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女子诫告,梅令纭顿时身形踉蹡,唇边逸出一丝苦笑,心知今日是飞升无望,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早做取舍,毁道转为散仙之身,如此倒还能有一条活路。
她大笑三声,面上满是悲凉之色,忽然纵身一跃,便朝着素凤山落去,穹顶下那扇巨门没了人撑起,立刻就崩碎消散如云烟,弥布在三重天域的五色霞云,亦很快被暮色所吞,且不过一时半刻,祥瑞景象便复作幽深长夜,落在岚初弟子心头,叫人浑身发冷!
见梅令纭遁去,立在云中的女子也将身一转,化作一缕烟云落下,二人先后入了素凤山,却是无人敢扰,只知梅仙人此刻到了极紧要的关头,若渡不过这一道难关,便会是那香消玉殒之结局。
众人见此,无不是心中沉沉。前一刻是与天地同齐的仙人,下一刻却是生死不知,前路渺茫。有道心不坚之辈,当下便有些动摇起来,好在师门尊长在身侧及时喝住,方使弟子从障念之中清醒过来。
而见梅令纭闭入死关,施举映便再是惊惶,此刻也只能压下心中杂念,赶忙上前主持大局。
其余宗门倒都好说,只是这两大仙门之人却要费些心思截留下来。自从升仙大会的消息放出后,底下不少附属宗门都多有异动,一旦梅令纭陨落,岚初派必将陷入乱局,届时还得借昭衍与太元之手稳住局面。
禾裕与陈家老祖对望一眼,心中便知施举映打的是什么主意,见二人答应留下,倒是叫其余宗门有了成算,此事已然有两大仙门介入其中,他们也不大想来掺和这趟浑水了,遂起身告辞,各领了弟子离去。
赵莼接到青栀的传书,已是三日之后。对方携族人回转日宫,现下已经是在路上了,而传书中只字未提无极法身之事,可见那借御神魂的事情,青栀自己也未必知晓。赵莼搁下传书,心道这诸多事情串联一处,若想晓得个明明白白,还当抓住一个东西入手。
七星尺!
此次梅仙人飞升失败,即便不与自己见到的那人有关,对方也一定知道其中缘由,而她话语中又提及掌门仙人,即可见两人之间应该是有所共识。
二人协力在阻止着什么,所以才会有封时竟拖延不了多久这般说法,而由赵莼自己取出的七星尺,或许便是此事爆发的由头。
她深吸一口气,却不知晓为何这事会落在自己身上,但她从不是听信天命之人,若说仙人是执棋者,那便只有向上走才能知道更多。
而无论是金乌大神本尊,还是掌门仙人封时竟,此时怕都不会将事情脉络告知于她,唯有那七星尺,既然存在就必然会有线索,她得先抓住这一个契机,才好晓得这根藤上究竟结着什么东西。
将杂乱的心思理清,赵莼坐正身躯,打算利用这几日的闲暇功夫,将才显化出来的紫府好生夯实一番。
……
这日,素凤山上沉闷的气氛为之一改,紧闭了足足三年的殿门终于为人推开。
压在施举映心口巨石落了下来,她领着一众弟子踏入殿内,在塌上女子面前跪倒一拜,心中怅然万千。
梅令纭的面容仍旧有些苍白,但精气神已是养回来了不少,她唤起弟子们,可跪倒在面前的修士却都不愿起来,许多人皆泣不成声,想到这几年因掌门生死未卜,宗门命运亦十分多舛,今日骤然能够安心,一通感情顿就倾泻了出来。
“莫哭了,我已无事,今日还有事情需要交代给尔等。”梅令纭摆了摆手,又对身边坐着的女子点头,面带惭色,道,“此回当要多谢温仙人出手相助,不然我亦无法顺利转为散仙之身。”
施举映等人闻言,转身便向温隋拜倒,高呼:“温仙人大恩大德,我辈感激不尽。”
温隋笑着摇头,站起身来道:“道友如今已转为散仙,须要被小心尘气所侵,如此便会对渡劫不利,我这里有一张祛除尘气的方子,到时抄录给道友一份。”
梅令纭颔首言谢,温隋却已有告辞之意。
“鄙派弟子在此叨扰多时,如今也该回返宗门复命了,今便向道友辞去,日后若是还有什么难处,道友可传书与我。”
“好,好。”梅令纭双目微红,又唤弟子将其送出素凤山,才仰躺塌上闭目养神。
俄而那送行的弟子回转入殿,见一应长老都是齐齐在场,梅令纭才撑起身来,先点了施举映的名姓,道:“举映,你这些年里打理宗门,倒还算处事得当,且我座下弟子又只你一人在洞虚境界中,算来也是名正言顺。如今我一渡劫散仙,总不好再占着这掌门之位,你与诸位长老商量着,早些把即位大典的日子定下,为师也好安心闭关。”
施举映躬身再拜,目中说不出是悲是喜,只她心中还有一道声音,在说接任掌门后,恩师也许会改了主意,将师门传承的那口灵穴赐下给她,然而久久不见梅令纭提及此事,反而是话锋一转,问到了附属宗门之上。
哪怕心中失望难忍,施举映此时也只能应答道:“多数附属宗门在升仙大会后便已回转山门,只几个天阶宗门留了人在,说是忧心恩师,不舍离去。依弟子看来,怕是怀有异心。”
岚初派早现衰颓之势,梅令纭一旦陨落,凭施举映等人支撑门楣,未必能与几个联合在一起的天阶宗门相抗衡,他等留了眼线在岚初,正是为了传递消息,好在梅令纭陨落之初,便能够出手将岚初控制下来。
这三年里,施举映也是在同这些人周旋防备,今日见梅仙人无事,她自然松了一口气。
“哦?你且说说,都是哪几个宗门留下了?”梅令纭坐镇岚初数万年,自不可能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她眼眸一扫,顿时寒光乍现,现下杀意已起,日后东部半岛的腥风血雨,几可从中窥见一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