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冥修再次将她放到一边,塞了个枕头。
不多时,乔薇果真将枕头抱住了,抱得紧紧的。
姬冥修闭上眼,不一会儿又睁开眼,拿掉了她怀里的枕头,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甜蜜又折磨地睡了。
……
乔薇一觉睡得饱饱,睁眼时精神舒畅,姬冥修天不亮便去上朝了,孩子们睡得香甜。
乔薇穿戴整齐,洗漱一番,去了桐院给公爹与小后妈请安。
公爹去遛鸟了,据说是坐轮椅去的。
荀兰在前院修剪花枝,宝蓝色的陶瓷花盆内,水仙花开得娇艳,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明艳如春,在水仙花的附近,毫不起眼的角落,种着几株花叶万年青。
万年青四季葱翠,阳光一照,叶片碧绿如翡翠,很是赏心悦目。
万年青能净化空气,也能做药用,能治疗跌打损伤、筋断骨折、闪挫扭伤、丹毒等,还能排水消肿。
乔薇走过去,有读书声从鎏哥儿的房中传来。
“夫人。”乔薇打了招呼。
荀兰从水仙的盆栽里剪下一片坏掉的叶子:“这么早。”
乔薇笑笑,说道:“夫人更早,做儿媳的不敢贪睡。”
“冥修去上朝了?”荀兰轻声问。
乔薇不大喜欢她叫冥修的名字,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亲昵,从姬霜、姬婉口中叫出来都没有这种感觉:“很早就去了。”
荀兰又剪了一片坏掉的叶子:“他倒是疼你,没叫你起来伺候。”
“要伺候吗?”乔薇纳闷。
荀兰语气轻缓道:“丈夫起了,妻子岂有贪睡之理?伺候丈夫更衣、用膳,本就是一个妻子应尽的本分。”
“哦。”乔薇挑了挑眉,莞尔道:“我娘去的早,没人和我说这些,冥修也不告诉我,害我以为他睡他的,我睡我的就够了呢,多谢夫人提醒,我日后一定好生侍奉夫君,让他心里永远都只有我一人。”
荀兰剪了一朵水仙,顿住。
乔薇看了她一眼:“夫人是不是剪错了?”
荀兰的睫羽微微一颤:“我插花。”
说罢,又剪了一朵,娇滴滴的一朵,含苞待放,水嫩又漂亮:“昨日去探望你父亲,亲家老爷可安好?”
乔薇道:“一切都好,多谢夫人记挂。”
荀兰柔声道:“你大姐成亲这么多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林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多少是有些意见的。你哪日方便,带你大姐去给你父亲瞧瞧。”
昨天就去瞧了,姬婉已经怀上了,我很快就能有个小侄儿了!
乔薇压下心头的欢喜,神色平静道:“知道了夫人,哪日大姐过来,我会带她去灵芝堂的。”
荀兰又剪了会儿花枝,见乔薇一直不走,问道:“可还有事?”
乔薇一笑:“有啊,祖母不是让我帮着夫人打理庶务吗?佃租的事我已经做完了,特地前来请夫人示下,看看还有什么是我可以练手学习的?夫人辛苦,周妈妈又不在了,我很乐意替夫人分担的。”
荀兰捏着剪刀的手顿了顿,说道:“你都擅长些什么?”
乔薇笑容可掬道:“我擅长什么不重要,只要是夫人分配给我的,我都会努力去做,若是碰上不明白的,便前来向夫人虚心请教,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我资质愚钝。”
荀兰道:“你言重了,你这么冰雪聪明的人,若也称资质愚钝,大概天底下没几个脑筋灵光的了。”
乔薇笑了笑:“夫人过奖了,真论冰雪聪明,谁又及得上夫人呢?夫人能从一个小小的荀家孤女,变成大梁朝的第一夫人,想来凭的不只是一副好容貌吧?夫人之聪慧,真不是我等能够望其项背的。”
荀兰剪着水仙,眸光幽静。
乔薇看着她,完美的容貌,表情无懈可击,简直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想到什么,乔薇眸光一动,说道:“啊,对了,我听说翠屏大好了。夫人可还记得翠屏?她上月因身子不爽,去青莲居找我瞧病,不巧,我方子都开了,她却从台阶上摔下来,摔去了半条命。我们都以为她挺不过去了,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前几日醒了,等养个三五月,想必就能回姬家做事了。我听说她是在花园附近的抄手回廊摔下去的,夫人以后可别走那条路,万一也从台阶上摔下来,可就悔不当初了。姬家需要夫人,牛哥儿也需要娘亲,夫人说是吗?”
荀兰剪水仙的手顿住:“你去采买。”
领到采买任务的乔宗主,光明正大地出府了。
外头的空气都是清新的!
乔薇记得答应容老板的事,让碧儿去了一趟灵芝堂,带上珠儿回犀牛村采菌菇,采完送到容记,她自己则去了一趟砖瓦厂,由头嘛,自然是上次定制的木材送错了,趁着采买的机会把木材退掉。
“裘掌柜,你办事不牢靠啊!咱们都多久的交情了,你还把木材给我送错了!我说我要的是黄梨木,你却送成了紫檀木,你欺负我不懂木材是不是啊?”进了花厅,乔薇一脸抱怨地说道。
裘掌柜看了看乔薇身后的几名姬府下人,眼神一闪,道:“哎呀,姬夫人,今年紫檀木的行情好,比黄梨木还贵呢!”
乔薇冷声道:“贵也不是我要的!全都给我退了!”
裘掌柜一脸为难:“我给您换换还不成吗?”
乔薇想也不想道:“不要了!退掉!统统退掉!”
裘掌柜道:“这……我恐怕做不得主,姬夫人不如与我主子谈吧。”
乔薇看了看身后的丫鬟婆子:“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是,夫人。”几人行了一礼。
乔薇被裘掌柜领进了账房,裘掌柜站在门口,丫鬟婆子仍旧能够看见他,他冲几人笑了笑,望着里头道:“爷,有人要退货,得您亲自示下。”
六爷不耐道:“让她进来。”
“是。”裘掌柜打了帘子,“夫人,请。”
乔薇冷哼着进了屋,别提多不情愿了!
一进门,立马合上了门,低声道:“六爷!”
六爷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推开趴在自己腿间的姑娘,拉过衣裳盖住:“你怎么来了?!”对那衣衫半解的姑娘道:“退下退下!”
姑娘红着脸进了里屋。
六爷提好裤子,尴尬又懊恼地说道:“我道是爷们儿呢,怎么是你啊?”
乔薇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自果盘里拿了个红彤彤的橘子:“六爷可以继续,我不介意的。”
继续个毛啊,爷都吓软了好么?!
六爷的长相其实挺英俊的,年轻时也是迷倒万千少女的风流少爷,只是上了年纪,身材有些走样罢了。
六爷系好了裤腰带,面色潮红地看着她:“这次又是什么事?”
乔薇比了个手势:“嘘,小声点儿,外头全是姬家的下人。”
六爷咬牙:“你还把姬家的下人带来了?”
乔薇剥开了橘子,一股酸酸甜甜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婆婆安排我采买,我总不能把这些拎东西的给打发了。”
六爷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当初是倒的什么霉,怎么招惹了这样一个小克星?
乔薇吃了一片橘子,真甜!
吞了橘子,对外头嚷道:“我可不是头一回在你们这儿买东西了!居然给我送错!退了!我不要了!”
六爷嘴角抽了抽,大声道:“你说不要就不要啊?哪儿有买了还退货的道理?谁知道你退的是不是我送的那一批?”
哐啷!
乔薇踢倒了一个凳子。
厅内的下人面面相觑,看向裘掌柜,裘掌柜讪讪一笑。
乔薇往桌上一坐,小声道:“查到没啊,六爷?”
六爷没好气地道:“这还没到十天呢,一半都没有!”
乔薇又吃了一片橘子:“我知道,可剑盟的弟子遍布大江南北,总该查到了点儿什么吧?”
六爷嗔怪道:“也不知你这丫头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我前儿才放出消息,按理说没个三五日不会有动静,可巧,一个剑盟的弟子,曾在姑苏的道儿上混过,与那户姓孙的人家有点交情。”
姓孙的人家,便是与荀兰指腹为婚的对象,也是荀兰的第一任未婚夫。
那未婚夫姓孙名询,是孙家的嫡次子,身份还算贵重,自幼不好喜文弄墨,偏爱舞刀弄枪,可惜家中不允,逼着他识文断字,下场科考。无奈之下,他便偷偷地在外结识了一些切磋武艺的江湖朋友,其中一个便是后来的剑盟弟子。
孙询品性还算端正,并不流连烟花之地,对于家中定下的亲事,起先不大乐意,后面见了荀兰后,为荀兰的美貌倾倒,迫不及待地想将荀兰迎娶过门。
荀兰似乎也很满意孙询。
“等等,你说荀兰很满意他,意思是他俩见过?”乔薇打断了六爷的话。
六爷点头:“是的,孙询曾夜探香闺,与荀兰私会。”
夜探香闺啊,乔薇摸下巴:“荀家人和孙家人可知道?”
六爷道:“不知,只有那几个江湖朋友知道。孙询很中意荀兰,几乎三天两头地翻进荀府,大婚前一个月才没再去了。”
有这么个说法,临近大婚前,双方见了面会不吉利,姬冥修当初也是忍了月余,半步都没踏足山上,孙询这么做,无可厚非。
乔薇道:“孙询的天花是怎么一回事?”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六爷望了望门口,“说了不退!你再吵,我就要报官了!”
乔薇愤怒地嚷道:“你去报啊!我倒要看看哪个衙门敢和姬家作对!”
六爷火冒三丈:“姬家了不起吗?天下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乔薇怒气滔天:“我告诉你,在京城,姬家就是王法!”
“摔个杯子。”六爷提醒。
乔薇拿起了一个翡翠杯,六爷赶忙抱住:“不是这个,这个太贵了。”
乔薇又拿起了一个白玉杯,六爷把杯子夺了下来:“这个也不行。”
“这个?”乔薇拿起了一个砚台。
六爷:“你还是踢凳子吧。”
乔薇踢了个凳子。
乔薇连姬霜的酒馆都砸过,再砸个小小砖瓦厂,根本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主子这么粗鲁,做下人的,有些汗颜啊。
下人们的脸臊得厉害,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六爷道:“最后一个月,孙询不仅没有再去见荀兰,别人也没见了,安安心心地待在府中,没几日,传出了他得了天花的消息,可你猜怎么着?那几个与他交好的江湖朋友,四个里竟有三个也得了天花!”
天花是一种烈性传染病,在某种程度上与水痘相似,譬如都具备极强的传染性,都不容易治愈,都具有一过性,得过一次便能终身免疫,且都存在一定的潜伏期,潜伏期时,就有可能相互传染。
如果孙询和几个江湖朋友全都染上了天花,那么一直与孙询有所接触的荀兰应该也很难幸免,但奇怪的是,荀兰和她身边的丫鬟,一个都没有染上。就像是……早有防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