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绕了绕垂在胸前的辫子:“照这么说的话,五年前我爬王爷的床,应该也是不成立的,王爷刚刚自己讲的嘛,我脱光了都迷惑不了你。”
“你……”胤王噎住。
乔薇笑道:“我得与胤王澄清一下,我自始至终没对匈奴王子承认过我是你的女人,我只说‘我是王爷的……’后面就没说了,一切都是他自己猜的,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是王爷的仇人,不过嘛,国丑不可外扬,咱就不在匈奴面前丢这个脸了。”
胤王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分明是这女人故意误导二王子,又故意蹭了他的身份,混淆视听,到头来,却一句他自己猜的,推个干干净净!
“乔氏,你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本王作对?”
“你真想知道原因?那好我告诉你。”乔薇敛起嬉笑神色,认真地看向他,“你在什么都没查明的情况下刺了我一剑,害我险些丧命;你为求自保,将责任推到我一人头上,害我被逐出家门;你在明知我可能怀了你孩子的情况下,对我不管不问,五年来我吃尽苦头,最终一命归西,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胤王蹙眉:“什么一命归西,你不是活的好好儿的?”
乔薇淡道:“别装疯卖傻,前面才是重点。”
胤王再一次噎住,半晌,才涨红了脸,道:“你冒犯了本王,本王不该杀你?”
乔薇漠然道:“你就那么肯定冒犯你的人是我?为什么不能是有人吃了你的豆腐,却拿我做了替罪羊?”
胤王想也不想地说道:“这不可能!”
乔薇看着他:“是不可能,还是你不希望它不可能?当初的事,我就不信没有丝毫疑点,是你自己非要自欺欺人!”
胤王震怒:“不许你污蔑本王!”
“心虚了吧?”乔薇冷笑。
胤王扣住乔薇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断乔薇的手骨:“你就是这么误会本王的?还不惜一次又一次地与本王作对!看来是本王对你太好了,你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乔薇云淡风轻道:“我的身份我清楚得很,倒是王爷不清楚自己的,王爷也不想想如今的圣眷是怎么来的,他日匈奴若是与大梁朝决裂,皇上第一个迁怒的人,恐怕就是王爷,我若是王爷,早就关上门未雨绸缪了,哪儿会有心思与一个女人计较一些小肚鸡肠的事?”
胤王目光冰冷地说道:“你可知二王子与多罗家的联姻对本王意味着什么?”
知道啊,所以她才搅黄了嘛!
乔薇无辜地看着他。
胤王将她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乔薇,不要以为你生下了本王的骨肉就可以对本王为所欲为,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再敢与本王作对,本王就杀了你!”
乔薇淡笑:“随时恭候。”
胤王冷冷地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确定人已走远,乔薇神色一松,捏住疼痛的手腕,倒抽了两口凉气:“王八蛋!这么大力!活该没女人喜欢你!”
……
乔玉溪和亲匈奴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老实说,皇帝觉着挺对不住乔院使的,他就一个女儿,又是娇滴滴的主儿,真去了匈奴,还不知会过成什么样子。
福公公安慰道:“您不是才封了他一个侯爷吗?他该知足了。”
是啊,朕给他封侯了,算是一种补偿了。
皇帝庆幸自己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确定了和亲人选,接下来就是商议和亲的章程,皇帝召了礼部尚书与几位肱骨大臣前往御书房。
“诸位爱卿,对此次和亲有什么好的建议啊?”皇帝不紧不慢地问。
一位姓杨的阁老道:“臣以为,乔小姐的身份还是不够贵重,皇上可效仿成帝,收其为义女,册封公主,代表我大梁皇室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成帝是皇帝的祖父,曾经也因边境关系紧张,采取了和亲的办法,当时成帝确实是没有适龄的女儿,便从世家挑选了一位德才兼备的千金,册封为高阳公主,远嫁塞外。
皇帝嗯了一声,点点头。
另一位姓周的阁老道:“臣以为不妥,成帝收其为义女,是因为当时确实没有公主可以出嫁,但如今,皇室有至少三名适龄的公主,既有真凤,又为何以假凤代之?这么做,未必太欲盖弥彰了。”
杨阁老嗤之:“以你之言,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该把公主指给二王子?”
一开始确实想过指派公主,但那几个娇生惯养的女儿,皇帝觉得不必等到匈奴,半路就得蹉跎死,届时,也还是得从世家挑选一位身强体壮的千金。
周阁老哼道:“我可没这么说,我是觉得咱们选的是什么人,就嫁什么人,不必弄个假身份,没得恶心!”
杨阁老一瞪:“你骂谁恶心?!”
这样的争吵是家常便饭了,皇帝十分麻木,待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口水都喷了一屋子,皇帝才总算不咸不淡地开了口:“丞相有何高见?”
两位阁老速速安静了下来。
吵皇帝可以,皇帝是仁君,不会拿他们怎样,这位丞相可就说不准了。
而且这位千金曾经是与丞相传过婚约的,据说又退掉了,不知在他面前谈论这种事,他会不会尴尬啊?
令众人失望了,姬冥修的脸上一丝尴尬都无,从容得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这位乔小姐。
姬冥修的视线淡淡地朝皇帝看了过来,屋子静得能够听见风吹动书页的声音,他缓缓开口:“臣以为,公主也好,千金也罢,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听着好听的,未必是实用的,真的想彰显大梁合谈的诚意,给匈奴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够了,不论嫁谁,让他们得到实质的好处,这桩和谈就算美满了。”
众人点头,和亲只是一种手段,如何让双方获利才是两国修好的关键所在。
杨阁老道:“匈奴贫瘠,臣听闻他们的王庭还比不上大梁一位二品大员的府邸,不如多给一些金银财宝做陪嫁。”
周阁老道:“匈奴爆发了瘟疫,正是缺少药材之际,还可以附上一些应急的药材。还有,眼看着入秋了,臣听闻匈奴的冬季十分难过,没有草场,牛羊都饿死了,若是能再附上过冬的物资就再好不过了。”
在这一点上,二位阁老倒是达成了共识。
礼部尚书不吭气,默默地记着。
姬冥修忽然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死物终有用光的一日,还不如给他们一些可持续发展的东西。”
“比如?”皇帝问。
姬冥修道:“比如农耕之术。”
皇帝摸下巴。
周阁老呵呵道:“丞相是在说笑吧?匈奴不是草场就是戈壁,不是戈壁就是大漠,如何农耕?怕是作物没种几日就被活活地旱死了。”
姬冥修清清淡淡地笑道:“阁老做不到的事,就以为别人也做不到,这与那井底之蛙何异?”
周阁老噎涨红了脸。
皇帝若有所思道:“匈奴倒也不是没有人农耕,只是那儿的土壤大多不适合作物生长,种不出多少东西。”
姬冥修云淡风轻地说道:“臣在坊间曾听闻附近的村子出了一位奇人,将十里八乡的荒地全都种出了东西,皇上不妨派人去打探打探,若此事属实,那么,可让乔小姐前往农户家中学习农耕之术,一位肯为了匈奴子民屈尊降贵、不辞辛劳、亲自学习农耕之术的千金,一定能受到匈奴王庭的敬重以及匈奴百姓的爱戴。如此,才是乔小姐之福,是匈奴之福,也是我大梁之福。”
这番话讲得滴水不漏,皇帝当场就被说动了,连夜召来户部尚书与大司农,将任务分配了下去。
户部尚书的动作极快,一日便查出了开荒者在犀牛村,第三日天不亮,户部尚书便与大司农一起前往了犀牛村。
村子里许久没来官府的人了,上一次还是景云中了神童试的小探花,一位官差亲自前来报喜,村长记得当时那个轰动啊,整个村的人都跑来围观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从两名身着黑色官服的大人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那一刻起,乡亲们就像看猴戏似的好奇地围上来了。
户部尚书掸了掸宽袖,他过来得有些着急,并未通知县太爷,底下的人不识路,问了个模样老实的老伯:“老伯啊,你们村长在不在?”
栓子爹受宠若惊道:“在、在!村长!村长!大人来找你啦!”
他几嗓子一吼,户部尚书与大司农的耳朵都麻了。
村长正在田里做事呢,听到栓子爹的叫唤,扔掉锄头便狂奔了过来:“什么大人?哪位大人?是不是县太爷?”
户部尚书蹙了蹙眉。
村长一瞧他二人的打扮,不像县里的官儿,倒比上次那报喜的官差更威风许多倍,村长忙将二人迎进自己屋,对那些跟上来凑热闹的村民道:“看啥呀?田里不用做事了?都散了!散了!”
众人哪里肯散?就杵在他门口,巴巴儿地往里瞧。
村长夫人紧张又激动地泡了两杯茶:“二位大人请慢用,这是今年新出的龙井。”
二人心里嗤笑,今年大旱,我家里都没龙井,你一个小小的村长,能拿得出这么好的东——
喝了一口。
住脑了。
果真是龙井啊!
这种小地方的村长,是怎么弄到龙井的?!
“嘿嘿。”村长憨笑,小乔送了他两斤龙井,他才喝了一点点。
户部尚书喝了半杯,矜持地放下了杯子。
村长夫人赶紧给满上。
把茶倒得和酒一样满,可以说是非常淳朴了!
户部尚书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半,又放桌上,村长夫人又倒满。
户部尚书很满意,瞬间对这个村子的印象十分之好了!
“两位大人是……”村长笑着问。
户部尚书介绍了自己与大司农的身份,村长吓得一屁股跌在了椅子上!
乖乖,京城的大官儿啊!
户部尚书不动声色道:“我听说你们村儿出了个奇人,能把荒地种出东西,可有此事?”
村长压下心头的紧张,吞了吞口水道:“有的有的,就住山上,尚书大人是要找她吗?”
户部尚书就道:“先不着急,你先带我与大司农看看他种出来的地。”
“是!”
村长领着两位大人往东村那块高粱地去了,时隔三月,高粱差不多长熟了,远远望去,绿油油的一片,像一块生机勃勃的小绿洲。
大司农来之前曾调出这一带的地理志看过,确实是有一片十几二十年都种不出东西的荒地。
户部尚书不大懂农耕,看向大司农。
大司农一瞅附近的水渠便来了句:“难怪要荒。”
村长惊讶:“啊!小乔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大司农先检查了土壤,点点头,又查看了高粱:“可以试吃一根吗?”
“当然可以!”村长掰了一截甜高粱给大司农。
甜高粱与甘蔗的吃法一样,户部尚书就看着一贯清绝高冷的大司农粗鲁地把高粱皮咬开,咬了一口高梁肉。
“如何?”户部尚书问。
大司农点头:“甜。”
能把一块荒地种出这么甜的高粱来,此人确实有几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