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眼睛微微眯了眯,却没有发作,他笑着坐下,顺手撑开已经被打开装驴肉的油纸包,对贾迎春道:“二姐,你尝尝,尝尝味道怎么样?我们庄子上有一个养驴的好手,叫王成,江湖匪号憨驴儿!嘿,好家伙,养的驴个个都膘肥毛顺!只不过他太爱驴了,宰他一头驴就跟要宰他老婆一般……”
“噗嗤!”
原本看见桌子上有些散落搁置还明显残缺了的油纸包和桃子,贾迎春脸色有些黯淡,可听贾环这么一说,顿时又乐了,嗔道:“环弟,你尽会耍怪,哪有……哪有将驴当……”
贾环缓缓摇头,正色道:“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爱情是一个神圣的命题,我们不应该去歧视他们,而是应该祝福。”
贾迎春快要活不成了,趴在桌子上肩膀使劲的抖啊抖啊抖,半天不肯抬头……
司琪从外面端了一个茶盘进来后,见贾迎春趴在桌子上“哭泣”,再看看桌子上的一片狼藉,顿时大怒,以为她是因为在贾环面前丢了脸面才哭的,怒火万丈道:“小姐,东西是赵嬷嬷和她儿媳妇王柱媳妇儿拿走的。我把送东西的婆子送出门后,回来他们已经装好准备出门了,我一时没拦住。不过小姐也不用担心,绣桔已经去他们家了,想来一会儿就能要回来了。那老货就是仗着曾经奶过小姐,整天在小姐房里扒拉东西,小姐不愿理会她,她愈发没规矩了!”
贾迎春明明是笑的不可自抑,可听到司琪的话后立刻抬起头,脸上因为大笑升起的潮.红还没退去,就一脸惊讶张慌道:“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她要拿,你就让她拿去好了。要不是这是环弟送的,她就是都拿去又何妨?何苦再闹这一出?”
司琪气恼道:“小姐,那些人克扣咱们的日常不说,连月钱也推迟不发。小姐你说不争,咱们也就先忍了。可那赵嬷嬷和王柱儿媳妇太不像了,连招呼都不打,屋里也没人,就敢自己拿……”
贾环忽然站起来,唬了贾迎春一跳,她连忙拉住贾环,道:“好弟弟,这不与你相干,你才出府,再不要和那些人计较了……”
贾环脸上笑容依旧灿烂,对贾迎春道:“姐姐放心,小弟我又岂是那没有头脑的鲁莽之人?不是吹,就小弟这副智慧,放江湖上不是‘小诸葛’也得落个‘智多星’的名头。你放心,我就是让司琪姐姐带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贾迎春还是不放心,道:“你不去,我去就好。”
贾环笑道:“其实姐姐去也一样,不过姐姐没小弟跑的快啊!姐,你恐怕还不知最新的江湖奇事,话说近来……”
“好了好了!”
贾迎春只觉得晕晕乎乎的,再听下去,怕是连肠子都要笑断了,连忙阻止贾环继续说下去,道:“那你帮姐姐去把绣桔喊回来就是,千万不要再闹了。如今不比……就是以往也不能多闹的。环弟,你……”
贾环拍着胸脯保证道:“姐姐你放心,弟弟都省的!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司琪姐姐,咱们走吧!姐,你别不放心,看看司琪姐姐这身子骨,一看就知道能拳震南山脚踹北海,小弟再没有出什么岔子的道理……”
……
贾府人丁几百近千,自然不会都住在贾府内。
除了贴身丫鬟和守夜嬷嬷外,其他负责打扫浆洗的丫鬟婆子们,都是住在贾府周遭的胡同里。
这里也算是贾府的地盘,只是划拨给仆役们居住。
贾环一路小跑的跟在司琪后面,没办法,刚才的一番话将这个性子急烈的女汉子给得罪了。
根本不顾贾环只比她腿高一点的残酷事实,一路大步向前疾走。
贾三爷只能憋屈的小跑着,还不能发火,因为这个丫鬟的确算的上是一个忠仆,若非是她和绣桔护着,以贾迎春软绵的性子,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算了,看在贾迎春的面子上,不和她计较,贾环暗自发誓,回去后要更加努力锻炼长高了,不然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女汉子,还得颜面丧尽……
还好,司琪知道不能做的太过,渐渐速度慢了下来,看着一直跟在身后慢跑的贾环,她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真不一样了……
司琪曾经不知听谁说过一句话,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是一句老话,即使贾府的门房都知道,但那个记不清的人的解释却与众不同。
他说这个“苦”,不只是寻常的“苦”,更重要的是能忍。
面对各种屈辱的环境都能忍下来的人,这样的人,迟早都会成为人上人。
司琪有时候也会琢磨,觉得这句话未尝没有道理。比如说书人讲的韩信,再比如卧薪尝胆的勾践……
只不过太多人无法做到这一点,包括她自己。
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句话呢?
司琪忽然自问,随即看了眼贾环,然后笑着摇摇头,觉得再荒唐不过了……
赵嬷嬷家在紧靠着贾府的一处胡同里,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统共也有五六间房,此刻,院子里正一片吵嚷嘈杂。
“可真是奇了,人家姑娘的奶妈嬷嬷们,哪个不是落了多少好处?偏偏到了我们这里,不仅落不到什么好,如今更是连月钱都停了。如今不过拿了点破烂桃子臭驴肉,不值当几个大钱,反倒不依不挠起来,你还有理?”
“我怎么没理了?就你们月钱停了,我们没停?要闹你去找管事的闹去,找我们小姐做什么?月钱是我们小姐管的吗?既然是破烂桃子臭驴肉,那你干什么要拿?”
“我拿怎么了?我婆婆奶了二小姐一场,平日里还有管教的职责,难道还吃不得她一口桃儿一口驴肉?真真是好笑。你不过一个丫鬟,拿什么大?”
“你……”
什么叫做刁民?什么叫做恶奴?
贾环算是听明白了也见识了,司琪也见识了,不过她可能听惯了,有些麻木了,或许又奉信能动手最好别吵吵的人生准则,只见她“啪”的一脚,将大门踹开,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看着她那一双大脚,贾环崇拜坏了,心里直呼这才是爷们儿,真正的纯爷们儿!
不过听到里面又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开始后,贾环乐呵呵的走了进去。
“司琪,你个小骚蹄子,你敢踹我们家大门,你……哟!环三爷,你……你怎么来了?”
贾环进了门后,险些没气乐。
和一个气息泼辣女孩儿对阵的是一个妇人,姿色嘛,不提也罢,想来她就是赵嬷嬷的儿媳妇,王柱儿媳妇。
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两人对战的身后,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一双三角眼,正坐在门口处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杆烟枪,正在那里咕噜咕噜的悠哉享受呢。
这算什么?压阵的?还是在当主考官,考察她儿媳妇的口才水平?
好在,她看到贾环进来后,猛然一惊,一口气没进气道,岔入了食管,然后就开始拼命的咳嗽。
王柱儿媳妇这下吓坏了,也不顾在展现口才,连忙去给她婆婆拍胸捶背去了。
绣桔闹了小半个时辰的效果,都没有贾环甫一露面造成的局面有利!
不过,绣桔没有计较这些,她感激的看了贾环一眼后,立刻又恶狠狠的看向赵嬷嬷婆媳二人,眼中的目光流露着是大快人心的眼神。
看到绣桔的眼神后,赵嬷嬷咳的更凶了……
“司琪姐姐,绣桔姐姐,你们先出去等我,我和赵嬷嬷说几句话,很快就出去。”
贾环微笑着对司琪和绣桔道。
司琪和绣桔闻言,面色顿时不悦了,绣桔也是直性子,道:“三爷,东西还没讨回来呢,回什么回?”
贾环劝道:“放心,这些都是小事,不要闹了。我们庄子上有句民言,叫死猪不怕开水烫,想来你们也懂的这个道理。出去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司琪和绣桔闻言,相互看了一眼后,点点头,恨恨的回头看了眼后,才转身出门,不过贾环还是从门底缝隙处看到了两双大脚片子。
笑了笑,却也没较真,还抽空感慨了下,这个时代原来是不裹脚的,倒也不错。
“三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死猪不怕开水烫?谁是死猪?我们家在贾府里是几辈子的老人了,就连老太太都会给我们几分面子,你又算什么,敢这么咒骂我们?今天你要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定然不会甘休,就算闹到老太太面前,也要讨一个公道。”
赵嬷嬷刚才咳的撕心裂肺,攒了一肚子的怒火,怒视着贾环就厉声道。
贾环闻言反而笑了起来,道:“是啊,你们都是几辈子的老奴才了,也算是体面人了,可几辈子的老奴才不还是奴才?你叫嚷什么?”
“几辈子的老奴才那又如何?那也是贾府的人,可不比三爷你,如今已经不算是贾府的人了。所以就算是奴才,也是贾府的奴才,不是三爷你的奴才!”
赵嬷嬷怎么可能在口角上输阵,反击道。
贾环笑的更欢了,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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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冷,但书友们还是很暖心的,谢谢你们的打赏和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