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升湖靠在路边的银杏树上,看着一群男女忙碌碌,收拾前面的院子。看得时间久了,不由得打了个哈欠:“这世道真是变了!襄阳城里,竟然允许妇道人家做生意!”
说完,摇了摇头,背着手走进了小院。
玉奴站在院子的中间,指挥着帮东西的人。这件放这里,那件放那里,一切井井有条。看见林升源进来,急忙道:“林阿爹得闲,今日来看我们。”
林升源道:“我女儿出的本钱,是我辛苦做生意赚来的。你们开张,我总要过来看一看。”
玉奴随口敷衍几句,继续指挥人布置。
林升源站在院子里面,看着春光中的几棵花树。玉兰花要谢了,硕大的花瓣一片一片飘下来。栀子和海棠开得正艳,红的白的煞是好看。
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林升源百无聊赖,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
黄员外出事,林升源断了走商路赚钱的路子。不过他不甘心,总想着靠这条商路,怎么想办法赚出钱来。只是一时间没想到路子,只能够在家里待着。女儿不在衙门做了,拿着自己赚的钱做本钱,与玉奴合伙开了这家织造社,也不知行也不行。
林夕书画皆精, 织造社主要的产品是刺绣。由林夕提供模板, 请人来绣。听她们几个说起,这些刺绣产品的价格着实不低,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出去。
除了林夕和玉奴,织造社会还有一个大股东是宣鸿。宣鸿的父亲本是个小官员, 逃难路上突然暴毙。没有办法, 宣鸿卖给现在的襄阳知府宋昞做小妾。最近襄阳推行新政策,不承认小妾的法律地位, 在法律上与奴婢等同。而奴婢全部改为雇佣制, 小妾也就成了雇工。宋昞念旧情,出了些钱, 让宣鸿离开了宋家。宣鸿拿着这些钱, 做了股东。
这样几个女人,办这样一个生意,林升源看着就不靠谱。可自己女儿出的钱最多,又是最主要的技术力量, 虽然不看好, 林升源心中总是放不下。
林夕和宣鸿从屋里出来, 见到林升源, 忙过来行礼。
看了看女儿的样子, 林升源道:“你穿女儿装, 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以后不要学男人装束了, 襄阳城里百姓安居乐业, 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林夕点头答应。
宣鸿道:“以前小娘子穿男装, 只觉得有一股英气。没想到换了女装,如此漂亮。第一次见到玉奴的时候, 就觉得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貌的女子。等小娘子换上女装,比玉奴又强了几分。”
林升源道:“我女儿是世上第一等美貌!只是生逢乱世, 多穿男装,着实是委屈了她。”
玉奴听见他们的话, 转头看了眼林夕。见她股肤如雪,身枝苗条, 面容娇艳, 确实比自己还要美上几争。虽然心中有几争不服气,也只能承认现实。
说来奇怪,以前林夕穿男装的时候,人人都只注意到她身上一股英气, 忘了她的长相。等到换上了女装,那英气就化作美貌, 像是换了一个人。
正在几个人说着闲话的时候,一个女使进来。道:“玉奴姑娘,外面有一个官人来打你。”
玉奴愣了一下。自己到了襄阳城,便就收敛了从前的模样,轻易不与人打交道。怎么会有人来找自己呢?问道:“来的是什么人?有没有说什么事情?”
女使道:“是个三十多岁的官人。并没有说什么事情。”
玉奴对林夕几人道:“我在襄阳没有熟人,不知什么人来找。也不知好事坏事。”
林夕道:“把人请进来问一问就知道了。不必担心,襄阳城里可不似北边那些地方,没有人敢胡作非为的。你放一百个心。真有事情,还有我们呢。”
玉奴想了想,让女使出去把人请进来。
不多时,余欢和张均进来。见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站在那里。三个女人都长得美艳,其中一个最年轻的尤其长得漂亮。这种感觉很奇妙。若是看别人,注意不到年轻女子的存在。若是看年轻女子,就会突然发现,其她人都不能与她相比。
两人上前行个礼。余欢道:“不知如位是玉奴小娘子?”
玉奴道:“应该是我了。我现在叫莫仲泽,玉奴是我的乳名。人人称我二姐。”
余欢忙道:“得罪, 原来是二姐。在下是听人讲起,只听说你乳名。”
玉奴上下打量了余欢二人几眼,道:“不知两位官人来找奴家为了何事?”
余欢四周看目的地。道:“不瞒二姐,是官面上的事,不好给别人说。若是二姐方便,我们借一步说话如何?——不必出去,就在那边玉兰树下即可。”
玉奴看了看身边的林夕和宣鸿。想了想,点头道:“好。”
说完,随着余欢和张均到了玉兰权下。玉奴道:“官人有话直说。今日我们开张,我有许多事情要忙。离开得久了,不定哪里就出了差子。”
余欢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过些日子我有事到河南府登封县公干。那里是丁进地盘。丁进手下有一个得力助手名叫栾庆山。听说二姐与这栾庆山相熟。”
听了这话,玉奴的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一直注意不与以前的人和物发生关系,千躲万躲,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门上来。想了想,玉奴才道:“不错。这人我以前认识,只是不怎么熟悉。”
余欢笑了笑。道:“不瞒娘子,我们此次去登封公干,与栾庆山有关。若娘子有空闲,陪着我们到登封一趟,必然重谢。”
玉奴听了连连摇头:“使不得!我们这里生意刚刚开张,怎么走得开?两位也看见,今日一切都在布置,我一刻也离不开!接下来的日子,许多事情要忙,走不开的!”
余欢道:“若是娘子走一趟,有五十足贯赏钱。放心,回来之后现钱交付。”
玉奴听了冷笑:“官人,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五十贯钱还不放在眼里!”
余欢道:“看不起五十贯钱也寻常。看你们的样子,这生意本钱不少。不过,帮官府做事,若是真地成了,以后必有重谢。你的生意,官府也会照看。娘子走南闯北,应该知道有官府照拂,生意会好做不少。说难听的,若是得罪了官府——”
说完,余欢意味深长地看着玉奴,再不说话。
看着余欢的神情,玉奴的心里暗叹一口气。钱自己可以不在意,但余欢威胁的话却不能够置之不理。不说官府找自己什么麻烦,只要在合法的范围内为难自己,许多事情就不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