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菜,招待客人呢?”胤王不请自来地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可惜你等不到了。”
乔薇懒得理他,把碗筷布好,故意跳过他面前,摆在了另一边。
胤王冷道:“别白费力气了,你等的人不会来的。”
乔薇好笑地说道:“我等谁关你什么事?人家来不来又关你什么事?你堂堂一国王爷,成天赖在我这儿,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胤王好似没听到她的质问:“他下江南治水去了,没个三五月回不来。”
乔薇布筷子的手一顿。
胤王将她动静尽收眼底,冷笑一声,道:“看样子,他没和你说啊,是没告诉你他是个朝廷命官,还是没告诉你他下江南治水?”
乔薇不动声色地放好筷子,拿了干净棉布轻轻地擦拭桌面:“王爷,成天调查我,你是不是闲?”
胤王不可置否:“确实有一点,若是你带孩子随本王回了府,本王应该就没那么闲了。”
乔薇把棉布往桌上一扔:“你做梦去吧,我是不会带孩子跟你去那什么王府的!”
胤王定定地看向她:“你是不信我是孩子亲爹,还是信了也不让孩子认我这个爹?”
乔薇讥讽一笑:“有什么关系吗王爷?总之我看您不顺眼,不会把孩子交到你手上。”
姬冥修撇下她下江南,胤王心情好,就不与她计较言行上的过失了,道:“不交到我手上,难道交到那个人手上?你可知他为何下了江南?可不是我父皇授命的,是他自请前往的,你说,他为什么要怎么做?他这么着急离开京城,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言及此处,他另有所指的眸光朝乔薇看了过来。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你看我干嘛?你想知道答案等他回了亲自问他。”
胤王就道:“我说过,没个三五月他回不来,你不信,只管等着好了。”
乔薇才不信胤王的鬼话,将胤王轰了出去。
不过,今天是约定交货的日子,他确实爽约了。
五月下旬,容记来了位古怪的客人,商人打扮,年纪四十上下,气质沉稳,不苟言笑,他坐在容记最贵的清玉阁,将容记的几样特色菜挨个点了一遍,单是龙虾就做了七八样,另松花蛋、臭豆腐、点心……摆了满满一桌子。
他每样菜只尝一口,吃完会点头或摇头。
他摇头,便会有侍从让小二把那盘菜撤下,点头的,侍从会拿出纸笔做个记录。
这副神叨叨的架势,惹得容记的人全都趴在门口旁观。
小六小声问:“容老板,你说他该不会是同行,来咱们这儿偷师的吧?”
容老板瞅着不像:“你见过哪个厨子穿得这么体面,风度这么好?”
小六摇头,干他们这一行,见的人多,是真富还是假贵,一眼就能瞅出来,里头的中年男子尽管容貌平平,但那举手投足的气质,绝非寻常老爷可比:“那他是干啥的呀?”
容老板瞪他:“你问我我问谁!”
中年男子尝完最后一道菜,对侍从道:“把老板叫来。”
不等侍从来请,容老板便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我就是,请问客官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咱们的菜不合您胃口?”
中年男子微微摇头:“菜是好菜,就是厨子不对。”
容老板一怔。
中年男子道:“这些菜都不是你们自己做的吧?”
容老板愣了愣:“是我们厨子……”
“谁教你们的?”中年男子问。
这人怎么一来就知道菜是从外头学的呀?
容老板的眼珠子转了转:“是……”
中年男子再次打断他的话:“罢了,你直接把人叫来。”言罢,从宽袖中掏出一錠十两的金元宝,放在了桌上。
第九十九章 下落,入宫
鉴于六爷的教训,容老板没敢把乔薇搬出来,便让何师傅顶上,万一人家是要打赏呢,他就与何师傅、乔薇一块儿均分了(与乔妹一起久了,果断学坏了);万一人家是想劫色,相信何师傅一定能很好地为对方灭火的。
何师傅:我不就是长了一双斗鸡眼吗?
容老板与何师傅窜好口供后将何师傅带入了清玉阁。
谁料中年男子一看何师傅便连连摇头:“不对不对……”
容老板与何师傅交换了一个眼神,何师傅摊手,容老板正了正神色,道:“哪里不对?咱这儿的菜就是何师傅自创的,何师傅你说是不是?”
“啊……是!”何师傅挺直了身板儿,这段日子总在大庭广众之下掌勺,脸皮与胆量都练出来了,面对贵人也能毫不怯场了。
中年男子自言自语道:“应该是女子啊。”
容老板瞠目结舌,这个都知道?
就在容老板以为中年男子会再度追问时,中年男子却留下那锭金子走了。
屋子里的人一头雾水,不明白中年男子为何作这般反应,不过,他真有钱啊,随便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这是容记开张以来最豪气的客人了吧?
容老板默默收下金子,打算吃独食,不让小乔知道。
何师傅:嗨,我没眼瞎。
小六急吼吼地奔了上来,气喘吁吁道:“容老板,那人找……找……找乔姐姐。”
“他知道是小乔了?”容老板藏金子的手就是一抖,抖掉了一张银票,何师傅默默地用脚踩住。
小六摇头:“不是刚才那人,是另外一个,您快去看看吧!”
容老板皱着眉头去了,小六紧随而上,人都快消失不见了,突然回过头,对何师傅比了个嘴型:“见者有份。”
何师傅气抽,臭小子!
这次来的依旧是个中年男子,不过气质上阴柔一些,说话含着笑,却又透着一股子倨傲:“杂家这次来……”
听到杂家二字,容老板便有些心领神会了,宫里的。
容老板赶忙奉上了最高档的云雾茶,崔总管看了一眼没有喝,而是开门见山道:“你们的福气来了,菜做得好,名声都传到宫里去了,贵人想吃你们做的菜,准备一番,三日后随杂家入宫吧。”
宫里头的差事,容老板不敢拒绝,当即要应下,乔薇却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慢着,你说进宫就进宫啊?你把我们容记当什么了?”
崔总管朝乔薇看了过来,乔薇穿着一件淡紫色束腰罗裙,腰肢纤细、曲线玲珑,为方便做事,她将广袖改成了窄袖,显得一双玉臂细长而美好,她的头发乌黑如缎,在头上斜斜地挽了个单髻,以一支黄玉梅花簪固定,一缕青丝顺着脸颊垂下,修饰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儿,精致如玉。
饶是崔总管在宫中见惯了美人,这一刻,依旧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女子不似那些娇滴滴的菟丝花,她身上有股难得的霸气。
“你是……”崔总管开口。
乔薇拉开椅子,在崔总管对面坐下。
容老板笑着介绍:“这是我们容记的二当家,小乔,乔……夫人。”
起先叫乔薇乔姑娘,是不清楚她生了孩子,可后边都见过景云与望舒了,他仍觉得乔姑娘比较顺口。
女子在外营生,老实说是不大被人瞧得起的,崔总管见乔薇是女子,便不免有些轻慢:“乔夫人有何贵干?”
乔薇本只想随便宰一宰,可他这么清高,她就想好生宰一宰了:“你不是要请我们入宫吗?酬劳还没定呢,急什么。”
崔总管向天拱了拱手,嗤道:“入宫给皇家的主子们做饭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跪下叩谢皇恩都来不及,居然敢索要酬劳?”
乔薇翘起二郎腿儿,抓了把瓜子:“皇帝想吃霸王餐啊?这可不行,我是开门做生意,不是开门做慈善,想吃饭不给钱,上别处去,甭拿我当冤大头!”
崔总管倒抽一口凉气:“你……你怎么说话的?给皇室做饭是冤大头?你这是大不敬的死罪!杂家告诉你,可以砍头的!”
乔薇吐出瓜子壳儿,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奉旨出宫办事,结果连这点小事都不好,咱俩到底谁先被砍头?”
这事说起来是小事,若自己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确实太无能了些,何况上头吩咐将人请入宫,没说不给银子,只不过以往找人办这种差事人家都不收钱,不仅不收,还掏钱出来孝敬他,这几乎成了这一行默认的规矩,真敢找他要钱的,还是头一回碰到。
乔薇又嗑了一粒瓜子:“怎么样?考虑好没?给不给钱?”
“……你要多少?”崔总管迈出了妥协的第一步,不是他怕了这丫头,实在是这次请人的要求是皇帝亲口提出来的,尽管皇帝只是顺嘴儿一说,可他们做下人的,不敢有一星半点的轻慢。
乔薇比了个手势。
崔总管道:“五百两?做几顿饭就要这么多银子,是不是太坑了?”
乔薇灿灿一笑道:“崔总管,我想问问你,你们是怎么想到来请容记的师傅的?”
崔总管皱了皱眉:“听人说的。”
“在宫里?”乔妹挑眉。
崔总管预感不妙,但还是点了点头。
乔薇笑了一声:“我这名声都传到宫里了,崔总管不会猜不出我每日生意有多好吧?进宫做饭,师傅们都走了,我歇业一天损失多少,你得给我照价赔吧!一个师傅五百两,最低价了。”
一个师傅五百两,若是去上三个师傅岂不是要一千五?这小娘子真敢开口啊!
“八百两,总共!”
“一千五。”乔薇道。
“一千两!”
“一千五。”乔薇不改口。
“一千二。”
“一千五。”乔薇优哉游哉地嗑了颗瓜子儿。
崔总管没脾气了,他身居要职,已经多年没亲自出马砍价了,冷不丁碰上这么一块硬石头,真是叫他十八般武艺无处实战:“一千五就一千五,只是你记住了,好生做,别给闹出什么岔子。”
乔薇给小六使了个眼色,小六笑着送了崔总管出门,他机灵,善打听,回来时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了,原来,是太子生辰,皇帝打算给太子办个家宴,听九殿下说镇上有个龙虾一条街,龙虾做得特别好吃,便随口道了句“口说无凭”,口说无凭下一句是什么?不是眼见为实吗?短短四个字,把底下那些奴才折腾呛。
乔薇:口说无凭的下一句不是立字为据吗?啥时候变成眼见为实了?而且她深深怀疑皇帝当时说出口的四个字究竟是不是口说无凭。
总结一句话,就是九殿下说容记的虾特别好吃,皇帝嘴馋,也想吃!还为了吃得名正言顺特地办了个太子的生辰家宴,逼格好高的吃货!
“九殿下来过咱们酒楼吗?我怎么不知道?”容老板的关注点与乔薇与小六完全不一样。
乔薇心道多罗将军府的小姐天天来你知道吗?三朝元老的孙子、前内阁大臣的儿子天天来你知道?皇七子胤王也时不时地来你又知道吗?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话说回来,冥修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乔薇才不信他是下江南治水去了,她已经打听过了,下江南治水的是丞相,他又不是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