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三人来到了一块已经被收割过的稻田,田埂里还有枯黄枯黄的稻草。
蔡管事跳下去,伸出胳膊:“少夫人。”
乔薇看也没看他伸过来的手臂,步伐轻盈地走下了稻田。
蔡管事看着她轻车熟路的样子,不由地咦了一声。
乔薇看了地里的土壤,就知道佃农为何种不出庄稼了,太贫瘠了。
一般肥沃的土壤,土色都会比较深,而这儿的土色浅得像是漂过似的。
肥土的土层疏松,特别易于耕种,这儿的土层黏结,耕作起来恐怕十分地费劲。
且它的裂纹多、板结现象严重,这都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水。”
乔薇伸出手。
碧儿从包袱里取出水囊:“给,夫人。”
乔薇打开水囊,倒了一半在地上。
蔡管事凑过来,好奇地问道:“少夫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看看土质。”乔薇道。
肥土的保水能力强,下渗均匀,速度缓慢,浇灌一次,可滋润六七天,但方才乔薇倒下去的水,全都躺在板块上,半点不下渗,渗水能力如此之差,作物的根部根本吸收不到水分。
乔薇又往板块间的裂缝倒了一点水,这次倒是渗得快了,却并未滋润到板结的土块,不过是顺着裂缝流走了而已,保水能力太差,作物还没吸收够,水分就流失了。
蔡管事一脸惊愕:“少夫人还、还懂这个?”
碧儿与有荣焉道:“那是,我家夫人很厉害的!”
乔薇站起身,把水囊给了碧儿,土质差成这样,她都担心佃农究竟吃不吃得饱了。
“少夫人您看出什么了?”蔡管事好奇地问。
乔薇睨了他一眼:“没什么。”
“啊。”蔡管事讪讪,须臾,狗腿地说道:“外头风大,可别把身子冻坏了,回头少爷问起来,奴才可不好交代了!”
乔薇点点头,随着他回了院子。
真是没对比就没伤害,看了姬家的庄子,才知徐氏的庄子有多富饶,四百两银子买下,真是赚到天上了。
“少夫人,请!”蔡管事将乔薇请入了堂屋。
屋子里烧着炭,暖烘烘的。
家具简陋,不像个姬家管事的住处,但一想到庄子如此贫瘠,似乎也说的过去了。
炭是黑炭,熏得乔薇与碧儿眼泪直冒,碧儿用帕子擦了泪,呛咳道:“拿走拿走!这是要熏死个人了!”
蔡管事忙招呼婆娘把炉子取走了。
她婆娘姓余,也是四十多岁,衣着朴素,发饰简单,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略有些发黑,应是有了不少年头,但那双手,倒是少有的玉润。
她给乔薇倒了一杯热茶。
茶也是去年的陈茶。
碧儿跟着乔薇,喝惯了姬冥修送来的新茶,再喝这个,根本都入不了口,她吐了出来:“一股子霉味儿!”
蔡管事抱歉地说道:“庄子里连佃租都交不起,上头罚了我不少月钱,我也买不起好茶,请少夫人宽恕则个。”
乔薇慢悠悠地喝了两口:“摆饭吧,我饿了。”
“是是是!”蔡管事忙叫余氏去了。
饭菜被呈了上来,四菜一汤:炒豆芽、炒黄瓜、黄豆焖肥肉、酱萝卜、鸡蛋咸菜汤。
碧儿在山上都没吃过这么差的菜,当即板下脸道:“你就拿这个招待我家夫人?你是在喂猪吗?”
蔡管事吓得福低了身子:“碧儿姑娘请息怒,我提前不知少夫人要来,没去镇上买菜。”
乔薇神色还算平静:“你好歹是个管事,平时就吃这些?”
蔡管事苦叹道:“十指伸出还有长短呢,我就空有个管事的名头,吃穿用度,恐怕还赶不上姬家的几个粗使丫鬟,我每月的月钱,罚过之后再到我手里的就没几个铜板了,我儿子又在京城念书,我是把老本儿都当了,不然都供不起啊!”
乔薇看着袖子里不经意露出来的补丁,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既是如此,蔡管事与余妈妈便坐下一起吃吧。”
蔡管事忙道:“不敢不敢!奴才哪儿敢与主子同桌而食?少夫人先吃。”
乔薇淡道:“也好,我这边不必伺候了,你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
蔡管事愧疚地退下了。
碧儿哀叹道:“这蔡管事也太倒霉了,被分配到这种完全捞不着油水的庄子,人家周妈妈一天的打赏,都比他一年的月钱还多了。”
乔薇淡淡一笑:“你真觉得他很穷?”
碧儿听着这话似乎不大对:“夫人不这么觉得?”
乔薇冷笑:“他若是天天吃青菜萝卜,能长一身膘吗?他夫人那双手,保养得小姑娘似的,保养费得不少吧?”
碧儿拍了拍额头:“这我倒是没注意!”
乔薇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喊道:“小白。”
正在后院玩蛇宝宝的小白,跐溜一声跑了进来,生怕乔薇又发现自己抓蛇了,抱住乔薇的脚脖子,一阵撒娇地蹭蹭。
乔薇看了看它:“想不想吃肉?”
小白点头!
乔薇道:“那就去找。”
小白去找蛇宝宝。
“找不到肉,别想抓蛇。”
嘤~
小白灰溜溜地回来了,从前门跳了出去。
房屋内,蔡管事与余氏盘腿坐在炕上,二人中间摆着一张小茶几,茶几上,一盘红烧大肘子、一只烤鸡、一条鱼、一碗卤牛肉,并几碟精致的小酱菜,简直不要太丰盛。
“我今儿还行吧?”余氏撕了一个鸡腿,咬下一口鸡肉,满嘴流油地说。
蔡管事吃了一口大肘子,餍足地嗯了一声:“挺老实,看着就像个村妇!”
余氏笑做一团,又吃了一块牛肉,美得心里都冒泡了,但想到了什么,又担忧地问:“咱们就给她吃那些个东西,她不会生气了回头找人来收拾咱们吧?之前来的管事,都没她吃的这么差啊!”
蔡管事不屑道:“你懂啥?管事和主子能一样吗?管事是奴才,奴才他就要哄,少夫人是主子,主子她就得骗!一个黄毛丫头,怎么会想得到我们有胆子拿下人吃的东西孝敬她呢?她只会觉得我们是真的穷得揭不开锅了,她年轻,心肠软,回头找主家说一说,下半年的租子指不定也免了!”
“哎哟,那就好!”余氏笑得看不见眼睛了,“一听上头派来个主子,我可吓坏了呢,没想到是个小丫头!”
蔡管事咬了一口红烧大肘子:“吃吧吃吧,别叫那头等。”
余氏三两口啃了手上的鸡腿,又去扯另一只,却突然,门哐啷一响,一道白光闪了进来,余氏只觉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怎么回事,盘子里的鸡就没了。
余氏大怒,看着那个两爪举着比自己身子还大的卤鸡,只用两只脚在地上奔跑的小……小……小白狗,抄起一只鞋便砸了过去!
小白身形一闪,鞋子砸在了门上!
小白举着卤鸡,以十米冲刺的速度,呼哧呼哧地跑了起来!
卤鸡太大了,将它整个小身子罩住,一眼看去,只能看到缺了一条腿的鸡。
然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一只卤鸡从管事的屋子里飞出来了,悬空在地上,一路悬浮着,飞去了堂屋。
躲在后罩房的下人看到这一幕,都以为是看到了鸡大仙,扑通几声跪了下来。
“小畜生你给我站住!”
余氏一扫帚打向了小白!
小白侧身一跳!扫帚打在了地上。
余氏又打,小白又跳,不论怎么打都打不中。
不仅如此,小白还成功地越过了高(门)山(槛),跨过了大(水)海(坑),勇往直前,所向披靡!
余氏气急败坏,抡着扫帚一个横扫,这次看你往哪儿跳,小畜生!
噢,要扫到宝宝的大鸡鸡了!
小白将卤鸡往半空一抛,扫帚从它头顶扫了过去。
卤鸡落下,小白稳稳地接住,继续跑酷!
眼看着小白要跑进堂屋,余氏整个人都吓坏了:“小畜生!小畜生你给我回来!再敢往前跑,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我……我……我给你吃骨头,你给我回来!”
骨头很好吃么?貂家明明更喜欢吃蛇。
小白举着大卤鸡,奔进了乔薇的屋子,运足的全身的力量,奋起一跳,跳到了桌上!
随后高举着自己的战利品,像个威猛的举重冠军,咧唇,露出一口小白牙!
乔薇把卤鸡放到了盘子里。
小白骄傲地秀了秀肱二头肌。
碧儿目瞪口呆:“真有ji肉啊。”
小白:当然啦,宝宝的……
“还是卤的。”碧儿扯了一条鸡腿,放进乔薇的碗里。
小白:……
余氏是不敢追进来了,回头告诉了自家男人,蔡管事气得打了她一巴掌:“一条狗都捉不到,你干什么吃的?!”
蔡管事压下心头的惊慌,一脸震怒地走了进去:“夫人,小的刚刚给你买了只卤鸡,一转眼,被一条狗给叼走……啊!在这儿?!”
十分震惊的样子!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味道不错,蔡管事有心了。”
清清淡淡的语调,却莫名让蔡管事的心里毛了毛,蔡管事干笑道:“哪里哪里?奴才是想着,少夫人金枝玉叶的,不可以真的和我们这些下人一样将就,便立刻让人去买了。”
乔薇笑道:“镇上很近吗?你这来去才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