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又是半载春秋流去。
许是法身修成,真婴圆满之故,此回气运灌注,却不过是增了赵莼几分法力,想要凭此获得大的突破,一时间竟是不能够了。
毕竟修为再增一步就是外化,而剑道再要进取,亦就必须指望剑魂之境了。
虽不比先前一回获益良多,赵莼心头也不曾有什么怨怼之情,以她如今修为境界,当能说是进无可进,摆在自己面前的,只当是破劫成尊这一条路。
“阿莼的进步真是惊人,今只需准备一番历劫之事,过不了多少年就能突破外化了。”
柳萱感气机微有震荡,睁眼便见赵莼自入定中醒转过来,后者微微一笑,却摇着头道:“外化之劫可不容易,还需做下万全准备才是。”
她有两具法身,外化便要成两道分身,突破起来的难度定然远远大过于旁人。
“正是此理。”柳萱颔首认同,随后便感一阵柔力袭来,径直将两人推出了界南天海。
见此,赵莼已无丝毫意外,毕竟上回风云盛会便是如此,除非是柳萱这般情形,界南天海并不会容任何人久留其中。
“置身天海之内,久不见天地之辽阔,如今出来了,方觉得那地界实是窄小压抑得很。”柳萱轻叹一句,便听赵莼接话道:
“今百二十年尚且如此,往后闭关却是动辄千百载起,由此便可观出,岁月在修士心中,是何等长短不一了。”
“可纵是如此,天下人却仍旧止不住追求永生的心,”柳萱噗嗤一笑,眉眼间若水盈盈,“故才道,人有心口不一啊。”
与之言笑几句,赵莼便领着许久未见的柳萱归返至飞星观上,先往三才殿拜见师尊。
得见柳萱平安归来,亥清心中也是一喜,忍不住道:“我观你实力大涨,远甚从前,之前同你交手的日宫天妖,如今可未必还能胜你,往后等莼儿去日宫修行,也好让你尽力施为,夺了那帝乌血过来。”
在亥清眼中,帝乌血本就当为强者居之,与柳萱是否人身妖魂并无关系。
柳萱闻言失笑,却也不曾否了这话,只等师徒二人叙完,亥清另嘱咐了些许历劫之事,这才与赵莼从殿中退出。
待二人在飞星观中安置下来,赵莼便从堆积如山的拜帖之中,寻找到了施相元的传书。
“讲是当初那名弟子,如今还不曾拜得良师,故想带来我面前亲看一番。”赵莼取了传书在手,毫不避讳地移交至柳萱面前。
后者笑意难掩,一语洞破道:“纯阳法体如此难得,只怕昭衍门中,想要收其为徒的人也不在少数,此人今还不曾拜师,必然是早有属意于阿莼你了。何况你二人大道相合,这难道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我只怕误人子弟,”赵莼摇头一叹,在柳萱面前终是道出了心声,“如今我修为浅薄,一心只在求道之上,纵是有了弟子,亦无暇旁顾于她,如此一来,难免耽误了人家。”
不料柳萱却不以为然,当即笑了一笑,道:“真婴后有外化,外化后有通神,在阿莼眼中,如何方算是修为精深呢,难不成只等到成仙得道,才是合适之时?
“我知阿莼有情有义,必不愿做那等撒手不管的师长,然而天下恩师,纵是对徒儿心心念念,却也无法做到事事周全。我观为师之人,最情深意切者莫过于阿莼的恩师亥清大能,但强大如她,可曾有事事插手于阿莼你?
“由此可知,师者虽授道解惑,但修行求道却终究在乎于己。”
柳萱此言,也并非毫无道理。那秦玉珂天生纯阳法体,而今也已步入纯阳剑道之中,有了归合期修为在身,故前者之于赵莼,恰如赵莼之于亥清,便是想要多多关照,也早过了那师父领进门的阶段了。
“如此,我便见她一见。”赵莼从柳萱手中接过传书,随后手腕一抖,便见此物化作一道流光遁出殿外,以算是作了答复。
次日,得了答复的施相元,方领着秦玉珂前来拜见。
赵莼整了衣袍起身相迎,先得施相元道贺近来诸多喜事,又简短叙了几句琐碎,这才唤了秦玉珂上前,与她道:“你便是施长老口中之人了。”
秦玉珂退后半步,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弟子秦玉珂,见过剑君。”
昭衍门中规矩,定下归合期修士为入门弟子,真婴、外化为入室弟子,更高一等的还有宗门真传,但无论如何,只若不至通神修为,在门中就始终被归在弟子一列。而弟子与弟子之间纵是行礼,也多为作揖稽首,平辈间更以点头示意为主,似今日秦玉珂一般的礼数,则完全能被称之为大礼了。
赵莼讶然,立时欲将之虚扶起身,不想秦玉珂却跪立言道:“剑君有大恩于我,昔年重霄界魔劫……”
待她道来此事,赵莼也是想起,自己的确是曾救下一对逃难夫妇,只是魔劫之时世道崩坏,无处不是亟待拯救之人,这些许几次施恩,受恩者自然感激涕零,可于赵莼而言,却不过随手为之。
“救命之恩尚不足谢,而今这纯阳法体的觉醒,实也要归功于剑君。”
秦玉珂道,当年正是因为有赵莼一剑在前,她体内的纯阳之气才能受感而出,最终润泽丹田,成就法体,也因此事,她这些年来一直都盼着再见赵莼一面,如不能拜入其门下,能够亲自拜谢对方也是好的。
“原来这当中,还有这样一层缘故,”施相元难掩惊讶,显然也是头回听闻这事,“你倒也执拗,从不曾与人讲过这些事情。”
赵莼轻轻一叹,抬手将之虚扶而起,心道纯阳法体的确惊人,自己也是在见到秦玉珂第一眼时,便觉对方目光清湛,气机沉实,当是大有可为,而大日之道亦十分偏好纯阳法体,所以秦玉珂亦真如施相元所言,是再合适不过的弟子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