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共尉穿上了新衣甲,带着亲卫进了郡守府廨,去见陈胜。几天不见,郡守的府廨更威风了,走廊上站着一排排的持戟卫士,就连进门的台阶两边,都站着目不任斜视的卫士,看来吕臣下了不少功夫,陈胜虽然还没有称王,但王宫的味道已经出来了。
共尉站在阶下,扶剑而立。杜鱼紧紧的握着剑,有些心虚看着四周的卫士,脸色有些白。
“阿尉!”吕臣大步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到共尉,就大笑着迎了上来,一把抓住共尉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赞道:“不错,这几天伤养得,胖了不少。”
“哈哈哈……”共尉也开心的大笑着,捶了吕臣一拳。
“你来了就好了,这几天可以把我累死了。”吕臣拉着共尉走上台阶,指了指旁边的阑?,示意他把腰里的剑放在上面。阑?上几乎摆满了长剑,看样子里面有不少人。“将军一听说你来了,立刻让我出来迎你。”
“多谢将军厚爱,共尉感激不尽。”共尉笑着,解下长剑搁在阑?上,跟着吕臣进了屋。陈胜正跪坐在案前,和一帮人正在说话,有共尉认识的武臣、宋留等人,也有很多共尉不认识的,有戴头盔的,也有戴冠的,不一而足。见共尉进门给他行礼,陈胜笑着摆了摆手,指着自己左边的位置笑道:“阿尉,过来坐。”
共尉连连摇手:“将军,我随便找一个角落坐坐就是了,如何敢坐在那里。”
“哈哈哈……”武臣大笑起来,推了共尉一把:“将军让你坐,自然是你该坐的,不要谦虚了。快坐下吧,我们还要议事呢。”
宋留也笑了:“阿尉啊,你可不要看不起自己。你和阿臣两个是将军的左右手,将军的安全,可全由你们负责,你们不能大意啊。等将军称了王,你们一个是郎中令,一个是中尉,你们不坐在将军身边,谁坐在将军身边。”
共尉见他们这么说,才恍惚知道自己位置的重要性,只好和吕臣一左一右坐下,听他们商量大事。陈胜今天安排的是分派众将任务的,共尉进来的时候,他们大致已经说定了。宋留去南阳,拿下南阳之后,径直取道武关入关中,邓宗去九江郡,周?去魏地,召平去广陵……
“武臣,你去赵地,我给你三千人,召骚做你的护军。”陈胜指了指一个中等身材,长相文雅的中年人说道:“另外,张耳、陈余来说过几次要去略取赵地,我让他们给你做左右校尉。他们是名士,有学问,你要多请教他们,但是,也要自己有主见,不要他们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武臣连忙躬身答应。他正在打彭城,陈胜拿下陈县之后,就派快马把他召了回来,他就知道会有重要任务,现在听陈胜说让他去赵地,心下大喜。燕赵是出精兵的地方,赵又是河北当其冲的战略要地,陈胜安排他去这里,显然是特别的重用。
“你拿下赵国之后,立刻整顿兵马,并力西向,一举灭秦。”陈胜正色说道:“千万不要有其他的心思,眼下最急的就是入关灭秦。千万不要因为一些小事,而分散了注意力,给秦军喘息的机会。”
“武臣明白。”武臣大声应道,召骚也跟着应喏。
“吴叔,你监领诸将,向西攻击荥阳。荥阳有敖仓,又是入关的必经之路,拿下荥阳,我们就可以占据洛阳。占据了洛阳,我们就是挡住了秦军出关的咽喉要道,就是护住了山东。”陈胜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大圈:“我们就可以从容经营山东。”
“喏。”吴广大声应喏。
陈胜一一安排妥当,这才轻轻的拍了拍手笑道:“诸位,你们不日就要出征,回去好好准备吧。”
众人坐着没动,互相看了几眼,武臣带头起身,在陈胜面前跪下:“将军,我等出征之前,请将军即王位。”
“这……”陈胜似乎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众人,没有说话。
“请将军即王位。”众将一看,都起身跟着武臣跪下。吴广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跪倒。
一个方面大耳的锦服老者大声说道:“将军起兵反秦,为天下先,理当为王,号令诸侯。将军如果不为王,难免有其他小人起不臣之心。我等斗胆,请将军为天下计,即位为王,以示人心所在。”
“请将军为天下计,即位为王,以示人心所在。”众将齐声大喝。看他们这么整齐,看来事先都通过气了。共尉心里觉得好笑,这些人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着陈胜造反的,对他们来说,陈胜不称王,他们就没名义分享好处。至于说什么天下计,只怕他们已经将天下认为是他们的天下了,人心所在,人心,不就是他们几个的心吗?不过话又说回来,所谓的民心,从来就是这样的。
陈胜又推辞了一会,众人自然不依,最后只得应了。众人这才喜形于色,山呼万岁。
“承蒙大家错爱,陈胜感激不尽。”陈胜对着众人欠了欠身,以示还礼。他的脸色虽然很平静,神色很矜持,但是共尉还是从中听出了他强压在心里的兴奋和得意。“兹体事大,究竟该怎么操作,我们还得再与城中诸贤好好商议一下,诸位稍安勿燥。”
既然陈胜答应了称王,如何办理仪式,就不是这帮粗人擅长的了,他们也不关心这些,只要自己能跟着享受荣华富贵,就万事大吉。又客套了几句,各自散去。
“房君,请留步。”陈胜抬手叫住了那个劝进的老头。那老头似乎早有预料,刚转过身子,步子还没动呢,听到陈胜叫他,立刻又转了回来:“大王。”
“房君,这件事,还有劳房君多操心,胜与众将起于草莽,这些仪式,还真不太明白。”陈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大王放心,这些琐事,就交给老臣去办吧。”房君微笑着应道,又说了两句,这才转身走了。
陈胜转过身,满面笑容的看着吕臣和共尉,眼神中充满了欣赏和喜悦。他眨了眨眼睛,和声说道:“阿尉啊,伤好了吗?”
“谢将军,已经好了。”共尉连忙说道。话刚出口,就见一丝不快从陈胜的脸上一掠而过。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自己真是不懂事,陈胜都要称王了,还称什么将军。他连忙又加上一句:“多谢大王关心,臣感激不尽。”
陈胜这才笑了,他站起身来,拍拍吕臣的肩,又拍拍共尉的肩,叹息着说:“年轻好啊,我真羡慕你们,我象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天天为了一口饭奔波,而你们,这么年轻就是重臣了。”
“都是大王英明,臣等才有今天。臣等就象附在千里马尾上的苍蝇一样,只有跟着大王,才能有所成就。”吕臣大声说道。共尉明知道此时该跟着吕臣一起大拍马屁,却不知道为什么,这话总是出不了口,就算是跟着吕臣说,也觉得特别不顺口,总觉得有些勉强。陈胜看在眼里,不免有些不快。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勉励他们道:“你们不要看不起自己,在这么多年轻人里面,你们是出类拔萃的。阿尉勇猛多智,善战无前,又精于技艺。阿臣思维慎密,做事井井有条,有大将之才。你们好好干,寡人不会辜负你的。”
共尉听着陈胜的话,油然有一丝不安。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含笑点头,跟着吕臣表了忠心。陈胜又宽慰了几句,这才让他们出去。共尉和吕臣一起走出门,站在廊下,他仰着头,无声的吐出一口气。吕臣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不解,刚要问,共尉抢先问道:“那个房君是何方名士?”
“他不是什么名士,他是一个封君。”吕臣笑着说:“他是上蔡人,姓蔡,讳赐,是我故楚的封君,封地就在房县,所以尊称为房君。”
“原来如此。”共尉想了一会,笑道:“阿臣,这几天辛苦你了,我现在赶着去看看我的手下,有空我们再细聊。”
“也好。”吕臣盯着共尉的眼睛看了一会,点点头,和共尉拱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