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苇除了跑之外,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戏份,就是放-火。
友情提示:山上一把火,亲人两行泪。
在剧组拍摄之前, 消防曾过来检查, 得知他们是在景区山头拍戏,还特意联合森林消防一起过来科普消防知识, 剧组所有人都必须来听,一个不拉。柳苇等主要角色还有幸坐在第一排。
柳苇因此得知了许多不知有没有可能用上的消防知识, 但拍的时候,这些知识就全想起来了。
比如为什么不要在室外点火?这不是指野外,就是指区别于室内的室外, 包括但不限于公园、绿地、广场等公共场合, 马路上也不许点火哦,以前在清明节在马路牙子上烧纸钱祭祀先人的,这是消防没认真抓, 认真抓的话全犯法,巡防队员到罚款是有理有据的。
那为什么呢?
因为室外, 有风。
成语,火借风势。
室内没风,你怎么点, 火星都不会被吹跑。
室外,首先, 风是从四面八方来的, 其次,风到底从哪儿吹过来,你根本不知道,也就无从预防。
你用酒精块之类的东西点火, 酒精块不会飞,换成纸、布一类的东西点火,火星就会随风起舞,落在哪里,着在哪里。
这就是星星之火了。
室内的火,肉眼可见,普通人就觉得火就是橘红色的,天然气灶里的是蓝火苗。但室外的火不长这样。
火星子随风飞舞,落在草地上啊,树枝上啊,你是很难用肉眼一一追踪,只觉得都被风吹灭了。
等草地、树上开始冒烟。
冒烟。
这就是着。
你就完。
消防官兵是个晒得特别黑的小哥哥,身条笔直,一就浑身肌肉,说话带一点方言音,嘴皮子可利索,跟说笑话似的。
他说“你完”,全场发笑。
火苗的颜色和大小受燃烧材料影响,燃烧材料纯度越高,供应越充足,火苗就越大,就越鲜艳漂亮。
室内点蜡烛、做饭,都有充足的燃烧材料供应,所以火苗才那么漂亮可爱。
但在野外,草地、枯树枝、枯树皮这些东西的燃烧材料不够充份,火苗就猥琐发育。
小哥哥一字一顿的说。
全场再次大笑。
小哥哥笑眯眯的,说等它发育的差不多,把周围环境中的氧气啊、水份啊都变成自己的养份,开始烧起来的时候,你到火苗的时候,你就救不回来了。
全场再次大笑。
还有,为什么山林、公园草地一类的地方容易起火呢?
因为树木和草是一年生,一年长,不会跟新植的草坪似的崭新,没有一片枯叶。
积年的枯叶枯枝枯树皮,确实有食腐动物、昆虫和细菌会解。但人家不是拿钱干活,不会给你都清理干净。那些没清理的也不会有人手特意去清理,所以你肉眼可见的绿草、绿树,在贴着地和根的地方,全是积年的枯树败叶,一层层贴着地皮。
它就是最好的燃烧材料。
现在柳苇再山里,那黄黄绿绿一大片的野草地,去年变黄的叶片还没有完全倒瘫,新绿的叶子已经抽出了嫩芽,笔直的伸向天空。
怪不得山里的植物都是黄绿相间的,她还以为是缺水,原来不是,是啊,去年枯黄的叶子植物自己也不会清,那可不就只能留下嘛,这么一年年的下去,每一株新绿的草下面,都是无数枯败的叶子,干巴巴,没一丝水份,火一点就着。
消防小哥讲完课,剧组欢送,顺便买了一些灭火器,这东西还真的好人手一个,车里房子里都备上,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命。
等到柳苇该拍这一幕的时候,道具组——那当然不敢真的放火。
拍肯定是要拍的,上绿幕嘛。
给《武王传》做特效的特效公司也打包《夏日》的特效,特意网络联线指点特效拍摄。
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特效中最难做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水和火,做假水和假火很容易穿帮。
室内拍还容易点,四周拿红灯照着,放点烟雾,在红灯前拿布挥,就能做出很迫真的燃烧效果,好像人真的在火海之中,其实只是红灯照的而已。
室外嘛……
特效公司客气的说:“要想不穿帮,你要搞真火才行。”
他们可以把一簇真火变成一大捧火,但不能无中生有,会穿帮的。
梁平:“那我就要去吃免费饭。”
特效公司:“那不然别在外面拍,全挪到棚里拍。”
梁平有点犹豫,问:“什么真火都行吗?我让她举个蜡烛行吗?”
特效公司委婉的说:“有点小,那点火不够你烧的,怎么着也要有烧烤的架势吧?”
景区可以搞烧烤吗?
当然不能,坐牢哦亲。
梁平左思右想,亲自走一趟森林消防,签下一大堆的各种文件,路露飞过来,捐款的同时替陆北旌答应一个宣传森林防火的公益广告,拍广告的钱全由陆北旌自己负责,纯公益性质。拍这个电影的同时就可以顺便把公益广告拍,到时就打上本地消防的牌子,在本地电视台滚动播出,再买一点公交站牌的广告位,买上一个月,就差不多。
柳苇得知后,深深感叹陆北旌牺牲太大。
柳苇:“要花很多钱吧?”
路露难得飞过来一趟,特意来看她,说:“拍广告花不多少,机器场地都是现成的,也就十万块吧。”
柳苇:“……”这叫花不多少?
路露:“大头是广告,跟当地的电视台要广告时段这个是要花钱买的,公交站牌一个月也不少钱,我们还没打算铺全城,就主要的两条线路,这些加起来二三百万就进去了。”
陆北旌可以免费演广告,但电视台不可能免费出时段,公交站牌也不可能免费让出广告位,这都是要真金白银拿出去买的。
路露:“不过可以适当减税,也算是一点点对陆哥的宣传。”虽然在这个县城里宣传有点多余。
路露看完两个金蛋就飞回北京了,他想把这次公益宣传的支出算到《武王传》的宣传费里,这样公司不就不必掏钱了吗。宣传陆北旌就是宣传《武王传》,逻辑通顺,没毛病。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侃晕投资人了。
终于,柳苇在一群消防官兵的围观下,放火。
柳苇:洒家这辈子真值了。
剧本上她是用打火机放火,点的就是山上的枯树枝。
周围一圈消防,不远处还停着四辆消防车,个消防官兵提着高压水枪的龙头站在外围。
下午六点四十,天刚刚黑一点。
柳苇蹲在草地上,气喘吁吁,满脸红晕——累的。
她刚才为了让自己真的露出疲惫感,流真汗,长跑一个五千米,还有个消防官兵可能觉得好玩,陪她一起跑,快把她给羞炸了。人家跑完轻轻松松,她跑完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汗也真的流满脸满脖子。
她都顾不上休息一下喝口水就蹲机位上去了。
个官兵站远点看稀罕,小声说:“真拼啊。”
“演员也不容易啊。”
“长这么好看还这么努力,肯定能成功。”
柳苇能听到!
她的脸更红。
梁平站在外围,友善的说:“没事,等你冷静一点我们再拍。”
柳苇马上心如止水:“导演我可以。”
梁平笑眯眯的说:“要不然我把陆哥拉来?让他给你脱脱敏,真帅哥,再普通的就不会有感觉。”
柳苇:“导演你别害我,我还想谈恋爱呢。”
拿陆北旌当标准,那她这辈子都谈不成恋爱了。
她对恋爱的要求很低,就想找一个不脸的男人,一定不能因为她的脸长得美就喜欢上她,一定是要因为她这个人才喜欢她,这才行。
不然到底是跟谁谈的这个恋爱就很难说。
想一想,这样好像也很难谈得成。
柳苇一下子消沉下来了,真的冷静,她木然的目光仿佛已经透了人生。
梁平看她入戏了,就静静的退开。
放火本身是很简单的,但重点是要表现出状态来。
秦青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才想到要放-火的。
梁平的要求是要她悲愤,还让她多以前的老电影找感觉,以前老电影像《白毛女》都有女性展现自己对旧社会的仇恨和报复。
他也不要求柳苇自己悟,这个感受是很难悟到的,而且没必要为了拍一个戏,非要逼出演员的极端情绪,他可不想拍完一部戏,制造一个反社会份子。
所以梁导直接找出片段要柳苇借鉴,不要求她去体会,只要她学得像。
甚至梁导还直接下海自己演一段,一点点给柳苇析怎么演得像。
柳苇总结就是眼睛努力瞪,脖子直起来,胸挺起来,嘴巴向下抿,下巴上的肌肉抖动,以上所有的小动作一起动。
柳苇谦虚:“有点难呢……”下巴上的肌肉怎么抖?
她举着小镜子练习抖下巴,别说,一下午练下来还真练出点模样,她无师自通怎么抖下嘴唇。
等到拍的时候,她举着火定格,成功表现出了拷贝自梁导的悲愤,并给摄像老师充份的时间来拍大头。
拍完大头,就是全身,于是柳苇重复以上动作和表情。
以上,各自重复三遍。
她的眼角余光到火警官兵小哥们的眼神从“好神奇”到“好奇怪”到“有毛病?”
显然,电影竟然是这么拍的让他们很吃惊。
其实她现在都已经习惯了,刚开始时她也很惊讶的。现在她已经法用纯粹欣赏的目光去看电影,因为每次她都忍不住想:这个镜头当初他们拍次完成的?
梁平拍够自己要的镜头,就对柳苇说:“我再开一镜,你自由发挥吧。”
说完就看到她满脸都在发光。
他的女主角激动的说:“导演!真的吗?”
梁平摆摆手:“真的真的,你跟那谁一个样,都有自己的想法。演吧演吧,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摄影师把头从摄像机上挪开,直着脖子喊:“导演,有没有加班费?”
梁平:“有屁,要不要?”
摄影师哈哈笑,赶紧摆手,继续坐在摄像机前,对柳苇举手让她演。
柳苇就兴冲冲的蹲下来,一秒入戏。
跟梁平要求的悲愤相比,她此时的表情非常的平静,仿佛是在欣赏眼前的夜空,说茫然也不对,她明显是有想法的,而且这个想法很快,很难捕捉到,观者却很想跟她一起体会。
摄影师就很想。
摄影师轻轻的啧了一声,把聚焦对准柳苇的脸。
当一个人没有大哭大笑,你却能从她的表情上到戏的时候,这个人就是个天才。
会演戏,跟演的有内容,是两个境界的东西。
摄影师这辈子都在通过镜头观人类,他有时都想把镜头装在自己的眼睛上,因为有镜头看世界太有趣了,镜头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拍到人内心深处的东西。
街上走过的行人,远比镜头前搔首弄姿的演员会表达内容,摄影师每回放假休息,都会端着相机坐在街边看过往的行人,他们的表情太丰富,太有意思,他永远也不腻。
在演员中,偶尔会有一两个能从脸上表演出内容,而不仅仅只是表情和台词,年纪越大的演员,越容易演出来这种属于人生的味道,这是需要积累的。
越年轻的演员,越法做到,因为他们的人生太单薄,表演不出内容。
所以在青年演员中,能做到这一步的人,要么是真的有生活,要么就是天才。
陆北旌是在拍第一部电视剧以后才有这样的表现的。
但今天摄影师又见到了一个。
她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就已经胜过刚才作做的表演。
她静静的坐很久,摄像机也拍没久,片场很安静,黑夜早已降临,所有人却都暂时不想离开,他们都想知道接下来女主角会怎么表演。
这太有意思,比已经送到的夜宵还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