
跟人沾边的事他是一点都不干！
绮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身上的伤，还痛吗？”他关切地问候道。
卢雪荣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多谢关心，我的身体……早就已经不痛了。我痛的是我的过去，黑龙王彻底让我忘记了我过去是谁。
我曾无数次梦到我的家人，可我却没法在现实里触碰到他们。我甚至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容貌，他们身在何方。一切的一切，全都是那黑龙王的错。
我曾经立志必须要让他血债血还……但现在，这些好像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卢雪荣看向了不远处正在树林里玩耍的顺子，此时那孩子正趴在树枝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一窝鸟蛋。
他也不掏，想必只是迎着阳光在注视那蛋壳下蠕动的小生灵。
“这里的何家人和你印象里的那个何家人确实有点联系，但实际上，他们完全是两码事。何先生对家族里的事务不感兴趣，事实上自从来了这里，他就彻底与何家断绝了联系。
他是个好人，我愿意为他付出我剩下的一切。
包括你也一样，绮隐，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
你能让那个黑龙王给我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