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的表情没有丝毫诧异,也没有被拒绝的羞愤,眼神平静如一泓不起波澜的湖水,静静地看着她道:“不想我看,想必也不想灵芝堂的大夫给你看吧?那我就回去歇息了。”
“小薇你等等。”姬尚青叫住了乔薇,随后对荀兰道,“你别耍性子,小薇不会害你的,你让她给你看。”
荀兰却坚持道:“我不要她看。”
乔薇还怕她有个三长两短会赖在自己头上呢,如此正好,省得到时扯不清。
乔薇出了梨花院。
碧儿看见自家夫人这么快便出来了,心下一惊:“这就治好了?还是没得治了?”
乔薇慢悠悠地道:“都不是,人家瞧不上我,不让我给她看呢。”
碧儿咋舌:“她疯了吧?整个京城还有谁的医术比夫人的更好啊?夫人要是保不住她孩子,就没人能保住了!”
乔薇淡道:“也许并不是很严重,换谁来都保得住呢。”
“真的假的?”碧儿杏眼圆瞪。
乔薇却是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了。
不多时,卢大夫被人请了过来,他为姬家看了许多年的病,算是荀兰最信任的人之一了。
卢大夫进屋后,即刻给荀兰把了脉,一边把脉,一边脸色沉了下来。
姬尚青着急地问道:“卢大夫,她怎么样了?”
卢大夫起身,拱了拱手道:“请姬老爷先出去一下,我再仔细给她诊断一番。”
姬尚青深吸一口气,严肃着脸出去了。
卢大夫先从医药箱中取了一粒安胎药给她服下,随即掀开被子,看见那腥红的一片,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荀兰虚弱地看着他,用所剩无几的力气道:“保、住、他!”
卢大夫道:“你现在的身子,最好是不要保了。”
荀兰抓住了卢大夫的手腕,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却还是将他掐出了一片淤青:“必须……保住。”
卢大夫叹了口气:“我尽力而为。”
……
卢大夫开始了彻夜不眠的抢救,让人烧了热水,备了参汤,又开了方子,施以针灸,整个梨花院都忙碌了起来。
原本抓药最近的地方是乔薇的灵芝堂,但由于荀兰的不信任,下人不得已改去了别的医馆,于是,一个人无聊地坐在廊下数星星的秀琴,看见了前来抓药的姬家人。
秀琴还有些纳闷,这人是不是傻,灵芝堂那么近,非得绕远路跑来这里吗?
秀琴与这个小厮不熟,没上前搭话,继续望着天空数星星。
小厮抓了药,快马加鞭地返回梨花院。
另一边,张妈妈将园子清理干净了,姬尚青将她叫了过来。
卢大夫交代了一番熬药的禁忌,张妈妈常年在厨房,没少给人熬药,很快便记下了,将药以冷水泡了两刻钟后,以大火烧开,再换成文火熬煮。
姬尚青在廊下踱来踱去。
一盆盆血水自屋内端了出来,看得他心惊肉跳。
“药好了!药好了!”张妈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了里屋,不多时,里屋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张妈妈拾掇着打破的碎片走了出来,去厨房倒了一碗新的,再一次端了进去,这次好歹是喝完了。
梨花院的灯,亮了一夜。
所有人都累得筋疲力尽,几个小丫鬟实在扛不住,靠着院子里的水缸睡了过去。
天空破晓,第一缕晨曦自天际遥遥地打来,打在嫩绿的草芽上,也打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上,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
姬尚青揉了揉酸涩的眼眸。
门被推开了,卢大夫狼狈地走了出来。
姬尚青快步走向他:“怎么样?母子平安吗?”
卢大夫惭愧地低下头:“抱歉,我尽力了。”
“啊——”
里屋传来了荀兰撕心裂肺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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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逐出姬家,悬梁自尽(一更)
医馆中,窗纸渐渐被晨曦照得透亮了起来,晨曦自窗棂的缝隙透射而入,缓缓爬上大床,落在一张精致如玉的面庞上。
面庞的主人被光线刺得睫羽微微一颤,睁开了眼,随后他就看见了陌生的帐顶、陌生的屋子,床头坐着一个人,倚柱而眠,她的手被自己握在手中,他拇指轻轻地动了动,抚过她光滑而细嫩的手背。
嘎吱——
门被推开了。
他立马闭上了眼。
秀琴悄悄地走了进来,行至床边,看了看仍在熟睡的二少爷与小姐,想叫醒二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了。
又听得嘎吱一声,教主大人悄咪咪地睁开了一条眼缝儿,就见屋子里已经没了秀琴的影子,门也合上了,他黑宝石般的眼珠滴溜溜一动,掀开被子,看了看二人交握的手,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嘚瑟的弧度。
随后,他轻轻地撑坐了起来,凑近她的脸,太近的缘故,他甚至能数清她的睫羽,呼吸在空气中彼此交缠了起来,他一阵口干舌燥,喉头滑动了一下,在她白皙娇嫩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而后一把躺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在被子里等了半晌,没等来她雪花般的拳头,教主大人又悄咪咪地拉下被子,露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紧张而又忐忑地看着她,见她睡得没有醒过来的征兆,再次坏坏地爬起来,目光落在她不点而赤的红唇上,心里开始了天人交战。
邪恶的小人儿:趁她没醒,赶紧亲,等她醒了就没机会了!
正直的小人儿:趁人睡觉占便宜,简直就是禽兽!
邪恶的小人儿:便宜都不敢占,简直禽兽不如!
说罢,邪恶的小人儿飞起一脚,将正直的小人儿踹飞了!
正直的小人儿瞬间阵亡,缩缩缩缩,缩小成了五厘米。
邪恶的小人儿则膨胀到了五米,无比强大地秀了秀肱二头肌。
教主大人撅起比女子更嫣红的唇瓣,朝着她的嘴唇缓缓地贴了上去。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教主大人吓得一把挺尸在了床上!
霍师公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道:“天亮了,该回去了。”
教主大人继续挺尸。
傅雪烟睫羽一颤,睁开了眼,从教主大人的手中抽回手来,转身出了屋子。
教主大人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刚刚她是醒着的呢……醒着的呢……还是醒着的呢……
……
一行人乘坐马车回了府,有霍师公大喇喇地坐在外车座上,魑魅魍魉愣是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几人平安无事地回了姬家。
姬家昨晚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整个府邸的风向都好似变得不大一样了,随处可见下人们窃窃私语,若是静下心来听听,不难听出梨花院的惨剧,奈何教主大人大人也好,傅雪烟也罢,甚至霍师公本人都对姬家的家务事毫无兴趣,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乔薇送孩子们上学去了。
卢大夫在宣布抢救失败后,拎着医药箱离开了姬家,临走前,开了两个调养身体的方子,叮嘱下人抓了药,按时给荀兰服下。
下人们嘴上是答应了,但给不给荀兰熬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卢大夫离去后不久,落梅院便派人将姬尚青叫去了老夫人跟前儿,很显然昨晚的事没能瞒过这位长辈的眼睛,是张妈妈告的密。
梨花院的上房中,荀兰怔怔地坐在梳妆台前,衣衫单薄,裤子上还有血迹,那些血好似把她整个人都抽干了一样,她形同枯槁,没有一丝血色。
周妈妈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得知了自己犯下的罪孽,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拼命地扇着自己耳光,一边扇,一边哽咽道:“都怪我!是我不好!我害了小少爷!我该死!我该死!”
荀兰神色木木地望着铜镜,似乎是在铜镜的自己,又似乎并么有焦点。
周妈妈爬到荀兰的脚边,鼻涕眼泪一大把,抓住她的裤脚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要是知道那个假公主会躲开……我说什么都不会去撞她的……我只是想着自己快死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没想到……啊……啊……”
周妈妈捶着自己胸口,嚎啕大哭。
荀兰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依旧只是那么呆呆地望着铜镜。
周妈妈哭了好一阵,始终没等来她的回应,抬眸一看,被她面如死灰的样子吓到了,哭声戛然而止,膝行几步,绕到她对面,跪直了身子,惶恐地看着她道:“夫人,你不要不说话,你不要吓我……你难过你别憋着……你哭出来……你打我……你打我!”
说着,她抓起了荀兰的手腕,让荀兰的手狠狠地扇在自己脸上,可荀兰只是无力地垂着手。
周妈妈真的吓坏了,往前膝行了几步,扶住她的胳膊道:“夫人,夫人你别这样……孩子会有的……你还年轻……以后还能有很多孩子的……”
荀兰终于开口了:“没可能了。”
周妈妈狠狠一怔,夫人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以后都不能再生养了吗?还是说……没机会与老爷生养了?
“不会的夫人!你还年轻!只要悉心调理,一定能把身子调理过来的!当初你生鎏哥儿那会儿,大夫不是也说你再也不能受孕了吗?可是你看你不是怀上了吗?你不要灰心啊……”见荀兰的神色没有丝毫松动,周妈妈又道,“你要是担心老爷那边也大可不必,老爷不会……”
话未说完,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荀兰没有反应,倒是周妈妈循声望了过去,门开了,荣妈妈神色严肃地走了进来,目光望向背对着她的荀兰,从铜镜中看清了荀兰死灰一般的脸。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便有老天爷赏饭吃,哪怕知道这个女人做进了坏事,在看到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时,荣妈妈心里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划过一丝不忍。
但很快,这丝不忍便被理智取代了。
荣妈妈道:“荀氏,老夫人有令,限你一个时辰之内搬出姬家。”
周妈妈难以置信地望着荣妈妈:“搬……搬出姬家?去哪儿?”
荣妈妈看着这个害死了老爷亲骨肉的仆妇,真是没有半点好脸色:“你以为能去哪儿?”
周妈妈着急道:“你是不是听错了?老夫人真这么说吗?夫人她刚刚小产,身子还这么虚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她逐出家门呢?老夫人不会这么做的!一定是你听错了!”
荣妈妈不耐地说道:“我年纪是虚长了你几岁,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老夫人说了什么,没说什么,我比你清楚!别再拖延时间了,赶紧搬吧!”
周妈妈赶忙站起身来,几步上前抱住了她胳膊,“荣姐,是我错了,我不会说话,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你消消火!夫人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能搬啊,你能不能替夫人向老夫人求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