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慈宁宫,瑞萱春永殿。 ?·
隆正帝和忠怡亲王赢祥大步走在前方。
苏培盛、张永紧随其后。
最后还有张廷玉和贾环二人。
贾环低声抱怨道:“你说你坑不坑人,什么话不能明儿说?
得,现在又把我牵连进来了。
宫里这个晦气地儿,真真是不能来了。”
张廷玉闻言,愧疚非常。
他能做到文官第一人,自然明白,任何涉及宫闱的秘事,都绝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对贾环这样身上牵扯极多的权贵而言。
不过……
“宁侯,尽放心就是。时已至此,任何人都不可能对陛下的伟业,造成坏的影响。
陛下圣命,爱民如子。
又有宁侯这等睿智而心怀天下家国的勋贵在,正是我等大展宏图,开创千古大业,再造不世盛世之时。
没有人能阻挡大势,没有人能!”
张廷玉用一往无前的坚定勇气说道。
既是说给贾环,也是说给他自己。
不过,前方的隆正帝和赢祥也顿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张廷玉,齐齐点头,眼神。
再看贾环……
嫌弃如一滩狗屎……
“娘希匹!”
……
“陛下……”
“王爷……”
行至慈宁宫后,门前内侍纷纷与隆正帝和赢祥行礼。
为首者,竟是赵师道。
“如何了?”
隆正帝面上看不出喜怒,沉声问道。
赵师道忙道:“回陛下,太后已经醒来。不过,除了吩咐下去,要寻陛下后,再未开口。
皇后娘娘和吴贵妃已经去殿内侍候了,皇后还吩咐……”
说着,赵师道看了后面贾环一眼,继续道:“皇后还吩咐,派人去贾家,接贾家女神医入宫。”
贾环闻言,眉头顿时皱起。
不过还知道深浅,没说什么不许的话。
再怎么说,里面那位也是隆正帝的亲生母亲。
这个时候触霉头,那才是真真作死。
对于贾环没有提意见,赵师道显然有些意外,或许还有些失望,又看了贾环一眼……
贾环挑起眉尖,无声的用口型问候道:“看你爹!”
不是他故意树敌,他既然和苏培盛的关系又恢复到过往,就不能再和这个特务头子打好交道。
否则,纵然是再贤明的皇帝,也容不下一个勋贵勾搭他的特务头子。
不知道赵师道是否想明白了这点,总之,现在他的脸色难看之极。
隆正帝往后瞥了贾环一眼后,大步入内。
……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凤体大安,儿臣不胜欣喜。? ??????·”
看着睁开眼端坐在凤榻上的白太后,隆正帝眼中的确是有一抹喜色的。
或许可以用唯胜利者方能大度来解释。
隆正帝赢了,赢了忠顺亲王,赢了太上皇,赢了满朝文武,也赢了皇太后。
所以,过往的一些挫折和愤懑,到了此时,已经不再那么强烈了。
再怎么说,皇太后都是他的生母。
对于内心感情丰富的隆正帝而言,在危在旦夕时,他或许无比憎恨过对他无半分生母之情的皇太后。
可到了这会儿,这种憎恨,相较于生母之恩,已经可以化解了……
如果皇太后此刻能大彻大悟,安心做一个国母太后,那么,隆正帝必会尊她敬她。
只可惜……
“哀家醒来,你当真高兴?”
跪在后面的贾环听到这句话,心里却放心了许多。
还好,还是当初那个作死能手老虔婆。
如果她当真和隆正帝和解,那贾环才有了大.麻烦了。
当初白家满门,都是他亲自监斩的……
隆正帝听到皇太后沙哑干涩的声音,心里一沉,面上却还是道:“太后凤体大安,儿臣自然高兴。”
不过皇太后此刻的模样,却远远谈不上大安。
面色惨白,形容枯藁干瘦,太后大妆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眼珠子满是寒气,看着着实可怖。
她死死盯着隆正帝,也不叫起,缓缓寒声道:“是太上皇,救醒了哀家。”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隆正帝更是陡然色变……
皇太后见之,眼中露出了一抹快意的笑意,嘎嘎发出刺耳笑声,道:“你怕了?”
隆正帝心中的温情已经不翼而飞了。
不论什么时候,想起那道并不雄壮但很高大的身影,他心头都有无穷的压力。
祭天郊迎那日,不正是太上皇给他的好看吗?
隆正帝抬起头,目光清冷的看着皇太后,道:“朕为天子,缘何会怕?”
皇太后闻言,冷笑一声,眼神轻蔑。
隆正帝见之,心中怒火澎然爆发。
兴许,在皇太后心中,天子只有两个人配做。
一为太上皇,另一,则是她的小儿子!
可是,凭他也配?
既然皇太后不叫起,隆正帝自己便站起身,又对身后诸人道:“起身吧。”
回过头,看着满面怒容的皇太后,清冷道:“不知皇太后唤皇儿来何事?”
皇太后心中骂了声孽子,却看着隆正帝缓缓道:“太上皇托梦于哀家,问哀家,皇太孙如何了,可成亲否?
哀家受太上皇相询,便醒了过来,招皇帝来问问,皇太孙何时大婚?
哀家记得,太上皇在时,曾与奉圣夫人定下了赢的亲事。
他们何时完婚?”
隆正帝闻言,脸色骤然一变,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贾环。
贾环也怔住了,千算万算,到底没算过天意。
只是,真的是天意?
看到隆正帝看过来,贾环目光疑惑。
隆正帝看懂了贾环眼神中的怀疑,细眸勐然一眯,又看向赵师道。
作为隆正帝暗藏多年的心腹,赵师道能明白隆正帝的询问。
只是……
他轻轻摇了摇头。
咸福宫绝无异动。
慈宁宫,同样也没有。
难道,真的是天意?
“皇帝,哀家在问你话,赢亲事,到底何时操办?莫非,你想让太上皇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吗?”
皇太后厉声质问道。
隆正帝闻言,轻轻吸了口气,看向贾环的眼神,微带歉意。
他回过头,沉声道:“既然太上皇托梦于太后,朕自然当抓紧操办。
太上皇与奉圣夫人商定下的东宫储秀,正是甄家四女,如今便在都中。
一月后,将奉太上遗旨,与东宫成亲。”
……
“陛下,宁侯出宫了,还在宫门口,截走了正入宫的公孙羽。”
上书房内,苏培盛小心翼翼的禀道。
隆正帝脸色阴沉,却没有因这个消息而暴怒。
他甚至在想,若是上一回,贾家那位女神医不在,说不定会更好一些。
尽管,日后会更难些。
可就算现在,外面不一样在骂他弑父谋母吗?
有什么区别?
捏了捏眉心,隆正帝沉声道:“苏培盛,你掌管中车府,对宫中盯得紧,可曾发现什么不妥?”
无论如何,隆正帝对皇太后这个时候醒来,且一醒来就传“太上皇旨意”,要为东宫大张旗鼓的办婚事,感到怀疑和不安。
太巧了。
而且,对咸福宫,也太有利了。
哪怕等成亲后,让咸福宫那位再“养病”,可世人心中,却再次刷新了回,其为太上皇指定皇储的印象。
不止是在世人心中,更是在许多受过太上皇恩惠的官员甚至是勋贵心中。
让咸福宫摇摇欲坠的地位,再次稳固了些。
纵然他为皇帝,在二三年内,都不可能轻易动摇咸福宫的位置。
若说这里面没有鬼,隆正帝自己都不信。
“查!”
“彻查!”
“朕却没想到,就在这宫里,还有人能暗地里搅风搅雨!”
这种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
“爷,您的脸上这是怎么了?”
黑云车内,公孙羽看着贾环眼角的淤青,担忧道。
贾环靠在车壁上,闭着眼抱着公孙羽,轻轻叹息了声,有些疲惫道:“幼娘,我怕是要失信于人了……”
公孙羽疼惜的看着贾环,素手轻轻抚过他眉角的淤青,柔声劝道:“爷,人力终有时尽,世事无常,又岂能真的万事如意?
您做的已经极好了,就不要太强难自己。”
贾环睁开眼睛,目光有些茫然,轻轻呢喃道:“人力有时尽么?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装疯卖傻下去了……
在别人无穷的猜疑中,小心自保。
在别人的‘宽容’和‘恩典’中,艰难的庇佑一家人……
这种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为何,我总有朝不保夕的危机感……”
听到贾环的喃喃之言,公孙羽面色大变。
她先一把撩开车帘,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偷听。
当然不会有,韩大亲自领着二十骑轻骑护卫在侧,任何人都不可能靠近,更不可能偷听。
可饶是如此,公孙羽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待发现没可能让人听了去后,她才深唿出一口气。
看着贾环尤其出神,公孙羽一手握住贾环的手,一手轻抚他眉角的清淤,轻声道:“我是妇道人家,不懂爷在苦恼什么。
按理说,爷大婚,连皇帝和皇后都出面做爷的高堂,爷当是天底下圣眷第一的人。
我爹也说,陛下就是对皇子都没这样好过。
可爷既然过的不高兴,那就……按爷的心思去过日子吧。
富贵是一生,贫贱也是一生。
幼娘能遇到爷这样宽容幼娘,疼爱幼娘的夫君,真的已经极满足了呢。
所以,不管是大富大贵,还是结伴去黄泉,只要能陪爷一起,幼娘都心甘情愿。
幼娘只盼,能看到爷活的松快,高乐……”
贾环眸中的茫然渐渐散去,眼睛聚光,看着泪眼闪闪的公孙羽,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在她唇上亲了口后,笑道:“乱想什么呢?
若是走到今天这一步,爷还下乘的去起兵谋反方能自保。
那么这些年的委屈求全,又为了什么?
幼娘放心……
无论是陛下,还是忠怡亲王,还是张廷玉,甚至还有李老相爷……
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人杰,豪雄。
论见识,无不博古通今。
但是,他们永远都不会想到,资本的力量,将会有多么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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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留到明早发还是今晚发之间,徘徊思考了五分钟。最后一咬牙,发了!就权当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