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陆晚星给自己放了二十天的假。当时开完研讨会后, 还在临市待了两天,处理剩下的工作,回到海城,也是两天的工夫, 就被迫发情。过了黑白颠倒的五天, 后续恢复身体再用几天, 陆晚星一直睡睡醒醒,头脑不太清醒。所以, 仿佛只是眨了眨眼, 他的假期就只剩五天时间。不到一周, 这连眼都不用眨,就该过去了。把陆晚星从临市带走时, 沈和微是知道他的休假情况的,这几天, 早就开始挤着时间过日子,感觉每分每秒都过得很快。可是, 真正给两个人相处的时间, 其实并不多。不知为何,明明已经用了大部分假期做了最亲密的事, 沈和微仍有这种感觉。这会儿趴在床上,压着没睡着的陆晚星腻歪,好像还是第一次。陆晚星应该是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说,表情慢慢变得有些无措。但是沈和微没给他逃避的机会——两个人的脸几乎要凑到一起去,也没法逃避。他的掌心贴着陆晚星热热的脸,大拇指在眼畔摩挲, 既是爱抚, 也为了将他固定住不许动, 两个眼睛深深地看着陆晚星,又说了一遍:“晚星,你知不知道,我爱你。”当初陆晚星用破碎的声音对他说“唯独不用再说爱”和“爱不是这样的”,算两个人之间的其中一帧至暗画面。它未曾随着时间的流逝褪色分毫。那时的天色、房间里的温度,陆晚星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变化,到今天,仍然全都清晰深刻地印在沈和微的脑中。在那之前,他曾有过很多机会去说这三个字,在爱情中表达真心最简单的语句,他却一直等,等到了陆晚星最心碎的时候,才知道慌张。陆晚星想着助理曾经传授过的“尴尬的时候直接说心里的想法就好”的经验,讷讷地说:“你怎么突然说这个。”“那我该说什么?”沈和微道,“你都肯乖乖给我抱着,难道不爱我?”十多天前,在临市,陆晚星虽然早就在心里想了一堆,但只对沈和微说可以重新开始接触看看,可没说什么情呀爱的。他的胳膊用力挣了一下,却无法挣脱,以此向沈和微展示,并不是他自己选的乖乖被抱。“你放开我就走了。”“走哪去。”沈和微的表情叫陆晚星有点如果回答得沈和微不满意的话,他就要遭殃的感觉,所以陆晚星想了想,说:“走到枕头上睡觉,你一直压着我,是不是想把我压扁掉。”沈和微不说话了,沉默无声地看着他,半晌,不太明显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手臂,侧身叫他爬走了。陆晚星靠在床头,捞起平板,又开始看刚才的那个购物网站。他挑选得很投入,期间给助理发了好多截图,两个人有商有量。沈和微笔直地躺在床上,认真思考一件两小时前他还不以为然的事:刚复合,是不是真的不应该立刻滚上床?
现在,看陆晚星的样子,对沈和微的亲近不排斥,只因为两个人大做特做的那一场。现在沈和微再亲他抱他,他只觉得习惯和自然而然,而不会因此产生多么大的情感波动。心理和身体,根本还没有同步。沈和微心中一凛,该不会……陆晚星只是觉得跟他上床还算不错吧?“曾经最熟悉的人,身体也契合……”“显得对这份感情不够慎重……”此时此刻,软文广告中的词句在脑中加大放粗地滚动飘过,字字戳心。陆晚星最近养成的生物钟很健康,没多久就困了。他往下滑进被窝,一转身,又钻进沈和微怀里。沈和微看他闭着眼睛已经要睡了,但还是把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探进沈和微的浴袍,无意识地在他的腹肌上摩挲。沈和微:“……”被沈和微捏着肩膀强势性翻了个身,改为从身后抱住以后,陆晚星往后缩了缩,低声嘟囔:“干嘛呀。”沈和微不说话,紧紧地抱着他,陆晚星觉得很安心,过了几分钟,就要睡着了,肩膀上突然短暂地痛了一下。是沈和微磨牙般地咬了他一口。陆晚星立刻生气,扭头愤愤地瞪沈和微,满脸又困又怒的神情,撞进沈和微凉凉的眼神中。“干嘛呀,你是狗,乱咬人。”沈和微不说话,好像还看着他笑了一下,不太明显,挺阴阳怪气的一个笑。陆晚星感觉有些后心发凉,又觉得这个人果然是很阴险,也比较可怕的一个人。白天假装好老公,睡前还眼巴巴地说爱陆晚星,到晚上就会偷偷咬人,简直有精神分裂的前兆。“沈和微。”陆晚星骂人的经验不多,大都奉献给了沈和微,“你是不是有病。”可惜沈和微一向对这些辱骂没有反应,陆晚星本来就困,看他阴测测的不说话,自己也无心恋战,打了个哈欠,就着面对面的姿势,倚在沈和微的肩窝,很快重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过来也是在沈和微怀里,只不过陆晚星睡得不老实,往下缩到抱着沈和微的腰,脸埋在人家胸膛。一睁眼就是两块大胸肌,陆晚星眼睛眨巴眨巴,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下一秒,沈和微扯了把睡袍,就掩去了肉色。陆晚星看他也醒了,揉揉眼睛,爬回相同的高度,两个人挨得近,眼神对上,根本不用思考,就很自然地接了个吻。沈和微亲人的时候总是很用力,好像投入得也比陆晚星快得多。陆晚星很快被他压着肩膀平躺,仰着脖子,只顾得上承受。眼睛半闭时,看见沈和微撑在他上方微弓的肩背,和用力的时候胳膊上并不显得过分的肱二头肌。发情期过后,两个人这几天都没有过,马上要走了,陆晚星也有些舍不得他,此时的气氛又太好,但陆晚星刚刚准备放松,沈和微就猛得退开了。从离开陆晚星的嘴唇,到下床,好像就在一瞬间。陆晚星呆呆地躺在那里,被亲得湿红的嘴唇
微张,眼神茫然,手指紧紧攥着床单,还没反应过来。沈和微站在床边,嘴唇也还湿着,但眉眼突然变脸似的冷淡了很多,垂眼整理刚才被陆晚星揉皱的睡袍,把带子系得整整齐齐。陆晚星向他伸出一只手:“你去哪。”“做早餐。”沈和微说,“想吃什么?”陆晚星咬咬嘴唇。他倒也没有非要真做点什么,就是刚才被沈和微那么上头地亲着,却突然放开,弄得有点想撒娇,侧脸在枕头上蹭了蹭,看着沈和微说:“想你再亲亲我。”沈和微闭了口气,神情有几秒钟的松动,甚至下意识做了个抬脚的动作。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冷淡。“我不会再跟你做了。”说完,感觉有些不妥似的,他补充了一句,“这段时间。”陆晚星完全在状况外:“啊?”沈和微道:“啊什么啊,起床。”陆晚星道:“为什么啊。”沈和微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们俩没有其他更值得做的事么?”陆晚星感到非常冤枉:“我没有这么说啊。”沈和微道:“那就好。”“可是。”陆晚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都有些结巴了,“可是,可是,为什么啊?”沈和微心说,什么为什么,听别人说个我爱你都尴尬得要晕倒,还想什么有的没的。他把陆晚星赶下床,抓进浴室,两个人并排站着刷牙洗脸。除了多了陆晚星的两幅画以外,这套房子里几乎什么都没变。这几天,陆晚星起先觉得熟悉,顺手。过去两年,沈和微加班很多,但总免不了还是有很多回来的时候,想到他形单影只地进出,继而,陆晚星又感到一些不会影响情绪的伤心。沈和微做的早餐很丰盛,陆晚星的下巴支在胳膊上,看他一样样端出来,有些微妙的穿越感。他们在临市那短短的几个月,沈和微不忙的时候,就会有同样的画面。最开始,沈和微糊锅过不少次,还毁了两个锅,但他不缺捧场的人——陆晚星很给面子,称赞他厉害的时候,真心实意到沈和微也会不好意思,所以一直都有充足的动力。陆晚星很久没哭过,这一瞬间突然感觉喉头发哽,鼻尖酸涩。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低头戳戳太阳蛋,缓过情绪,沈和微还在厨房忙最后的一个小菜。一直到陆晚星结束休假,沈和微都没去上班。偶尔也接电话,回去开个会,或助理送上门几份文件签字,但确实大多数时间都是跟陆晚星一起消磨。本来很严肃地下了不做的禁令的人是沈和微,陆晚星就也没有很经常地想起这件事,最后反而感觉,是沈和微比较奇怪。陆晚星假期的最后一晚,被他翻来覆去地亲到半夜,几乎每次结束一个深吻,陆晚星以为可以睡觉了,过一会儿,又会被沈和微弄醒。又一次被亲到憋气,沈和微贴着他的耳朵,很压抑地喘息,房间里的Alpha信息素已经多得有如实质,陆晚
星无力地捂着自己烧红的脸,掌心碰到温度尤其高的嘴唇,崩溃了。“你变态。”他的另一只手推搡沈和微的肩膀,嗓音里带着点哭音,扭腰想背过身去,“走开。”陆晚星只知道困得要死的委屈,根本没意识到沈和微的情况的确乱七八糟。他的分离焦虑根本还没缓解多少,这又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东西,这会儿眼底都有些发红了,呼吸粗重,一双手臂要将陆晚星嵌入身体一样地锢着陆晚星,视线凝聚在近在咫尺的陆晚星的腺体上,因为还记得刚才吮吻两下陆晚星就真的哭了的事,才勉强按捺着即将冲破禁锢的想法。他固执地又说了两遍爱陆晚星,陆晚星回了点神,吸吸鼻子,不哭了,在他怀里艰难地转了个身,认真看了他一会儿,说:“知道了。”“真的知道,还是假的知道。”陆晚星照以往的经验,轻抚他的头发,掌心路过他的耳朵时也揉了揉,又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后背。沈和微放松了不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脸埋进陆晚星的颈窝,低声凶巴巴地问:“真的假的。”他看上去是真的非常需要肯定和安慰的样子,可是陆晚星想了好多好多遍,出于对彼此都负责的态度,还是没有说出违心的话。他搂着沈和微的肩膀,轻声说:“我可以知道吗?”陆晚星的声音轻得快听不见了,可是沈和微的心就像被几吨重的铁锤碾压般得难受。他清清楚楚地听见陆晚星说得很慢的话:“有时候,我害怕你说爱我,说我是宝贝,突然又说,全是信息素的作用。”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当时带给了陆晚星一段灰暗无望的日子。现在陆晚星又肯回到他身边,不是因为忘了什么。跟沈和微记得他们分开前的点点滴滴一样,陆晚星也记得很清楚。他只是还在爱沈和微,也知道沈和微真的已经等了太久。这一次,反问的人变成了陆晚星。他低声说:“我可以知道吗?”沈和微差一点想把自己的心掏给他看,喉咙暗哑到几乎不能发声:“你一直都是我的宝贝。”不知为何,沈和微竟然又湿了点眼眶。在陆晚星面前的屡次脆弱,跟他的体型和气势大相径庭。他勉强让自己和陆晚星拉开点距离,叫彼此的视线连接,看着陆晚星也红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不是只有妈妈爱你,我也很爱你,我想一直爱你,想给你很多爱,我想给你很多很多的爱,什么都不因为,只因为你是我最珍贵,最珍贵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