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家的第三代中,继兄武宏有两个儿子武元孝、武元庆;姐姐韩国夫人孀居,有一子一女贺兰卿、贺兰敏;妹妹卫国夫人守寡,没有孩子,如今住在武家陪杨夫人。天后算是兄弟姐妹中最能生的,共有两子两女,分别是太子李善、盛元公主李朝歌、赵王李怀、广宁公主李常乐。
天后对继兄不假辞色,对两个侄子倒还算可以。毕竟杨氏没有儿子,贺兰卿姓贺兰,武家的香火还是要落在侄儿身上。
门房进里面通报,没一会,贺兰家的人就迎出来了。贺兰敏匆忙赶过来,见了李朝歌就行礼:“盛元公主。”
李朝歌淡淡颔首:“贺兰表妹。”
李朝歌说完,没有叙旧的意思,贺兰敏也不敢硬贴。李朝歌气场实在太强大了,贺兰敏和李朝歌不熟,委实不敢像对李常乐那样打打闹闹。
贺兰敏走在李朝歌身侧,明明这是贺兰家,但李朝歌硬是走出了主人的架势。贺兰敏追在一旁,像李朝歌的丫鬟一样。
李朝歌腿长,再加上她穿着利落的镇妖司制服,走在廊庑上气势如虹,贺兰敏得小跑着才能跟上。李朝歌问:“韩国夫人近来身体可好?”
“母亲一切安康,就是最近有些嗜睡,白日懒洋洋的。”贺兰敏说道,“母亲身体没力气,所以让我来迎接盛元公主。公主,今日大理寺的人也在,只是死了个婢女而已,他们不依不饶,非要搜查。他们从早晨就在了,查到现在,还是没查完,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可搜的。”
贺兰敏话语中充满了抱怨,仿佛死了条人命,完全抵不上她被人搅扰了清净。李朝歌没说什么,道:“带我去命案现场。”
贺兰敏一怔:“可是,母亲还在正院等着……”
“人命为大。”李朝歌语调平淡,但是里面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味道,“我一会再去给姨母请安,现在,先去看现场。”
贺兰敏将李朝歌引到出事的院子前,到门口时,贺兰敏脸上露出犹豫,并不情愿进去。青春少艾的女儿家,哪个愿意往死人身边靠?李朝歌什么也没说,自己直接大步走入院内。
李朝歌从不指望别人,她自己就足矣。院子里果然已经被大理寺围起来,屋门口贴着封条,穿着墨青色衣服的衙役在里面进进出出,还有人拿着纸采集四周脚印。隔着半开的窗户,能看到一个颀长的背影站在屋内,对着墙壁正在看什么。
院里的人见了李朝歌,吓了一跳,正要行礼,被李朝歌拦住。李朝歌示意众人安静,她悄悄走向屋内。李朝歌轻手轻脚靠近顾明恪,猛地窜到他身侧问:“你看什么呢?”
楮茂正在查看尸体,突然听到屋子里响起女子声音,吓得一哆嗦。而被惊吓的顾明恪本人却毫无反应,平平淡淡道:“看现场。”
李朝歌没吓到人,很无趣地抱起胳膊,站在顾明恪身边问:“这些是怎么回事?贺兰府上一个普通婢女暴毙,竟能劳烦少卿亲自出马?”
顾明恪是从四品官员,大理寺的二把手,如果是普通命案,远远用不着他出马。他今日亲自来贺兰府上搜查,自然另有原因。
顾明恪伸手在墙上蹭了下,平静说:“命案发生在韩国夫人府上,韩国夫人贵为天后长姐,自不能等闲视之。”
李朝歌挑眉,对他这个理由完全不信:“仅是因此?”
“自然。”顾明恪说完,用帕子将指尖擦干净,低声道,“以及,这可能是个连环案。”
连环案?李朝歌来兴趣了,她走到顾明恪身边,仔细看了看他刚才蹭的位置,问:“什么连环案?”
“上月三十,一位富户家的小姐咳血而亡,三月十二,光禄寺良酝署丞的夫人暴毙,死前亦是腹痛不止,吐血身亡。这两家内宅安稳,无仇无怨,所以都按病逝定案。但是昨日,贺兰府也死了一位婢女,死状亦是腹痛吐血。我觉得这其中有异,便来韩国夫人府上查勘一二。”
李朝歌点头,道:“富户的小姐,九品官的夫人,还有韩国夫人府上的婢女。这几个人看起来毫无关系,甚至可能完全不认识,你觉得这是一桩连环案,只是因为她们死状相似?”
“现在还没有证据,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顾明恪说完,朝楮茂几人走去,“尸体查完了吗?”
楮茂摇头,说:“没有,还需要一段时间。”
李朝歌跟上去,垂眸看向那具尸体。女子双目闭合,安安静静躺在白布架子上,看不出来死时的痛苦。观她眉眼,她活着的时候也算得上一位小美人。
李朝歌问:“她是谁?”
“婢女。”顾明恪说完后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只不过身份略有些特殊。”
李朝歌可疑地挑起眉,顾明恪为什么犹豫了一下,他在回避什么?李朝歌立即追问:“怎么个特殊法?”
“晚香没什么特殊之处,若非要说的话,她是我最宠爱的婢女。”一个薄凉含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李朝歌回头,见贺兰卿倚在门口,手里折扇慢悠悠打在手心,对着李朝歌轻轻一笑,“好久不见,盛元公主。”
贺兰卿脸色苍白,唇上一点朱红却如血如砂,仿佛在勾人上去尝一口。才到三月,贺兰卿已经换上了轻薄的纱衣,此刻他斜斜倚在门口,衣襟若隐若现,浑身上下都是风流恣睢之意。
外面已经有不少小丫鬟看得脸红,而李朝歌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抬头看顾明恪:“你刚才犹豫,就因为这个女子是通房丫鬟?”
贵族郎君们懂事早,往往十三四就由丫鬟开了荤,之后秦楼楚馆厮混,只要不搞出孩子,家里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数管得严的世家,比如裴家,会禁止子侄涉足风月场所,但是对于郎君身边的丫鬟也是默许的。
没人觉得郎君睡一两个女人算什么大事,丫鬟是自家财产,只要不要染指父婢、母婢就无妨。甚至当家主母为了儿子不要被外面的狐狸精勾走,会专门在儿子身边安排腰细臀圆的通房丫鬟,通房白日和丫鬟一样做工,晚上伺候郎君。郎君有需要她们便是工具,没需要便是值夜婢女。
那些贵族少年看着光风霁月、茂林修竹,其实私底下美婢通房并不少,十个贵族郎君里面至少有九个,婚前便睡了不少女人。所有人都习以为常,郎君不可能娶一个婢女,门当户对的娘子也不屑于和一个物件置气。
名声好的郎君都这样,别说贺兰卿花名在外。贺兰府邸上上下下,没被贺兰卿睡过的丫鬟屈指可数。李朝歌看到那个女子面容姣好时,心里就已经有预料了,结果顾明恪竟为这种事犹豫。
顾明恪是真的觉得这种事情难以启齿,天庭禁律严苛,清心寡欲,相比之下,凡人委实太乱搞了。婢女和主君有私不是什么好事,不适合说给女子听,顾明恪正想着该如何圆过此事,没想到贺兰卿大剌剌揭开,连李朝歌也一副“你怎么连这都没见识过”的表情。
顾明恪沉默了。他放下手帕,敛袖走向屋外:“你们慢慢说,我先出去了。”
北宸天尊眸光不善,满心都是凡人简直不检不点,不可理喻。李朝歌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竟然把这位主说恼了。她笑着追出去,说:“贺兰卿花名在外,猜到这种事情并不难。莫非,裴家郎君们身边没有通房丫鬟?”
“裴家有没有,我怎么知道?”顾明恪不为所动地瞥了李朝歌一眼,“公主如果好奇,应当去问裴拾遗。”
李朝歌忍着笑,说:“我和他无亲无故,无牵无绊,我问他这些做什么?我只好奇顾少卿。”
贺兰卿从后面跟上来,刚刚走近,就听到这些话。他动作一怔,嘴边的笑意略微僵硬。他目光扫过李朝歌和顾明恪两人,心里不由想道,这两个人来贺兰府,真的是来办案的吗?
贺兰卿忍无可忍,用力咳嗽一声,强行打断前面那两人公费谈情说爱。顾明恪和李朝歌回头,贺兰卿笑了笑,说:“让二位见笑了,晚香是我的宠婢,我只是一段时间没来看她,她不知怎么便染了疾,咳血死了。这不是什么大事,现在竟引得大理寺少卿和盛元公主亲临,实在让我诚惶诚恐。”
李朝歌早就知道贺兰卿的德行,但听到这些话,她还是没忍住挑了挑眉,反问道:“不是什么大事?”
最宠爱的女人死了,贺兰卿没有丝毫哀戚之色就罢了,竟然还说这不是什么大事。那些女子要生要死、肝肠寸断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真是瞎了眼。
李朝歌话音中的讽刺之意显然,而贺兰卿毫无愧疚,甚至还笑了笑:“是我的错,早知道,半个月前我应该来看看她的。兴许我来了,她愁绪打开,就不会病死了。”
简直渣得理直气壮,沾沾自喜。李朝歌冷笑一声,说:“贺兰郎君勿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你的婢女并不是因为思念你而抑郁成疾,她极可能是被人害死的。顾少卿,你说是不是?”
顾明恪不紧不慢,悠悠道:“公主见多识广,精通人情世故,问我做什么?”
李朝歌眉梢动了一下,她抬头,静静瞪了顾明恪一眼:“顾少卿,这是工作时间,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入公务。”
顾明恪还在气刚才李朝歌的话,李朝歌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介怀的,但是以前顾明恪总拿公事公办堵她,如今,李朝歌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让他感受一下,被人这样堵嘴气不气。
顾明恪眼睛都亮了一瞬,他闭眼,立刻平复情绪。李朝歌真是好样的,顾明恪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被别人说“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入公务”。
贺兰卿明明站在这里,却再一次被排斥在外。这在贺兰卿的人生中简直绝无仅有,以往但凡他在,哪一个女人不是费尽心思贴上来,从未有女人为了其他男人而冷落他!现在,贺兰卿特意换了身衣服,主动搭话,竟然还是被李朝歌视而不见。
贺兰卿抿着嘴,脸色飞快沉下去。这时候楮茂上前,对顾明恪叉手道:“少卿,尸体检查完了。”
“脚印和其他证物呢?”
“都已搜集好,回去就能用。”
顾明恪点头。他心想自己活了几千年,不至于和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置气,他控制好情绪,对李朝歌说:“我们证据已经采集好了,先行告辞。对了,指挥使今日来贺兰府所为何事?”
李朝歌含笑看着顾明恪,不疾不徐说:“来问候姨母韩国夫人。顺便,接手此案。”
李朝歌说着拿出自己袖子里的令牌,在顾明恪和楮茂眼前晃了晃,笑盈盈说道:“多谢顾少卿帮我整理证物,不过,这桩案件已经移交镇妖司,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大理寺管了。证据你们也不用搬了,留下来吧,一会镇妖司会整理。哦对了,顾少卿的猜测我觉得很有道理,等回去后,劳烦少卿将前面两桩案子的卷宗送到镇妖司,谢谢。”
楮茂愕然良久,一股气直冲脑门。李朝歌既然早就拿来了天后旨意,那刚才大理寺检查尸体的时候,李朝歌就站在旁边看着,等人忙完了才出来抢功?有他们这样办事的吗?
顾明恪刚刚才说服自己不要和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生气,现在,他的清心咒又白念了。顾明恪看着李朝歌,李朝歌含笑对视。最终,顾明恪轻轻笑了下,目光注视着李朝歌,不紧不慢道:“不必谢。”
第87章 禁忌
顾明恪被李朝歌气走了, 李朝歌含笑接手证据,对跟来的属下说:“把这些都搬回镇妖司。尸体拉到停尸房,好生保管。”
属下叉手应下。皇帝从北衙禁军给李朝歌拨了一千人, 如今李朝歌手下前所未有的充裕。士兵进进出出搬东西,李朝歌停在廊庑下注目, 贺兰卿慢慢走到李朝歌身边,笑着问:“表妹似乎和顾少卿很熟。今日表妹为何故意惹少卿生气?”
李朝歌目光注视着来往人群,头也不回, 冷冷说:“首先, 上朝期间,你应该唤我指挥使。其次, 我和他熟不熟,与你何干?”
李朝歌这些话毫不留情面, 贺兰卿笑容逐渐收敛,说:“盛元公主对谁都冷冷淡淡,唯独对顾少卿不同, 我还以为, 顾少卿在公主心里是不一样的。”
贺兰卿说这些话本是故意激李朝歌, 没想到李朝歌笑了一下,回首似笑非笑注视着贺兰卿, 说道:“是不一样。毕竟他的容貌、气质、谈吐、才学远超寻常, 有此珠玉在前,谁还看得上鱼目呢?普通男人在我这里挑拨没用的, 你说是不是,贺兰表兄?”
贺兰卿勉强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盛元公主说的是。”
李朝歌夹枪带棒奚落了贺兰卿一顿后, 收回目光,连余光都懒得施舍。对于这种普通油腻却偏偏自信心爆棚的男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贺兰卿轻浮成这个样子,就是身边的女人惯得。
韩国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兼之贺兰卿皮相好,小时候长得唇红齿白,十分得韩国夫人和杨夫人喜爱。武家的女性长辈惯着他,贺兰府的丫鬟惯着他,连外面的青楼女子也对他百依百顺,久而久之,就养出这么一个轻挑又薄情的性子。偏偏贺兰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然而外面女人惯着他,李朝歌却不会。贺兰卿屡屡在李朝歌这里碰壁,终于不再敢招惹李朝歌,悻悻然走了。李朝歌心里轻嗤一声,指挥镇妖司的下属道:“你们继续搬,一会不必等我,直接拉回镇妖司。我去去就来。”
“是。”
李朝歌来韩国夫人家里查案,总不能直来直往,走前总要去拜会姨母。李朝歌走向主院,韩国夫人和贺兰敏已经在屋里等了许久,丫鬟进来传话,韩国夫人放下羹匙,慢悠悠叹道:“终于来了。”
贺兰敏站起来,扶着韩国夫人起身。李朝歌进门看到,说道:“姨母且慢。您身体不适,安心休养就是,我岂敢劳烦姨母起身。”
韩国夫人虚让了让,就施施然坐回塌上。贺兰敏敛衽,对李朝歌蹲身行万福:“盛元公主。”
“贺兰表妹。”
韩国夫人斜斜倚在美人榻上,侍女跪在两边,轻轻给韩国夫人打扇。韩国夫人单手支颐,捂着嘴打呵欠,她的衣袖从手臂上滑落,露出一大片丰满莹润的肌肤。
李朝歌看到,问:“姨母你怎么了,昨夜没睡好吗?”
韩国夫人放下手,抱怨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最近白日总是困乏的紧。夜里想睡睡不着,到了白天又不住犯困,真是烦人。”
韩国夫人埋怨的语气又娇又媚,柔软如水,仿佛猫儿在撒娇一般。李朝歌不是男人,从小就不太能理解撒娇的萌点在哪里,她听到这话,很认真地给韩国夫人建议道:“姨母白日困乏,夜里睡不着,多半是缺乏运动,体虚气乏。姨母不妨多活动些,骑马射箭,跑步踏青,都可以。”
李朝歌这话说完,屋里陷入短暂的寂静。片刻后,韩国夫人半遮着脸,娇媚笑道:“多谢盛元提醒,不过我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懒得动弹。”
李朝歌心想明明是韩国夫人自己抱怨困乏无力,李朝歌给了解决办法,她又说懒得动弹,那她到底想怎样?李朝歌不想再说,点点头道:“姨母自己安排就好。表兄和表妹孝顺,定会为你分忧的。”
韩国夫人听到这里眼眸一动,她撑着绣塌,慢慢坐起来,叹道:“我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倒是想享清福,奈何他们兄妹两人一个比一个闹腾,这让我如何安心?敏儿还好,她今年就满十七了,我好好给她挑个夫婿,这一辈子就算安稳下来了。偏偏大郎定不下来,我几次说给他娶亲,他总说年纪还小,不想被女人束缚。唉,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贺兰敏给韩国夫人摇着扇子,见状轻轻瞥了李朝歌一眼,说:“阿娘,您不要着急,阿兄不想成亲,只是因为还没遇到喜欢的人。等他遇到了,心就定下来了。”
韩国夫人噗嗤一声笑道:“我倒希望他赶快定下来。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能让他收心。”
李朝歌不喜欢和女眷打机锋,但并不代表她听不懂。李朝歌前后两辈子见过多少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岂是韩国夫人这些深闺妇人能比的?李朝歌察觉到贺兰敏的眼神,再想想韩国夫人似有似无的话音,贺兰卿暧昧不明的态度,哪能不明白这些人想做什么。
原来韩国夫人给天后写信,让李朝歌接手贺兰府婢女的案子,表面上是想赶走大理寺,实际上,是为了撮合李朝歌和贺兰卿。韩国夫人眼界极高,她对东都里的贵女挑挑拣拣,觉得谁都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一转眼,竟然盯上了公主。
以韩国夫人和杨夫人的心气,绝不肯让贺兰卿尚庶出公主,但李常乐从小就和裴家走得近,韩国夫人再偏爱自己的儿子,也知道贺兰卿无论如何不能和裴纪安比。原本韩国夫人已熄了这个念头,可是,李朝歌回来了。
李朝歌和贺兰卿差四岁,封邑丰厚,容貌美丽,还是嫡长女。看这一年宫廷风向的变化,圣人极其支持长女,宠爱不下于东都的小明珠李常乐。韩国夫人心思渐渐活动开了,眼看李朝歌年纪大了,再不嫁人就没人要了,不妨和贺兰卿结为夫妻,表兄妹亲上加亲,岂不正好?
至于李朝歌成天在外抛头露面一事,韩国夫人可以大度地不计较。贺兰卿是吃不了苦的,唯有金泥玉屑才养得起他,李朝歌作为妻子虽不够柔顺有情趣,但至少能挣钱,韩国夫人和贺兰卿勉强可以接受。
韩国夫人自以为打量的眼神非常隐蔽,然而在李朝歌眼里如同无物。李朝歌沉默片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第一次看到吃软饭,还吃得这么挑挑剔剔,充满优越感的。李朝歌倒并不介意养家,但问题是,她为什么要选贺兰卿呢?
以李朝歌的权势地位,她勾勾手,有的是男人扑上来。同样是小白脸,李朝歌还不如选白千鹤,至少白千鹤会轻功能打架,贺兰卿能干什么?
李朝歌不想再坐下去了。她甚至有点后悔,她刚才不该把顾明恪呛走的,这个案子应该交给大理寺办。
韩国夫人和贺兰府的侍女都用调笑的目光看着李朝歌,她们以为会看到一个羞红了脸的含春少女,然而她们只看到李朝歌冷冰冰地站起来,眼神澄静,面若冰霜:“贺兰表兄年纪确实不小,是时候赶快找个表嫂。只不过表兄私德不检,红粉知己遍地都是,想找一个容人的表嫂恐怕不易,姨母需得加快动作了。”
韩国夫人脸色一凝,她直起身,正要说话,被李朝歌抢先道:“我在镇妖司还有事,先走一步。来日表兄大喜,我必带着驸马登门道贺。姨母留步,告辞。”
李朝歌说完,都懒得看韩国夫人反应,转身就走。韩国夫人原本像猫一样懒散地蜷在塌上,此刻她脸上的惬意一扫而空,一张粉面由红转白,最后变成铁青。