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宁城晴空万里。
宁城是座临海城市, 他城市早早入了冬,这里每天气温却还保持二度上。每冬季,这座城市的人流量就会变多。
日光笼罩下, 蓝『色』海面波光粼粼,每道浪花都像夹着鳞片, 带起一阵淅沥浪,卷入海里。
沙滩边的女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 撩起头发抬眼想说什么,看她今日的摄影师时忽然没了。
面前的年轻人身高腿长,身穿宽松的灰『色』卫衣,衣袖捋至手肘,『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手臂。
他头上敷衍地戴了顶冷帽,头发全拢在帽里,额间有几撮头发『乱』七八糟地跑出来,此刻正垂着头,趁没浪的空隙检查相机里之前拍的照片。
帽子将他的脸全暴『露』在空气中,干净的眉眼,流畅锋利的轮廓线条, 是任谁看了都觉得英俊的长相。
她约过很多拍外景的摄影师,这是她见过的最白的一个。甚至白过了头,没表情时显得很冷,没有生气。
每个过的路人都下意识会瞥他一眼, 她一下分不清谁才是在拍照的那一位。
正恍惚着, 对方忽然抬起眼, 黑亮清冷的眼睛笔直朝她看过来。
下一刻,她脚脖浪花轻轻一撞,男生举起相机, 女生心脏顿时漏了一拍,下意识挑起裙摆笑了一下,然后听见一道清脆的快门。
“怎么样,拍了吗?让我看看。”浪『潮』退回去,女人拎着裙子朝男生跑去。她第一时间不是去看相机,而是抬头盯着摄影师的脸。
对方不『露』痕迹地让身,跟她拉半人的距离,把『液』晶屏伸她面前。
女人视线还停留在摄影师脸颊的两颗痣上,直脖子人搂住,身后响起一道慵懒的女:“怎么样?”
她这才低头去看『液』晶屏,眼睛瞬间睁大:“……好看。”
“主要是你人好看。”汪月撩起眼皮,对旁边的男生使了个眼『色』,把相机接了过来,“这边差不多了,喻繁,你去帮我们买两杯柠檬水?”
喻繁懒懒地嗯一,转身刚要走,衣袖人抓住。
“等等,你帽子借我用用。”汪月表情一言难尽,“今年什么情况啊,一月能晒成这样,我头发都要焦了。”
话还没说完,对方已扯下冷帽。男生茂密杂『乱』的头发散下来,正好长脖颈,蓬松的碎发把眼睛半遮半挡上,更让人忍不住看他。
男生走远后,汪月立刻发小反勾住脖子。
“汪月!你工作室有这么
帅的小男生居然不告诉我!你早说我不就早点回国了!!!”
“我说过啊,”汪月把帽子随便盖在头顶遮阳,也不戴,“你自己翻翻聊天记录,六年前,我是不是跟你说我工作室来了个挺帅的小男生。”
“这叫挺帅?这是无敌爆炸帅!”
女人顿了顿,问她,“不过怎么是摄影师?这脸这身材,不该去当模么?”
汪月道:“刚来兼职那会儿是模,后来人家改行了。说了,人家现在这一行风生水起好吧,不道每天有多少网红想跟他约拍?你今天这趟还是我这老板给你的后门,不然你起码得排上两个月。”
女人哦了一,掏出手机:“那你给我走个后门,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别想了,想泡他的比想找他约拍的还多。”汪月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他在我工作室干了这么久,别说谈恋爱,我就没见过他对谁热情过。”
“我就是那个例外,我泡小男生可拿手了,他成年没?”
“废话,都大学毕业了,好像过半个月24。”
“行,你看着,姐妹半个月拿下他……等会儿,”女人忽然想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小问,“他头发留成这样,该不会是gay吧?”
“应该不是,想泡他的人里一半是男的,也没见他理过谁。而且,”汪月顿了顿,道,“几年前有个男客人,手脚不干净,看原片的时候『摸』他屁股,第一次的时候他警告了对方一句,第二次——”
“报警了?”
“他把那客人门牙打掉了。”汪月冷静地说。
“……”女人默默放下手机,半晌才挤出一句,“真狠啊。”
还好,这还不算最狠的。
汪月双手抱臂,看着喻繁站在吧台前等柠檬水的背影,不由得想起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喻繁也是这么站着。只是那会儿,他面前是派出所的接警台。
拍完已是日落时分。夕阳半浸在海里,将这座小城市染红一片。
回工作室,女人凑电脑前去看原片。她记得发小的话,看片子的时候跟喻繁拉了一点距离。
汪月没骗他,这小弟弟虽然年轻,但技术真的好,对光感的把握和构图都很有自己的想法,照片里的自己连头发丝儿都仿佛在发光。
她深吸一口气,立刻抽出烟盒,给对方递了支烟:“弟弟,来一根。”
汪月从他们身边过,直接把烟顺走咬嘴里,含糊地说:“他戒了。这福气让我来享。”
“靠。”女人给自己也点了一
支,问,“小弟弟,你不是本地人吧?我怎么听着口音不像。”
鼠标难察觉地顿了一下,对方终于淡淡地理了她一句:“南城的。”
“怪不得,南城的人就是要白一点哈。那小弟弟,我晚上请你吃顿饭?我意思是请你和汪月一块儿,然后……这片子你时帮我修好看点呗。”
“不用。”喻繁说,“挑几张喜欢的。”
挑完片子过了两小时,跟对方约好交片时间后,喻繁随意背起挎包,拒绝了汪月的晚餐邀约,转身离工作室。
汪月的工作室在一条还算热闹的小街上,冷月高悬,美食小吃的香味飘满整条街。宁城是座小城市,没有南城那些高楼大厦,每条街道都像他前住的老小区。
喻繁出门右转,没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这座小城市对一些事的接受度并不很大,喻繁那头茂密的中长发加上他的脸,每次走在街上都会行注目礼。
他习为常地在路人的视线中随便买了份烧腊饭,进超市买了两杯牛『奶』,最后拐进某个loft小区。
喻繁小时候虽然没在宁城生活过,但他爷爷是这里人,常和他说起宁城的人文风情,勉强算他半个老家。所在当初决离时,他第一个就想了这里。
他刚回来时住了两年爷爷留在这里的瓦屋,直把债还完,才辗转找了这套loft。房主汪月认识,租金给了他折扣,他便一直住现在。
二多平的loft对一个一米八的男生来说有点挤,不过因为是复式,勉强够用。喻繁锁进屋,按亮灯,里面冷调简洁的布置瞬间清晰起来,一眼望去都是白灰黑。
他把吃的放桌上,打电脑直接修片。
喻繁最近想换一台相机,在攒钱,这段时间接的活也就多起来,连续几晚都加班修片半夜。等他修完今天的目标时,那份烧腊饭都已凉透了。
他随意扒了两口饭,为了应付自己的胃病灌了杯牛『奶』,拿起衣服进了浴室冲澡,出来时手机里多了几条消息。
【汪月姐:繁宝,明儿有空不?】
【-:有事直说,别这样叫我。】
【汪月姐:啧。那还能找你什么事,明天想找你加趟班。】
【汪月姐:我明天还有一个网上认识的小姐妹要来宁城,我们就商量着一块儿去海边烧烤聚餐。她和我发小一样,都是网红嘛,她们要在微博营业什么的,我寻思着让你来帮忙拍拍照。当然,姐肯给你结钱,你就当是在外面接私活。】
汪月刚做了指甲,翘着手指费力打字:
但你这段时间不一直在加班嘛,这半个月都没休过,你要累的话就算——
【-:钱不用,时间地点。】
约好时间,喻繁从挎包里翻出在工作室洗出来的照片上了楼。
他在床对面的墙上安了一块黑『色』『毛』毡板,上面用大头针挂了几根绳,绳上夹满了照片,基本都是他这几年来随手拍的风景照,这会儿已快要满了。
喻繁随手把今天刚拍的落日夹上去,然后擦着头发沉默巡视,打算拿下几张。目光扫某处,他擦头发的动作戛然顿住。
这面墙只有两张照片里有人。
一张是六个人的背影,他们在游乐园金『色』暖光衬托下潇洒自在,仿佛无忧无虑。
另一张脸人都算不上,只是一道很近、模糊不清的白『色』身影,背景里的游乐园夜市也虚影一片,明显是不小心按下快门拍下来的。
这张照片连脸都看不见,喻繁却瞬间在脑海里把画面轮廓补齐。
明明已是六年前的照片了。
喻繁垂眼望着那道白『色』,直眼睛都睁得酸了,才终于有动作。
他抬手,食指在这张照片上很轻地刮了一下,然后动动手指,把旁边两张街景照拆了。
翌日,喻繁按照约时间了海滩时,汪月和她的发小已把烧烤架子摆上了。
他顺手帮她们把食材搬下来,然后挑了个日光照不的角度,低头确认相机参数。
没过多久,身后忽然闹哄起来,应该是汪月另个小姐妹了。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见汪月的音:“宝贝儿!我为你还要一会儿呢。”
“哪能啊,都迟一会儿了。我没想你们这里连机场都堵车,急死我了。”来人道,“说的那个巨帅的摄影师在哪呢。”
喻繁倏地抬头,眼皮猛地一抽,那音震在原地,条件反『射』地抬腿想走。
“那呢。”汪月在身后叫了一,“喻繁……哎?喻繁,你去哪——”
“草!!!”身边的人爆出一尖叫。
汪月吓一跳,转头道:“你干什……”
话没说完,身边的小姐妹已火箭似的冲了出去,她身上那件清纯温柔小碎花裙在风中张牙舞爪『乱』飞,裙摆晃得像随时能给谁一大嘴巴子。
喻繁从恍然中回神,想躲已来不及。对方冲过来就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往下压,力道像是恨不得用手肘把他掐死。
“喻繁!!!”章娴静在他耳边尖叫,“你他妈怎么不死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