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端上来的鲤鱼,张守笑道:“这几天有人请客,必上洛河鲤鱼。此物虽然有名,天天吃,哪个受得了?洛阳风土,诸物皆宜,周围物产不少,何必天天吃鲤鱼!”
王宵猎道:“这可没有办法。一个地方但凡有东西出名,遇到外地人,必然次次上来。吃厌了,少吃些就是。但对主人来说,不上此物,如何算是请人?”
其余人听了,一起大笑。
身边的士卒正在倒酒,王宵猎突然拦住。道:“参政有没有听说,我这里有一种烈酒。与其他酒不同,这酒虽然没有许多滋味,但是入口极烈。酒量再大,只要喝上几杯,也要酩酊大醉。”
张守道:“听说过。前几天我在街上闲逛,见到一家酒家,卖的就有烈酒。让店家打了一杯,入口极烈,几乎不能下肚。但喝下去,没多久便陶陶然,别是一种感觉。”
王宵猎道:“这种烈酒,最讲究陈酿,放的越久味道越香。当然,要好酒才行,一般的酒就用处不大。几年前在襄阳的时候,我便命令官酒库,每次酿酒的时候,取出最好的酒存起来。到现在,也有三年多了。前几天这些酒运到了洛阳,我尝了一下,味道着实不同。参政若是爱酒,不如尝一尝陈年烈酒?”
“好,好!”张守兴致盎然。
王宵猎吩咐手下的人,取了一瓶上来。开了泥封,一下子满船都是酒香。
张守是个爱酒的人。闻了这味道,喜道:“如此浓的酒味,定然不是凡品了。”
把酒倒进注子里,温得略热,士卒给每人倒了一杯。
王宵猎举杯,说道:“此酒太烈,不能跟其他的酒一样饮,一杯要分多次。大家尝一尝,味道如何?”
张守端起酒杯,闻了一闻,不由大喜。一口下去,就饮了大半杯。
王宵猎看了,不由就笑,端杯饮了一小口。
这种白酒主要是用高粱酿成,刚制出来的时候酒烈、味辣,而且很冲。经过一段时间陈化,味道变得醇厚,而且香气浓郁,入口柔和。当然,这个时代的白酒不能够跟后世的比,
放下酒杯,张守摇了摇头。道:“果然,这酒比外面买的烈酒好喝多了!宣抚,若是这种味道,可称名酒了!”
王宵猎道:“不瞒参政,这是从许多陈酒里,选出来味道最好的。一般的烈酒哪怕放两年,味道也差得远。与我们平常饮的酒不同,烈酒是用高粱酿造,并不使用米麦,不占用人吃的粮食。若是参政觉得味道还好,我准备精选出好酒的酿造方法,专门酿造。这样许多不好的地,可以种高粱,再用高粱来酿酒,省了粮食。”
张守点头道:“这是好事。每年酿酒都要费许多米麦,如果用高粱,省了许多粮食。”
王宵猎道:“这个方子,我准备献给朝廷。参政回去的时候,带几个高手匠人,到行在去酿烈酒。我听人说,民间有句俗语,叫若想富,赶着行在卖酒醋。现在事事艰难,能省下粮食,对天下是好事。”
张守道:“宣抚用心了。回去之后我必禀报朝廷,把此法推行于天下。只是,江南地区不比北方,适合种高粱的地方并不多。此法就是推行开来,对朝廷也无大用。”
王宵猎听不由愣住。自己倒是没有想到,江南并不适合种植高粱。
其实江南也能种高粱,有的地方种植面积还很大。不过在这个年代,高粱口感不好,多用作牲畜饲料。江南耕地大多肥沃,种高粱不如种水稻,少有人种罢了。
此时的人口密度,远不如后世那么夸张。民间开垦的耕地,大多条件比较好。一般的地区,山坡、岭地都很少开垦。像高粱这种作物,在平原地区种植得不多。
宋朝的人,吃的食物比明朝后期和清朝时期强得多了。南宋的兵后来是江南人,就曾经发生过吃不惯粟米,有人活活被饿死。这样的事情,后世无法想象。
王宵猎的用意,是用高粱酿酒,省下粮食。但对江南来说,这样做的意义不大。
喝了一会酒,张守的酒意就上来了,说话再没有顾忌。
吃一口鱼,放下快子。张守道:“这几天在洛阳,见宣抚的次数多了,见你是世间少有君子。我将要回去覆命,有几句话,说给宣抚听。”
王宵猎拱手:“参政若有所教,感激不尽!”
张守道:“你领大军在外,治下又全是自己说了算,难免惹人疑虑。十万大军,朝臣听了,哪个不害怕?而且你崛起突然,朝中没有熟识的人,连你的脾性都没有人能说得清楚。立了大功,朝廷不得不对你封赏。但封赏厚了,你的势力更强,朝廷如何命令于你?宣抚是明白人,应该能想到这些事。”
王宵猎道:“我自然明白。这是两难。没有兵,我就没有办法对付金人。兵马多了,朝中又不放心。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抗金最为紧要,只能先不管朝廷大臣怎么想,养兵马对付金军要紧。”
张守道:“是啊,宣抚说的不错。但是,与朝中大臣不熟,甚为不好。若空闲时候,宣抚还是应该去行在走上一趟的好。去行在不只是面圣,也去见一见相公太尉们。”
王宵猎点了点头:“参政说的是。”
张守道:“朝中没有人替你说话,纵然你是天下第一忠臣,事情也是难办。就说现在,宣抚手中十万大军,就有许多人你兵马太多,对朝廷有莫大的威胁。不知有多少人,想出多少办法,想削减你的大军。全赖吕相公排除众议,一力支持你,才没酿成大祸!”
王宵猎道:“参政回去,替我谢过吕相公。”
张守道:“现在有吕相公,宣抚能在洛阳安心带兵。将来换一个相公,又会如何?此事,宣抚深思!”
王宵猎谢过张守,没有深谈此事。
如果是平常的带兵将领,王宵猎现在处境很尴尬。但王宵猎一直担心的不是朝中的大臣,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赵构,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